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112節(jié)
任平生確定了,他冒著如此大的風(fēng)險進到虛空之中,和她要找的正是同一件東西。 霜天曉給她的藥方中最難尋的一味藥,生長于虛空中的虛霧花。 似乎,正是從這虛空異獸的身體中盛開的。 梅若白只當(dāng)她是懵懂無知誤入此地的小輩,抽劍猛地斬去另一邊纏繞上來的混沌觸手,一邊道:“收了你的船,太惹眼了。” 混沌喜食靈,而這艘寶船全身上下都是由富含靈氣的東西制成,在混沌眼中簡直就是行走的美味佳肴。 任平生照做,收了寶船御空飛行在梅若白身邊,順手幫他擋開了下方混沌觸手的sao擾,笑瞇瞇道:“梅師叔,打個商量如何?” 梅若白得空瞥她一眼,沒問為什么她知道自己是誰,而是道:“什么?” 那語氣平淡,仿佛根本沒把她接下來要說的東西放在心上。 任平生也不惱,輕飄飄地扔出一張符,風(fēng)林火山四張字符中的掠如火散布開來,幽深的野火瞬息燎原,將不斷舞動著的混沌壓制住了,給他們留了一息說話的空閑。 任平生這才道:“若我沒猜錯,梅師叔是來找虛霧花的吧?” 梅若白這才睜眼瞧她,冷聲道:“你怎么知道?” 他天生絕脈并不是秘密,但虛霧花能夠治療尋常醫(yī)者束手無策的靈脈和紫府的殘缺這件事,卻是他遍歷大荒多年,遍訪各處醫(yī)家,最后找到了一封上古時代的藥方,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除了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有多少人知道才是。 任平生眉峰一揚:“梅師叔確定,眼下是問我這個問題的好時機?” 梅若白一窒,感受到腳下的混沌愈發(fā)猖狂的躁動,周遭不斷靠近幾乎要將他們包圍的黑霧,頓了下,而后道:“你要做什么?” 任平生指了指散作黑霧的虛空異獸:“很巧,我也要找虛霧花,不如合作,梅師叔覺得如何?” 梅若白眉峰斂起,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解:“你要同我搶?” 任平生笑了笑:“自是不會,梅師叔或許不知,一頭虛空異獸能夠產(chǎn)出一株虛霧花,虛霧花素來是一株三朵,足夠你我二人分得。” 任平生手腕一翻,非墨落入掌中,她輕描淡寫道:“方才遠觀梅師叔,對付這虛空異獸尚有余力,若要同時應(yīng)對混沌的侵擾就有些捉襟見肘。在下不才,正好有些對付混沌的妙招,你我合作,事半功倍。” 梅若白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有懷疑,但此刻形勢容不得他多慮,便直接道:“可?!?/br> 言罷,兩人對視一眼,靈巧身姿倏然散開。 一個直掠而起,越直高點,劍下清光熠熠,似是破曉長虹穿云破日而來,起手便是青天劍最為奪目的一劍——“孤城寒日”。 據(jù)傳,劍尊創(chuàng)青天劍時是兩百多年前,彼時她尚是拜星月化神境的修為,于古跡落日城遭逢蠻族巡邏隊,她只身一人和數(shù)百蠻族武士激戰(zhàn)三日,不眠不休。 落日城在大荒北部,再向北些就到了蠻族聚居的禹州寒林,城中一入冬后日照時間極短,一天里至多一個時辰有日照,其余大都是茫茫夜色,故稱落日城。 劍尊在那一場激戰(zhàn)時,心有所悟,自創(chuàng)了青天劍的第一式劍招,自那之后,劍尊以青天劍為名,開宗立派,建立崔嵬劍閣,揚劍道之威名。 據(jù)說那一戰(zhàn)之時,只有短短一個時辰日照的落日城上空被清凌的劍光照耀,照徹這座蟄伏的古城,劍光清寒奪目,如寒日高照,不曾斷絕。 故而,青天劍最為奪目的一式,亦是起手式,便稱作“孤城寒日”。 這一劍令虛空熠動,耀目的劍光讓黑稠的濃霧無所遁形,散作煙云,很難再度融為一體。 任平生適時而上,她垂眸靜看著下方翻滾著舞動的混沌,面前同時懸有四張符紙。 她似乎完全沒有收到外界的打擾,專注地在符紙上飛快落筆,血紅色的赤練墨瞬間激活了符紙上蓄有的靈力,這四張符同時散發(fā)出像是的碧色清光,這些光芒很快融合起來,竟隱隱發(fā)生著變化,從碧色轉(zhuǎn)為幽深的藍。 她并沒有親手持筆,而是掐了個訣,非墨突然分為四道虛影,任平生控制著四支筆同時在符紙上落下赤色筆墨,形同血痕。 分魂之后,她分心同時控制非墨畫出四張不同符的能力更強了些,四張符文完全不相同的符幾乎同時起筆同時收筆,疾如風(fēng),徐如林,掠如火,不動山,她最常用到的四張符同出,構(gòu)成一副又水墨符文構(gòu)成的戰(zhàn)陣。 沉緩的山勢鎮(zhèn)壓而下,接續(xù)而來的便是狂烈的火焰滔天,緊密地纏繞在混沌的觸手上,使之不斷后退,風(fēng)聲拂林濤,更助火勢燎原。 符陣,這是屬于曾經(jīng)的天下第一人的獨門秘法, 將不同的符箓列為組陣,相輔相成,能夠互相激發(fā)甚至延續(xù)不同符箓之間的效用。和劍修的劍陣,法修的多人法陣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劍陣和法陣乃是多人同守一陣,她的符陣卻是由她一人分心控制多道符箓同時發(fā)揮作用,其難度可見一斑。 若要說相像,也就是和素光塵的多重陣法組陣有些相似。 梅若白還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功法,他所見過的符修大多都是將其作為輔道,鮮少有能將其作為主戰(zhàn),甚至能發(fā)揮出如此駭人威勢的。 她不過是個金丹境的小輩。 梅若白心中浮現(xiàn)出一絲復(fù)雜的意味,劍氣愈盛,極盛之下竟出現(xiàn)一絲缺漏。 一直和他分庭抗禮的虛空異獸發(fā)現(xiàn)了這一絲缺漏,當(dāng)即順勢而上,無孔不入的黑色霧氣從這一絲缺漏中侵染進來,很快吞噬了梅若白的劍氣。 他本就天生絕脈,于靈氣一道更是短板,劍勢受阻后,靈力通路被切斷,頓時靈力開始紊亂,虛空異獸趁勢而上,黑色霧氣將梅若白團團包裹起來,讓他雙目都泛著幽深的顏色,靈智漸漸消退。 任平生瞥來一眼,符陣怒而壓下,將混沌制住不得動彈,她當(dāng)即飛身而上,一記字符·醉復(fù)醒霎時飛出,正中梅若白的眉心。 符箓的作用之下,他眼底似有清明之意,在努力掙扎著清醒過來。 自身靈智一旦被虛空異獸徹底吞噬,梅若白就會和虛空更深處的無數(shù)迷失物一樣,成為這虛空中一個不足為提的空殼。 任平生厲呵道:“五蘊歸正,固守靈臺,別讓它跑了,把他困在你身體里!” 她這一聲似融合了厚重的法力,梅若白眉心字符一亮,他終于徹底清醒。 意識到獵物清醒后,虛空異獸本想逃竄,卻被復(fù)醒后的梅若白強勢地用神念鎖在了身體里。 梅若白目光冷淡而凜然,看向任平生,快速道:“動手,快點?!?/br> 任平生輕呼一聲:“得罪了?!?/br> 要斬殺并無實體的虛空異獸,須得用上一些特別的方法。 她筆尖繪出一張墨色囚籠,憑空而降,驟然將梅若白和異獸困在其中,緊接著,一道微蒙的亮光從籠中閃現(xiàn),卻又仿佛被任平生控制住,只能在這方囚籠中散發(fā)出溫?zé)嵊喙狻?/br> 照夜白的光亮,不僅可以照徹極夜,同樣也能驅(qū)散黑暗,令其無所遁形。 那被梅若白控制在體內(nèi)的虛空異獸,在這張符的光芒之下,頓時化作一陣煙霧,徹底煙消云散。 符箓和異獸的對峙全在梅若白的身體中完成,他的表情極度痛苦,用力咬著牙關(guān),像是在讓自己在劇痛之下保持清醒。 余光漸消,梅若白身上的黑霧也逐漸消散,最終僅剩的一點黑霧從他體內(nèi)退了出來,顏色逐漸淡去,煙霧收攏,化作一株純白色的花,落在任平生掌心。 這就是虛霧花。 誕生于虛空中,能夠重啟靈脈紫府的至寶。 任平生隨手一揮,囚千山的法力消退,梅若白被放了出來。 她也不耽擱,用一柄銀色小刀一切,這株上開放的三朵小花落入掌中,她同梅若白一人分得一朵,還剩最后一朵,兩人對視一眼,梅若白還未啟唇,任平生便道:“給你吧。” 她把兩朵花都塞進了梅若白手里。 “斬殺虛空異獸,你付出得比較多,你也比我更需要這朵花。” 任平生算得很清楚,異獸是因為被梅若白囚禁在自己身體里,才會這么容易被斬殺的,誠然,如果沒有梅若白,僅憑她一人,但也同樣能夠斬殺異獸,只是會麻煩些而已。 最主要的是,她并不覺得梅若白能夠一次就成功。 她如此有自信,是因為她身邊有霜天曉,當(dāng)今的醫(yī)道祖師。 縱然只拿一朵花,她也同樣相信霜天曉能夠治好她。 兩人分贓結(jié)束,正欲離開虛空,周遭卻突然掀起一陣微風(fēng),細到令人不易察覺。 這陣極輕的風(fēng)撩動了被別在襟口露出半截紙片身子的帝休,單薄的紙片人被微風(fēng)吹得一陣搖晃。 任平生驚覺不對勁。 虛空中并無天氣變化,他們先前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平息,周遭也無其他人在虛空中掀起風(fēng)浪。 那這風(fēng)從何而來? 任平生眼神一厲,當(dāng)即道:“快走!” 她話音剛落,頃刻間感受到危險襲來,全憑本能地飛速向著高空飛馳而去。 此時此刻,任平生似乎只需要閉著眼睛都能夠感應(yīng)道面前的光河流動,不同的光河中帶有的rou眼不可見的隱秘物質(zhì)此刻簌然落下,化作一道又一道光斑,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他們逃竄的路線上,這些光斑甚至帶有強烈的吸引力,不斷的吸引著兩人進入到光斑之中去。 飛速逃竄時,任平生想起了很久前所見的古跡中提到的虛空中一種極難碰到,一旦碰到便再難生還的東西。 時間亂序。 任平生闔眸靠著此刻突然而至的靈光靈巧地閃避開了所有的光斑,身后的風(fēng)浪在不斷追擊著,眼見天裂近在眼前,她和梅若白即將逃竄出去時,背后有無數(shù)的觸手狂熱地一涌而上,是先前被壓制住的混沌又重新出現(xiàn),發(fā)瘋似的想要拽住他們的雙腿,像是要將他們拖入無盡深淵。 此刻,任平生已經(jīng)飛馳到了天裂邊緣,混沌,距離出口僅一步之遙。 她回首遙望,梅若白稍遜她幾步,卻被混沌纏住了雙腿,徑直向著虛空深處墜落而去。 任平生伸出手,試圖抓住些什么,卻只看見了梅若白的眼神平靜冷淡如初,似乎并不后悔自己作出的決定。 只是瞬息,梅若白被混沌纏繞住,跌入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光斑中,很快不見了蹤影。 帝休立刻變回人型,似乎在這一刻天裂的裂縫都變大了不少,他人身和樹身齊上,半是抱半是圈地把任平生帶出了天裂口。 虛空的入口就此關(guān)閉。 任平生在天裂外沉默片刻,將拿到的那朵虛霧花小心地放在玉匣中收好,只身回了天衍駐地,登上仙網(wǎng)給霜天曉去信,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找齊了重塑紫府需要的全部藥材。 她做這件事的時候一言不發(fā),讓帝休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聲都不敢吭。 直到任平生修煉一夜睜開眼后,看到一雙清亮澄澈的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把她嚇了一跳,她才道:“干嘛這么看著我?!?/br> 帝休指著她的心口,認真道:“你不開心,我感受到了,你這里有蟲子在啃咬。” 他皺起眉頭:“蟲子,很討厭?!?/br> 任平生聽懂了他牛頭不對馬嘴的比喻,卻只是笑了笑,伸出手去,對帝休輕聲道:“過來。” 帝休聽話地靠近她,很快,感覺到一雙溫?zé)岬氖直廴ψ∽约旱募绨颍裨谒i間,不動了。 任平生閉著眼睛,把臉埋在帝休的頸間,輕聲道:“別動,抱一會兒。” 帝休試探著虛攏住她的后背,發(fā)現(xiàn)她沒有阻止后,又靠近了些,直到雙手貼著她溫?zé)岬纳碥|,將她抱得更緊。 任平生的手在背后圈著帝休的發(fā)絲一下一下打著卷,很久才道:“我盡力了,我不是那么天真的人,不會因此責(zé)怪自己?!?/br> 帝休悶悶說了聲:“可你不開心?!?/br> 任平生搖了搖頭,發(fā)絲在他頸間拂過,帶起一陣癢意,讓帝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卻又舍不得現(xiàn)在的姿態(tài)。 任平生輕聲說:“突然覺得,這世間意外太多,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太多,他拿到了虛霧花就不后悔了,哪怕因此墜入時間亂序中,我覺得他總有一日也能或者回來。” 她頓了頓,又道:“剛才那一瞬間,我覺得我好像沒什么好猶豫的?!?/br> 她要做她想做的事情。 帝休點點頭,因為這個動作,兩個人靠的更近了些。 他心里卻在想,她又騙人。 她明明還是因為自己沒能救下那個男人而不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