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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217節(jié)

    她大可以直接拒絕,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可今日是個千載難得的歡樂日子,他們在混沌中飄零了這么些年,終于安定下來,她不想掃了眾人的興。

    硯青見狀,連忙上前來,笑了聲:“你們什么意思,獨獨感謝她們二人,不謝我是吧?那我可不服,這杯酒得由我來喝?!?/br>
    他順勢接過酒杯,卻被眾人攔下。

    “硯青你著什么急,我們一個個謝過來,你排最后?!?/br>
    硯青頓了下,正欲再說什么,就聽旁人道:“就是啊,你別急,有你的份,但現(xiàn)在我們先敬明燭一杯。”

    “先說好,就一杯,硯青你可不準(zhǔn)擋啊?!弊诤颊f著,又皺眉微妙道,“再說了,硯青你是以什么立場擋的酒?!?/br>
    硯青還沒來得及說話,眾人便感覺到一陣清風(fēng)刮了進來,不知為何卷起了一堆白金色的葉子,被風(fēng)裹著,倏然間化作了人型,站在明燭身旁,接過明燭手中的酒杯,淡聲道:“我來喝?!?/br>
    其實先前硯青第二次攔時,眾人就意識到或許明燭有什么不便,正欲轉(zhuǎn)口了,誰料來了這么個陌生卻清俊的男子,不由打趣道:“這又是哪來的小友,你又是為何幫明燭喝酒?難不成……你是她的人?”

    實在不是眾人八卦,只是明燭五人多年下來身邊都不曾有過人,不只有多少人猜測過他們五人大概率是要內(nèi)部消化了,可這么多年看著硯青和明燭半點動靜都沒有,看著都著急。

    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任平生單手支頤,也抬眸看向帝休,有些好奇他會說什么。

    不料,帝休眉峰微斂,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不,我不是她的人?!?/br>
    眾人一僵,表情甚至還沒來得及變化,就聽見帝休又道:

    “我是她的樹?!?/br>
    第183章 歲歲年年

    神樹在隕世之劫前后才算長成, 但當(dāng)時也就是夢微山上一棵不算起眼的樹,并不引人注目,是以這群來自千年前的人壓根不知道神樹在如今這個時代象征的意義。

    聽完帝休一本正經(jīng)的發(fā)言后, 眾人表情各異,但都紛紛暗自看向任平生,心道明燭平日里看著那么正經(jīng)的樣子,看不出來這么會玩啊。

    但他們平日里互相說些葷話也是說什么“誰是誰的狗”又或是“誰是誰的小心肝”,這是她的樹又是個什么玩法, 眾人一時沒明白, 于是只能尬笑一聲:“這、這樣啊,挺好、挺好?!?/br>
    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帝休聽了倒是很開心,將任平生手中的酒杯接過來, 學(xué)著人類的模樣一飲而盡。

    這幾年他學(xué)人類的習(xí)慣已經(jīng)學(xué)得很是像模像樣,若非他奇異的發(fā)色,其余人或許真的看不出他不是人類。

    任平生也不攔著他, 好整以暇地看帝休喝完一杯后, 她起身同其余人打了個招呼, 領(lǐng)著灌了酒的小樹回到后殿。

    月上枝頭,鬼王殿外是百鬼夜游的鬼泣之聲, 但或許是因為今日是年節(jié),殿中燈紅酒綠,倒是驅(qū)散了鬼域時刻縈繞的陰冷感,讓人覺得頗有幾分溫暖。

    任平生沒有進屋, 而是在院中的樹邊隨意坐下,帝休被她牽著, 也坐在了她身旁。

    他的本體依舊佇立在夢微山上支撐著天幕, 帝休的神魂鉆進任平生捏的傀儡符中, 跟著她走南闖北,算下了竟也有幾年時間了。

    成片的白色天燈緩緩升空,寄托著鬼域的群鬼們在下一年的修行能夠更加順?biāo)欤軌蛟缛招蕹鋈松?,同人間的家人重新團聚的愿望。

    本該是凄寒陰冷的畫面,換了個地方后,竟顯得分外溫情。

    只可惜飄不到人間。

    帝休一直盯著任平生的側(cè)臉看,他們頭頂?shù)坌莘?身化作的樹搖動了下,一瞬間,無聲開出了數(shù)百多粉白色的花,一朵正巧落下,落在了任平生的掌心。

    花瓣很是柔軟,就像人類的生命,任平生安靜地看了這朵花片刻,夜色清寒,難得有一刻,她沒再想未來的安排,下一步怎么走,全盤的布局,以及人間種種。

    此時此刻,她想到唯一的問題竟然是……樹能喝酒嗎?

    任平生努力回憶著,她認識的靈族不少,但沒見哪個靈族喝過酒。

    想到這,任平生默默轉(zhuǎn)過頭去,仔仔細細地看帝休有沒有什么異樣的反應(yīng)。

    被她這樣認真的看著,帝休眨了眨眼,清俊的面容倒是沒有半點變化,可他們頭頂?shù)臉淙~卻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粉變紅。

    枝葉搖晃著,無風(fēng)自動,似乎已經(jīng)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就像小狗控制不住自己搖尾巴。

    帝休清透的碧色眼瞳在夜間顯得深邃了幾分,像一彎碧色海,干凈而生機蓬勃。

    這彎碧色海平日是沉靜的,是一塊通透的翡翠,不會因人間任何的事情而觸動,只有在見到她的時候,才會被點燃如此生動的光。

    他好像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任平生看了一會兒,感覺這一刻耳邊所有繁復(fù)嘈雜的聲音都在遠去,她忘記了前一秒正在思考的樹能不能喝酒的問題,望著帝休片刻,輕聲說:“過來些?!?/br>
    他們本就并肩坐著,已經(jīng)靠的夠近了,可帝休還是依言更近了些,這下便是呼吸相交。

    任平生抬手,輕輕貼到帝休的臉上,不似傀儡的冰冷,也不是人類的體溫,散發(fā)著屬于神樹的微熱溫度,很舒服。

    帝休腦子在瘋狂的轉(zhuǎn)著,一時覺得現(xiàn)在靠的太近了,他的葉子已經(jīng)完全變粉了,徹底不受控制,一邊想著她這是要做什么。

    他在霜天曉給他的書中看到過,人類從出生時就會用嘴唇來感受這個世界的一切,所以嬰孩總是喜歡將手邊的一切塞到嘴里,所以長大后的人類會用親吻來表達喜愛,因為那是人最初認識和親近這個世界的方式。

    兩人僅僅一線之隔,任平生的手似沉似輕的按在帝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撫著他的臉,又道:“再近些?!?/br>
    帝休腦子徹底混亂,只剩下一個念頭在回蕩。

    她這是想親吻我嗎?

    不通人間情愛但卻早已心旌動搖的小樹很想問出這個問題,求一個確切的答案,但先前霜天曉的一句話又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對方說:“該下手時不下手,猶猶豫豫破壞氣氛的人這輩子找不到道侶。”

    帝休不知道什么是氣氛,但他被耳濡目染這幾年,顯然非常了解沒有道侶這件事的后果。

    他只是簡單一垂首,就貼上了任平生的唇,很柔軟,有些冰涼。

    人的體溫比樹要高,可現(xiàn)在任平生是魂體,他能觸碰到的只有微涼的魂體。

    這感覺太過奇妙,他忍不住低頭更深,更用力了些,像得了甜頭的小狗搖頭晃腦的往主人懷里鉆。

    隱約間,帝休似乎聽到任平生的低笑,伴隨著她含糊的聲音,似乎在說……很好,很乖。

    得了夸獎的帝休親得更加賣力,他感覺耳邊響起陣陣的嗡鳴,像是他最初從這個世界淡誕生時感受到的淡淡的血腥氣,是他意識初誕時聽到的風(fēng)雷蟲鳥聲,所有一切同時匯聚而來又瞬間淡化開,最終都只有一個人的影子徹底在他心底留駐下來。

    難怪人類會用親吻來表達喜愛。

    他寬厚的肩膀壓下,嘗試著更加深入些,想去勾開些什么,碰到牙關(guān),聽到來自任平生寬容無奈的低笑:“別咬……”

    帝休心頭升起一股懊惱,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而來。

    唯一知道的是,原來自己親得這么用力,原來自己這么喜歡她。

    原來我這么喜歡她啊。

    想到這里,帝休就又想開花了。

    “哎我去——”

    這場突如其來的親昵被兩位不速之客打斷。

    霜天曉剛邁進院子里的腳又縮了回去,她第一反應(yīng)不是閉眼,而是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才高聲道:“你們能不能進屋再啃!這么多人呢,注意點影響!”

    任平生按在帝休后頸的手微微用力,仿佛在告訴他,可以了,到此為止了。

    帝休有些不情愿的從她頸間抬起頭,一貫情緒不太明晰的小樹盯著突然闖進來的兩人,碧色眼中分明是幽怨。

    被人撞破這種事,任平生倒也沒有什么尷尬的反應(yīng),而是自在坦蕩得很?

    她向后一靠,慵懶地靠在帝休身上,眼波瀲滟掀開,抬手用尾指拂去唇上晶瑩的水漬,慵聲道:“喝完了?”

    霜天曉一臉沒眼看的表情走進來:“前半場散了,還有些沒盡興,約著去喝后半場了,我跟硯青就先回來了?!?/br>
    以往總是他們五人在一塊兒過年,今年難得重逢,自然也不例外。

    硯青跟在霜天曉身后進門,滿身酒氣還未散,眼神卻比在場所有人都要清醒,不愧是千杯不倒的酒量。

    他左手右手拎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任平生看了一眼,不像是從宴上收來的,像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新菜,硯青上前,擰著眉毛看著任平生半靠著毫無坐相的樣子,說道:“你不是一杯沒喝嗎,怎么一副醉了的樣子,挪挪地?!?/br>
    任平生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醉了,畢竟方才從帝休嘴里嘗到了清晰的酒味。

    她雙腿往回一收,肩膀推了推帝休,兩人往后挪了一尺,給硯青騰出了個放桌子的地方,又看著硯青動作很快地將桌上擺滿了各式菜肴和茶酒。

    霜天曉落座,四個人簡單地在樹下席地而坐,桌上卻擺了六個杯子。

    硯青拎來的食盒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光茶飲酒飲就放了三種。

    他們彼此早對對方的習(xí)慣爛熟于心,比如硯青自己慣愛烈酒,卻從來喝不醉,霜天曉口味清淡,只喝些米酒果酒,任平生是個不喝酒的,以前殷夜白總是陪著她喝茶,唯獨素光塵的口味最奇怪,喜歡將濃的淡的幾種酒混在一塊兒喝,就這個喝法,素光塵卻也是個喝不醉的,讓任平生好一陣羨慕。

    兩個酒杯杯滿,座前卻空置無人,這番場景倒也沒有任何人掃興,任平生掃了眼桌上的菜肴,都是些他們幾人喜歡的口味,一看就知道是楚青魚做的,應(yīng)當(dāng)是硯青事先去找楚青魚幫的忙。

    霜天曉橫了任平生一眼,任平生終于老老實實坐直了,端著自己的桂花茶,清了清嗓子,說了番極其簡短額開宴語:

    “這一杯,敬相逢。”

    任平生頓了下,將心頭那句無數(shù)市井人家年節(jié)之時總會說的年年有今日的吉祥話咽了回去,轉(zhuǎn)而道:“愿往后,諸事順?biāo)?,歲歲平安。”

    硯青和霜天曉都瞥了她一眼,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這句開宴辭蘊藏的意思,也未置一詞,只是酒杯與茶盞相碰,紛紛仰頭飲盡。

    此情此景,誰也沒說旁的事。

    硯青沒說他后來隱約回憶起自己似乎在裂天山上見到了殷夜白的事,霜天曉也沒說鬼域界域的擴張已經(jīng)到了極限,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聊到最后,硯青和霜天曉紛紛開始痛斥任平生:

    “你究竟什么時候藏了棵樹,還變成了這么個大小伙子?!?/br>
    “就是!找了道侶都不跟我們說一聲,不厚道?!?/br>
    任平生大呼冤枉:“我可是在和你們重逢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你們了,也沒瞞著啊?!?/br>
    帝休聽到這句話,想起了他看過的人類的書里寫到,如果道侶愿意第一時間帶你回去見她的家人,那她對你一定是真心的。

    于是他們頭頂?shù)臉溆秩滩蛔u了搖。

    幾片花瓣飄下來,落到了任平生的杯子里,硯青抬眼一看,嚇了一跳:“這樹怎么變成粉色了?!?/br>
    帝休輕咳一聲,眼神默默移開。

    夜色愈發(fā)沉了下來,眾人能聽到鬼王城中的響動已經(jīng)開始悄寂下來,百鬼夜游結(jié)束,不時升起的白色天燈也少了很多。

    夜已過半,雖然如今是七月,但于他們而言,便算是又過了一年。

    少頃,硯青問道:“你不作畫?”

    往年,每次年節(jié)之時任平生都會畫張畫,將此情此景記錄下來,她的畫冊無數(shù),其中單獨有三本是專門用來收集年節(jié)時的畫的。

    任平生沉默半晌,輕聲道:“今年不畫了。”

    她沒說原因,他們便也沒有問。

    正是氛圍有些沉寂之時,殿外再度響起叩門聲,這群人顯然比直接進來的霜天曉要有禮貌多了。

    任平生提高聲音,讓殿外人清晰可聞:“沒鎖,直接進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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