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203節(jié)
就連四散的黑影似乎都不愿來打擾她。 任平生抬手遮眼,半晌,眼角滑落一滴熱淚,未及溫?zé)岬难蹨I落地,就已經(jīng)被凍成晶瑩的冰珠滾落下來。 夜色愈發(fā)深沉,任平生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壺酒,還是溫?zé)岬?,是她這個從不喝酒的人不知抱著怎樣的心態(tài)從擁雪關(guān)捎來的。 硯青好酒。 拔出塞子,酒香在雪地上彌漫開,終于透出些輕微的暖。 任平生手腕幾不可見的一顫,半壺酒就被傾倒出去,悉數(shù)潑灑在了雪地上,蓬松的雪瞬間被溫酒澆化。 “再等等我?!比纹缴p聲道,“此間事了,我?guī)慊厝??!?/br> 她對著茫茫雪原,不知是在對誰講。 就在此時,天地驟然暗沉下來,就連星月都再無光澤,山洞方向傳來的躁動聲隔著這么遠都被任平生清晰地捕捉到。 幾乎同時,山頂?shù)撵`壓驟然一沉,一股奇異中透著扭曲的滯澀感瞬息之間籠罩了整片雪原,似乎有某種陰詭之物從暗中悄然出現(xiàn)。 任平生目光瞬間冷厲下來,深深看了山道的方向一眼,果決地轉(zhuǎn)身向著山洞折返回去。 先前離開時和左護法那段簡短的對話浮上心頭。 “護法?!比纹缴鸂钏撇唤?jīng)意地問,“您身上有傷,要避人耳目有些難度,不如您告訴我要找什么,我夜間出去看看?!?/br> 左護法一陣氣惱,不知為何那黑影偏生追著他們這群人跑,瞥了任平生一眼,低聲道:“你在天衍還另有重?fù)?dān),現(xiàn)在和我走得這般近,回頭暴露了可怎么得了?!?/br> 任平生目光奇異地看了他一眼,微妙道:“護法放心,我身邊的人……都挺好騙的?!?/br> 包括你。 左護法嘆了口氣,被星主差事來此做這要命之事的惱恨再度涌上心頭,心道此刻將這個燙手山芋甩出去豈不正好,便道:“我來此地尋一物,形狀樣貌皆不知,星主只告知我,來到這里,那東西一定會找上門來,無需我刻意去尋?!?/br> 任平生眉峰微揚,心道這任務(wù)果真坑人,借著套話道:“不知面貌和形狀,那您尋的是活物還是死物?” 誰料左護法表情更加異樣,含糊不清道:“說是……介于生死之間?!?/br> 任平生:“……” 她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眼中的同情。 返程途中,任平生目光逐漸冷沉下來。 介于生死之間,這小小的山巔雪原上,哪里會藏有這樣的東西。 而那位新任的星主,又為何要在此刻尋這樣一件東西。 那東西和曾經(jīng)硯青在這里的死戰(zhàn)是否有關(guān)系。 山洞那邊,所有人都已經(jīng)亂了陣腳。 天色暗下來的瞬間云近月就沖到了山洞邊,沉色道:“這是怎么回事?!?/br> 太史寧目瞪口呆:“這里的怪事真是一樁接一樁。” 他們同時回頭去看唯一對這里有了解的阿喬,誰料阿喬臉色大變,顫聲道:“怎么可能?!今天還不到七日,為何會提前!” 眾人不明所以,云近月臉色一沉,拇指推出長劍,厲聲道:“什么提前?你究竟隱瞞了什么?!現(xiàn)在說出來,我等都能有個準(zhǔn)備?!?/br> 阿喬臉色煞白,驚慌道:“是……是狩獵?!?/br> 他飛快地回身收拾東西,一邊埋頭往外走,一邊道:“我之前說過的,夜間黑影會四處巡游,只要不撞到倒還有活路,可這個鬼地方,每過七日的夜里,便會有一場來自黑影的狩獵。” 他顫抖的聲音寫滿了恐懼:“此間所有的活物都會成為他們的獵物,直到將所有活物都吞噬干凈為止?!?/br> 眾人臉色大變,望向周遭詭異的天象。 原先正常的夜晚已經(jīng)黑沉到形同地獄,一絲星輝都不曾有,自山巔雪原邊界開始,一股濃郁得令人暈眩的深紫色霧氣漸漸彌漫開,很快將他們籠罩。 而此時,阿喬已經(jīng)飛快地沖了出去,留下一句:“這些天我是靠著龜息術(shù)活下來的,這種時候分散開比湊在一起目標(biāo)要小,別跟著我,你們自求多福吧?!?/br> 隨后,阿喬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第169章 暗影迷蹤 瞬息之間, 幽咽的低喃伴隨著夜風(fēng)呼嘯,讓人分不清這究竟來自何處。 任平生身如掠影,飛快地向著山洞的方向奔馳回去, 行至半途,她腳步兀地一頓。 幽暗沉寂的夜色之下,前方竟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個黑影,不知從何處而來,無聲無息地將她包圍。 這些黑影給她的感覺很是怪異, 先前在山下遇到時, 她非常確定這些黑影身上沒有半點的生機,可如今無光暗夜之下,她竟隱約感覺到了一絲隱晦的生機連接著這些黑影。 神識再度鋪展開, 屬于明燭的龐大神識籠罩了所有的黑影,細(xì)細(xì)感受之下,任平生若有所思地睜開眼, 察覺到了連接黑影們的生機, 竟落在了剛才她去往的兩峰夾道之中。 一個有些駭人的念頭開始逐漸升起。 任平生眉眼微沉, 收斂了氣息,放緩步伐, 慢慢向著黑影們靠近。 面前約莫有十七個黑影,先前單個出現(xiàn)時看不出差別,只覺得這些黑影相差無幾,如今多個湊到一起, 很容易便發(fā)現(xiàn)他們身高、體型各有差異,甚至她還在其中看到了一個獨臂的黑影, 只是漆黑一團, 看不出真正的面貌。 任平生細(xì)看了一會兒, 突然意識到,這些黑影……像極了不同人的影子。 氣氛無端地凝重起來,數(shù)十個黑影將她團團包圍起來,曠野的幽咽陣陣,刮不散任平生心頭的涼意。 倏然,黑影們動了,他們竟像是有思考一般有組織地結(jié)成了陣型,前后的陣位都牢牢被占據(jù),形成一個天然的囚籠,讓她無法逃離。 任平生心中升起一陣詭異的荒誕,她從未想到過自己也會被人以陣法來困住。 她目光逡巡一陣,心頭愈發(fā)沉。 尤其是……當(dāng)對方用的是她自己設(shè)計的陣型時。 任平生呼吸亂了一瞬,方才那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愈發(fā)高漲。 頃刻間,站在攻位的三個黑影一閃,從不同角度向她夾擊而來,幽深的影和幽深的夜仿佛融為一體,分明無形的身體在黑影在此刻化作了能撕裂一切防御的尖刺,倏然劃破黑夜,精準(zhǔn)地扎向她的氣海。 任平生甚至沒有出符,這陣型是她自己設(shè)計,算得上是她在素光塵手下學(xué)習(xí)陣法的畢業(yè)作品,耗了她不知道多大的心神,最后拿這個陣型的成品去給素光塵看,素光塵終于點頭時,她覺得這輩子再沒什么更難的事了。 紅色衣擺在沉凝的夜色中掠過赤色的影,任平生一躍而起,靈巧地奪過三個黑影同時的攻擊,整個人在空中繃成一道彎月,非墨脫袖而出,就地蘸了筆雪,她竟真的能讓蓬松的雪花如臂使指,在濃郁的黑沉之中灑下潔凈的雪點。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陣眼后三寸的地方。 這是她為這個陣型留下的命眼,同陣眼相輔相成,命眼一破,陣眼則無法再守住。 守陣眼那黑影正是其中最為顯眼的獨臂,這人身上的特點還不止獨臂這一處,和其他人一比,他極其顯眼的另一個原因,是他沒有頭發(fā)。 事實證明,哪怕只是影子,這些黑影也擁有極其可怕的實力,在陣型被破的瞬間,獨臂殘余的那只手高舉,余下黑影在他的指揮之下迅速變幻了陣型。 任平生眼波不動,看著他們又熟練地使出了這套陣型的第二重變化組合。 風(fēng)煙漸起,先前如山勢緩和的靈壓驟變,化作無比銳利的鋒刃從四面八方向著任平生斬下。 任平生動作一滯,不知為何,竟沒有反抗,任由那獨臂的單手化作利刃,距離刺中她的紫府只有一線之差。 …… 另一頭,山洞中的情況就比她要糟糕得多。 在阿喬飛快逃走后不到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山洞外就被黑影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天衍眾人眼見如此情形,便知道今日逃不過一場惡戰(zhàn)。 離朱冷聲道:“都到我身后來?!?/br> 言語間,云近月的長劍和傅離軻的妖刀同時出鞘,發(fā)出錚然嘶鳴。 太史寧一個主修文道的道修和楚青魚這個主行輔道的食修則老老實實躲在了他們身后,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想盡一切辦法保護自己,不拖其他人的后退。 楚青魚拿出了自己慣用的一口大鐵鍋,擋在自己和太史寧的身前,哪怕是如此危急時刻,她說話的語速都絲毫沒有變快,而是慢悠悠道:“太史師弟……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br> 太史寧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鍋后面,熱淚盈眶道:“多謝楚師姐?!?/br> 黑影們瞬息爆發(fā),鋪天蓋地涌來,在夜色之中叫人根本無法區(qū)分,于是顯得愈發(fā)被動。 此地的黑影們比外面還要更加躁動,但被困在這里的眾人意識不到差別,只能盡全力反擊。 電光火石間,刺目的赤金色光芒照亮整個山洞,照得黑影們無所遁形。 離朱巨大的鳳凰羽翼在狹窄的山洞中無法完全展開,有些受限,云近月見勢,當(dāng)即道:“師弟,回來。” 離朱聽到她的話便明白了意思,迅速收起羽翼回撤,明亮的鳳凰火焰讓眾人心中多了幾分安定。下一刻,云近月快得只留下一道影,劍光順勢而上,抬手便是夾雜著冰霜的潺潺江濤,劍鋒如水龍,嘶吼著卷起一記“小江流”,短時間將山洞口的包圍撕裂開了一道口子。 妖刀的血色光華緊跟而來,人們耳中能清晰聽到嗡鳴之聲,似是這山洞內(nèi)部發(fā)出的震顫,傅離軻手在背后打了個手勢,楚青魚和太史寧見狀迅速跟了上去,雙方頓時拉開了對峙之勢,轉(zhuǎn)眼間就堵在了山洞口。 但轉(zhuǎn)機僅僅一瞬,黑影們幾乎更加狂躁地向著山洞內(nèi)擠來,他們在夜色中有天然的優(yōu)勢,因為剛才突如其來的鳳凰火焰才行動受阻,眼下便又化作幽影,在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潛入進來。 山洞中傳來仙使們此起彼伏的嘶吼和驚呼。 左護法顧不上自己的傷勢,駭人的靈壓瞬間漲開,幾乎讓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天衍眾人臉色再讀一變,沒想到這個“左叔”毫無保留地釋放實力時竟如此可怕。 山洞外的黑影越來越多,就像是海里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的鯊魚,不廝殺到流盡最后一滴血,絕不會收手。 得逃出去。 離朱和云近月交換了一個眼神,當(dāng)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發(fā)現(xiàn)了嗎,黑影們似乎對那群人的敵意更濃。 ——不錯,我們這邊,雖然面臨的壓力大,卻沒有收到實質(zhì)性的傷害。 兩人眼神交錯,幾乎同時飛身而起。 巨大的羽翼幾乎擠占了狹窄山洞的每一寸空隙,同時也像世間最為堅固的盾牌,將自己的同門牢牢護在身前。 刀光與劍影終于撕開了山洞的逃生之路,云近月厲聲道:“都跟我走!” 話音剛落,天衍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跟著云近月快速地向著山洞口沖出去。 意識到了這邊有人要逃竄,山洞中幾欲瘋狂的黑影們迅速追擊過來。 霎時間,清亮卻難聽的笛聲響徹了整個山洞。 謝蓮生走面對著黑影們,背向山洞口一步步緩慢地往外退去,手持玉笛暗飛聲,笛音清脆,應(yīng)和著山洞外簌簌飛雪和夜風(fēng)幽咽,格外沉靜。 左護法的龐大靈壓被黑影們一寸寸蠶食,他怒罵道:“該死的,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就連他夢仙游境界的護體靈障都完全防不住。 他都已經(jīng)如此,更遑論其他實力稍遜的仙使們,自從開戰(zhàn)后,仙使的人數(shù)都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折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