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99節(jié)
“是她告訴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那個囚籠,離開你?!?/br> 任平生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扎在池讖心里,在他心里攪弄出一汪血水。 趁著池讖一瞬失神,任平生找到一絲間隙,非墨橫飛而上,筆尖鋒銳如刀,怒斬而下,可池讖束縛她的幽影看似有形實則無形,尋常攻擊根本無法將其斬斷。 感受到身后不斷逼近的屬于霜天曉的氣息,池讖血色的瞳孔閃過一絲不耐。 “你說得對?!彼畷r出現(xiàn)在任平生身前,沉聲道,“確實要快一點,不能讓她看見?!?/br> 任平生嘴角卻掛著一絲篤定的笑:“看著吧,她不會讓我死。” 她們是能夠互相交付生命的人。 她很早之前對霜天曉說過一句話,雖然只說過那一次,但她們都記在心里,終身堅守。 霜天曉,我把命交給你了,替我守好。 那時霜天曉怎么回答她的? 意識迷蒙間,任平生想著,霜天曉那個女人,嘴里從來沒一句好話,當(dāng)時不耐煩地罵了她一句:“你別仗著我活著就到處撩架?!?/br> 意識飄遠(yuǎn)的時候,任平生有些不甘。 她在這個世界重新醒來后,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她曾經(jīng)設(shè)想過自己無數(shù)種死法,卻沒想到會因為意外折在這里。 任平生卻是笑著說:“對,別讓她看著我死,否則她終其一生都會憎惡你?!?/br> 她不斷地用言語刺激著池讖。 若她死在今夜,霜天曉被池讖抓回鬼域已成注定,那在她死前,她要給霜天曉往后漫長的時間制造出一個機(jī)會。 一個再次逃脫的機(jī)會。 任平生聲音已經(jīng)低到快說不出話,艱難道:“承認(rèn)吧,你的感情在她心中只是負(fù)累。你再不愿承認(rèn),她也只是因為善心而救了你,你在她眼中,和她救助過的野鬼和小妖都沒有區(qū)別?!?/br> “哦,也不對。”任平生低笑一聲,“比起那些野鬼小妖,她應(yīng)該更討厭你一點。” “你不僅讓她失去了自由,還讓她失去了摯友。” 她這番話顯然激怒了池讖,他右手攥緊,聽到了一句讓他更為惱怒的話: “知道她為什么討厭你嗎?” “你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br> 任平生感覺自己的脖頸幾乎被捏斷了。 池讖感受到霜天曉的氣息飛快地逼近,他眸光一沉,幽暗卻無形的屏障樹立起來,將霜天曉阻擋在外,找不到此處真正的方向。 任平生稍微放心了些。 她闔上眼,已經(jīng)被折斷的右手緊緊握住非墨,沒有刺向池讖,反而拼盡所有力氣,反手刺向自己。 竟直接破開胸膛,沾染上自己心口guntang的血。 鮮血將非墨的筆尖染得赤紅,她直接以心頭血為墨,畫出了一張在血紅的符。 千里之遙的紫薇垣,垣主面容微沉,猝然起身。 小童茫然道:“垣主,怎么了?” 紫微垣垣主沉聲道:“時間已到,可孤星未現(xiàn)。” 不僅未現(xiàn),那顆星甚至隱隱有黯淡的征兆。 就在此刻,天地云動,驚雷驟然炸開。 一道雪亮光芒自天際而來,仿佛刺破夜色的利刃。 狠狠將無盡長夜撕開一道裂痕。 第67章 孤星耀世 非墨筆尖揮灑出的心頭血溢了幾滴, 落在夢微山厚重的泥土之中,很快隱沒進(jìn)地里。 夜色里,山腳下的人們仰視著山巔, 隱約見山巔閃過一道血色光暈,取代了神樹原本清光繚繞的靈障,叫人心頭直往下墜。 不安感隨著黑夜的無限延長而不斷擴(kuò)散。 任平生胸口被自己劃開一個豁大的血洞,鮮血不斷地往外涌著,她臉色瞬時蒼白起來, 筆尖氣息缺尤為炙熱。 血液沿著衣襟往下淌, 劃過束縛著她的黑色幽影,直接滴落在了池讖的手上。 在鬼域待了太長時間,池讖的膚色雪白, 赤色的血滴在他手背,血紅與蒼白的對比,直刺人眼。 滋啦一聲, 任平生的血液中像是帶著某種特殊的力量, 竟然將池讖的手燙出一小塊焦黑。 池讖條件反射地松開手。 就在此刻, 空氣中仿佛凝聚著某種無形的力量,強(qiáng)硬地將池讖逼退。 疏風(fēng)驟起, 刮得任平生的衣衫簌簌作響。 池讖一愣,沒想到在實力相差如此之大的情況下,對方竟還有余力反擊。 哪怕是搏命一擊。 漆黑的鐮刀出現(xiàn)在他手中,這把讓群鬼聞風(fēng)喪膽見之變色的鐮刀就連鬼門開啟之時也極少在人間出現(xiàn)。 池讖顯然是不耐煩了。 又或是察覺到了危險的苗頭, 卻按捺在心里并不打算理會。 池讖控制著幽影再度席卷而來,但那幽影卻仿佛怕了任平生的血, 不敢上前, 而是圍繞在任平生身邊試探。 任平生沒有在意, 她也實在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在意了。 重傷和劇痛每時每刻都在侵吞她的生命力,她只能抓牢最后的時間,爭分奪秒地畫出這張符。 這仍舊是一張無紙之符,非墨的筆尖落在虛空之中,以她的心頭血為引,在空中畫出數(shù)道血色紋路。 世人皆知符之一道,所繪之符越高階,所納靈力節(jié)點就越多,符文便越繁復(fù)。 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原本是她所有的自創(chuàng)符箓中最復(fù)雜的一種,可現(xiàn)在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任平生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中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數(shù)百種改換符文的方式,最后選擇了時間最短卻最艱難的那種。 對于厲害的符師而言,最難的不是畫出最繁復(fù)的符文,而是在最簡單的符文中蘊藏最多的靈力檢點和靈紋回路。 劇痛讓她全身都在生理性地輕顫,唯獨握筆的手極穩(wěn),像是根本沒有收到重創(chuàng)的影響。 被她心頭血逼退的池讖再度上前而來,黑色鐮刀無情地斬下,其勢之險,竟隱約將空間都劃破。 周遭的空間被撕裂,顯露出和夢微山天空穹頂遍布的天裂相似的裂紋,裂紋那一頭,是無窮無盡的虛空風(fēng)暴。 任平生仍然感覺到心口的創(chuàng)傷在往外涌著血,在這種時候,她心里竟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人的身體里竟然是有這么多血可以流的。 世事無常,她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折在這里,卻也在赴死前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 這張符,她在一千年前也只畫出過一次,那次其實也算不得完全的成功,只是誤打誤撞有了相同的效果。 雖然僅僅誤打誤撞,效果也足夠驚人,讓她的一眾好友都為此驚嘆不已,素光塵還特地給命了名,正是她前一夜在神樹鏡塵中畫出的那道“照夜白”。 但只有任平生自己知道。 她是不滿意的。 這還不是她的極限,也不是她真正想要畫出的那道符的樣子。 這張符極難,要在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里畫出世間至難之符,于尋常符師而言根本無法想象。 可任平生在這種生死一線的關(guān)頭,心中竟荒唐地涌現(xiàn)出一種久違的興奮感來。 赴死前,若說還有她能補(bǔ)全的最后一個遺憾,就是將這張符完整的畫出來。 她太過專注,甚至稱得上虔誠。 根本沒有意識到,在她的心頭血血落入夢微山的土地之后,這山、這樹、這天、這地,無不是在發(fā)生著變化。 這些變化全都在瞬息之間。 池讖認(rèn)真起來之后,站在世界之巔的道成歸的一擊,直接將那護(hù)佑在任平生身邊的無形壁障撕碎,再一鐮刀,徑直向著任平生的頭顱斬去。 也就在此刻,任平生筆下之符落成。 比之“照夜白”,這張符的符面要簡潔得多,也要生動得多。 與其說這是符,倒不如說這是一張畫。 一幅畫,寥寥幾筆,將天地山川盡收筆下。 西起云州岐嶺無望的雪,東至滄州滔滔不絕的浪,南抵昇州的長風(fēng)與皓月,北達(dá)曲州無垠的曠野。 她畫得簡單,卻沒有落下任何一個地方,就好像大荒這幅綿延廣闊的山河萬物早已被她銘刻在心中,落筆即成。 身體被抽干的鈍痛在提醒她,這根弦繃到了極限,即將斷裂。 血色的山河之景仿佛和天地融為一體,最終,這血色的筆跡由晦暗轉(zhuǎn)為明亮熾烈,仿佛熊熊燃燒的無盡野火,瞬息間將整個天地都點燃。 這次的符,不需要任平生再點燃符火了。 她也再無余力引火。 她的心頭血是最明亮的焰色,終于將這方沉浸在無盡黑夜中的天地,帶來一絲光亮。 她最后的心力也即將耗盡。 無數(shù)雙眼睛都注視著這里,看著這道火光不算大,卻足夠熾烈。 卻終究是一閃而逝,天地再度回歸成暗色。 人們無不失落。 …… 定州皇城的最高處,人皇拿著那把巨大的槍眺目北望。 他是這個皇朝的第一任帝王,自他登基之后,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讓他等待這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