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傳來一聲哄笑，柳翩翩轉(zhuǎn)身帶著三個meimei回了院子。

    柳公紹看都不看外頭人一眼：“老婆子，我們回去吧，以后就當(dāng)沒有這個兒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不假，若是這個孽障不是柳家人，翩翩無父無母，這婚事自然就不做熟。老大，我給你兩天時間，你自己把這事兒解決了，不然往后你就不是我兒子了?！?/br>
    吳氏看向兒子問道：“老大，真不是你簽的？”

    柳元濟急忙道：“娘，我真沒有，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吳氏的眼光驟然銳利起來：“就算不是你簽的，也是因為你糊涂造成的，不知道哪里就著了人家的道。你不清楚，哼，回去問問你家里那個可清楚?！?/br>
    柳元濟猛然想起前一陣子方mama去家里跟薛氏說了好久的話，而且還避著他在廂房里說的。

    他對著吳氏一鞠躬：“娘放心，兒子定查明此事?！?/br>
    吳氏失望地?fù)u搖頭 ：“你這蠢材，你把你女兒害苦了！”

    柳元濟一楞。

    柳公紹帶著吳氏進了院子，進門的時候腳步踉蹌了一下，還是躲在門口的柳翩翩伸手扶了他一把。

    “祖父，您要穩(wěn)住了，您現(xiàn)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br>
    柳公紹拍了拍孫女的手：“你放心，云家想騎在我們頭上拉屎，老頭子就算把這顆腦袋剁了掛在城門上，也不能讓他們?nèi)缫?！?/br>
    柳翩翩看著眼前花白了頭發(fā)的祖父，眼神漸漸濕潤起來，別人家的祖父如果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先護著兩榜進士兒子的臉面，無非就是一個被人退過婚的孫女，嫁到云家去不僅能得到豐厚的聘禮，還能和本地地頭蛇打好關(guān)系，將來家里兒郎們干什么都方便。

    她對著柳公紹墩身行個禮：“多謝祖父祖母的愛護?！?/br>
    柳公紹嘆口氣：“是我沒教導(dǎo)好你父親，這是我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你放心，我柳家就算養(yǎng)你一輩子，也不會把你嫁到你不想去的人家?！?/br>
    柳翩翩的鼻頭有些發(fā)酸：“好，剛才我在外面失禮，給祖父祖母丟臉了?！?/br>
    吳氏拉起孫女的手：“不是你的錯，這樣也省得他們覺得你好欺負(fù)。這幾日你莫要出去，就在家里呆著?！?/br>
    柳翩翩點頭：“祖母，我不怕?！?/br>
    吳氏將孫女額前的一縷碎發(fā)捋到腦后：“你哥把妻小和meimei托付給我和你祖父，我們兩個老骨頭就要照顧好你們。別怕，那么大的風(fēng)浪我們都闖過來，一個云家算什么?！?/br>
    柳翩翩再次點頭：“好，我聽祖母的?！?/br>
    作者有話說：

    還有哦~

    第44章 少年郎跪求親娘

    外頭, 柳元濟丟下云家一干人掉頭就往家而去，薛氏正在家里優(yōu)哉游哉地給兒子做鞋呢。

    柳元濟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你這個毒婦, 你說, 是不是你坑害的我？”

    薛氏放下針線問道：“老爺，您這是怎么了？”

    柳元濟將婚書扔到薛氏臉上：“昨兒吃酒是我并未簽這婚書，可上面有我的手印, 你說，這是哪里來的？”

    薛氏撿起婚書看了看, 立刻笑道：“老爺可真是好眼光, 給我們大姑娘找了個好人家呢。云家在邊城可是一霸，要錢有錢, 要人脈有人脈。”

    柳元濟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定是讓這毒婦給坑害了。

    他跨步走上前來, 劈手抽了薛氏一個巴掌：“你這個毒婦！”

    薛氏被他一巴掌抽得歪到地上去了，然后直接趴在地上不起來了：“好你個柳元濟, 我嫁給你十幾年，辛辛苦苦伺候你，給你生兒育女，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說完,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抓住柳元濟的領(lǐng)子邊哭邊哭：“你說，我哪里對不起你了？你兒子女兒天天跟我過不去，你什么時候幫過我？誰家后娘跟我一樣這樣被繼子女下臉面的？怎么, 給她說個好人家還不行？”

    柳元濟氣得伸手去推她：“你這個毒婦, 云家與我家不和, 你還要把我女兒往火坑里推！”

    薛氏哈哈笑起來：“你這蠢材, 當(dāng)日打架你又沒動手, 有什么不和的！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當(dāng)教書先生？你不替七郎想一想？要不是你們柳家以前的名氣大，你們以為人家云家看得上你女兒那個破鞋？剛退了混，又跟那個兵痞不清不楚，還跟隔壁裴家小子有說有笑，呸，我都替云家二郎委屈！”

    柳元濟劈手又抽了她兩個嘴巴子：“你這個毒婦，你給我住嘴！”

    薛氏被他打得頭發(fā)也散了，臉也腫了，像個瘋子一樣大哭大鬧：“婚書是你簽的，你現(xiàn)在卻來找我的麻煩，你有本事你去跟云家人橫啊，你有本事你去跟你兒子橫啊。你不敢了吧，你就知道罵我。你娘說得沒錯，枉費你是個二榜進士，卻是個懦夫，就知道罵屋里人罵女兒。呸！”

    薛氏一口痰吐到柳元濟腳邊，氣得他雙目赤紅，抓住薛氏又是一巴掌，完全沒有往日翩翩君子的作風(fēng)。

    薛氏這回可不饒他，伸手在他臉上撓了幾爪子，柳元濟一張臉頓時變得傷痕累累。

    就在兩口子打架的時候，方mama已經(jīng)帶著云家三老爺跟著進了這小院子。

    等二人打的差不多了，方mama笑著進了屋：“大老爺和大太太這把年紀(jì)了還這般有情調(diào)，哎呀，都說打打鬧鬧這日子才過得有滋味，大老爺不愧是進士老爺，比那些坊間老爺們強多了?！?/br>
    柳元濟仿佛吃了只蒼蠅般惡心，指著方mama大吼一聲：“滾！”

    方mama的話被這一聲罵卡在喉嚨里，她揮了揮帕子：“行行行，我老婆子不在這里礙眼了，這是云家的聘禮，我放在這里了，請大老爺和大太太過目，過幾日云家要來人請期，到時候我就直接到這邊來了，還望大老爺和大太太到時候別躲著啊?！?/br>
    說完，方mama甩甩帕子走了，云三老爺見狀，趕緊讓家丁們把聘禮放下，也跟著方mama一起離開了柳家小院。

    柳元濟看著滿院子的聘禮目瞪口呆。

    因著先生不在，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們都開始交頭接耳。

    裴謹(jǐn)言心里有些焦躁，剛才來請人的是柳文貞。他對柳家四姐妹都了解，四姑娘見人害怕，尋常很少出門，若不是出了大事，四姑娘絕不會到學(xué)堂里來請先生。

    到底是什么事情？

    學(xué)堂離柳家并不遠(yuǎn)，裴謹(jǐn)言側(cè)耳仔細(xì)聽，總能聽見吵嚷聲。

    他又耐心等候了許久，仍舊不見柳元濟歸來，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對旁邊的同窗道：“我回家取個東西，先生若是來了幫我告假，我去去就回?！?/br>
    同窗開玩笑：“謹(jǐn)言住得近就是好，抬腳就能回家。”

    裴謹(jǐn)言顧不得開玩笑，起身就急匆匆而去。一路走過去，柳元濟家的大門開著的，他悄悄開了一眼，只見滿院子都是紅色的禮盒，雙人抬的，四人抬的，一看就是辦喜事用的。

    再一看柳文淵家的大門緊閉，他心里一驚，拔腿往家而去。

    恰好，裴太太就在家里。

    裴謹(jǐn)言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娘，發(fā)生什么事了？”

    裴太太急忙把兒子拉進屋，先仔細(xì)看了看兒子，然后斟酌著回道：“大郎啊，娘知道你的心思，但娘明白告訴你，這事兒要不成了。一是柳家雖然落魄了，但畢竟曾經(jīng)是高門大戶，而且我聽說他們家還有很多做官的親戚，門不當(dāng)戶不對。這第二，你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云家來提親了，說是柳大老爺昨兒去跟人喝酒時當(dāng)場把大姑娘許給了云家二少爺，連婚書都簽了?！?/br>
    裴太太說完這話就拿眼去覷自己的兒子，只見他雙目發(fā)直、臉色發(fā)白、額頭上開始冒冷汗。

    裴太太急了，立刻掏出帕子給兒子擦汗：“大郎，大郎你怎么了？你別嚇娘啊，不是娘心狠，是云家勢力太大，我們?nèi)遣黄鹧?！?/br>
    裴謹(jǐn)言回過神，一把抓住裴太太的手：“娘，不會的，先生不會稀里糊涂把柳jiejie許給云二郎的。先生，先生他喜歡清貴的讀書郎，先生他喜歡我。娘，云家是商家，云二郎是庶出，且他讀書沒我好，先生不會喜歡他的?！?/br>
    裴太太心疼的都要掉眼淚了：“我的兒，娘都知道，可人強強不過天啊?！?/br>
    裴謹(jǐn)言顧不得難過，心里快速盤算起來，立刻反問裴太太：“娘，柳jiejie和老太爺有沒有應(yīng)下這門婚事？”

    裴太太的手頓了一下：“倒是沒認(rèn)，柳大姑娘還說早就分家了，她的親事自有兄嫂做主。方mama說分家了那也是親爹，大姑娘就說讓方mama去找大老爺要女兒，跟她沒關(guān)系?！?/br>
    裴謹(jǐn)言立刻笑起來：“這才是柳jiejie，她一身傲骨，怎么會被一個婆子彈壓住。這婚事定是云家人背地里做的手腳，只要柳jiejie和柳老太爺不認(rèn)，云家難道還敢搶人?！?/br>
    裴太太小聲道：“云家是不敢搶人，但以后誰家還敢來柳家提親呀！”

    裴謹(jǐn)言一眼不眨地看著裴太太。

    裴太太被兒子看得毛骨悚然，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你想都別想，柳家敢跟云家別苗頭，那是他們家有一窩子土匪，我們家有什么？云家伸出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我們?！?/br>
    裴太太眼見著兒子眼里的光漸漸變得暗淡，又心疼起來。

    她急得在原地打轉(zhuǎn)，想了半天后忽然雙眼一亮，轉(zhuǎn)頭對兒子道：“大郎，我們不行，有人可以跟云家爭?。　?/br>
    裴謹(jǐn)言抬眼看著裴太太，眼里還是一片灰暗：“娘，您說得是謝大人嗎？”

    裴太太呃一聲，然后小聲道：“那謝大人據(jù)說也出身名門世家，文書雙全，人長得也俊俏，且他一直住在謝家，又是跟謝家人一起來的……”

    裴太太的聲音越來越小，裴謹(jǐn)言的眼眸垂了下來，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裴太太實在沒辦法了，這是她的寶貝疙瘩，兒子什么時候這么傷心過呀。她還指望這個兒子將來給她掙鳳冠霞帔呢，要是，要是娶得媳婦不如意，將來兒子一輩子豈不是不能開懷，甚至有可能一輩子跟她離心離德，她可太清楚這種情況了。

    裴太太仔細(xì)把柳翩翩想了想，長得好，據(jù)說讀書也好，會持家，雖然兇了點，但總比窩囊廢好，最主要是兒子喜歡呀。

    這個孽障！

    裴太太咬咬牙道：“大郎，你真的想好了嗎？”

    裴謹(jǐn)言猛然抬頭，然后雙眼里慢慢迸發(fā)出期待，他噗通一聲跪下：“娘，求娘替兒子去柳家提親，兒子定頭懸梁刺椎骨給娘掙來榮耀！兒子會一輩子孝順娘的！”

    說完，他俯身砰砰砰給裴太太磕了三個頭。

    裴太太的眼淚當(dāng)場就下來了，立刻抱著兒子的頭哭起來：“你這個孽障，怎么這么死心眼啊！”

    裴謹(jǐn)言抬頭看向裴太太：“娘，兒子從小到大從來沒問娘要過什么東西，兒子知道這可能會給家里帶來麻煩，兒子，兒子想任性一次，娘能成全兒子嗎？只要說我們家先和柳家定了親，云家的親事就不能作數(shù)?！?/br>
    裴太太擦了擦眼淚：“等你爹回來我跟你爹商量商量，你先回學(xué)堂。柳家人把云家人攆了回去，云家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事兒要跟柳家人仔細(xì)合計合計，盡量不惹怒云家?！?/br>
    裴謹(jǐn)言低聲道：“多謝娘?！?/br>
    裴太太摸了摸兒子的頭，把剩余的話壓在心里：“你放心，娘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會想辦法促成?！?/br>
    說完，裴太太把兒子拉起來：“快去學(xué)堂吧，別讓人家看出端倪?！?/br>
    裴謹(jǐn)言眼里的光又亮了起來：“兒子回來取一支筆，這就回學(xué)堂?！?/br>
    裴太太目送著兒子離去，心里嘆了口氣，孽障。

    裴謹(jǐn)言路過柳文淵家大門口時看了一眼門上的對聯(lián)，心里一會兒忐忑一會兒欣喜。

    柳jiejie會答應(yīng)嗎？

    當(dāng)天晚上，裴景程一進門就看到站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大兒子，還有有些焦躁的裴太太。

    裴景程將大棉襖脫掉放在炕上：“這是怎么了？”

    裴太太看了一眼幾個孩子吩咐道：“大郎，把你弟弟meimei帶走?！?/br>
    裴謹(jǐn)言嗯一聲，臨走時多看了父母一樣。

    裴景程奇怪：“大郎這是怎么了？”

    裴太太嘆了口氣：“老爺，你兒子給我們出了個大難題呢！”

    等裴太太三言兩語把今日的事情交代清楚，裴景程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久才回道：“娘子，這事兒一個不好，我們家就要完蛋?！?/br>
    裴太太再次嘆氣：“誰說不是呢，可你沒看到大郎下午的樣子，我心疼呀。他從小到大，什么時候這樣失態(tài)過。老爺，不行我們就去問一問，不然這孩子會恨我們的！”

    裴景程沉思片刻后道：“那就去問問，帶著大郎一起去。他巴巴地?fù)Q學(xué)堂，日日去柳大老爺和柳家人面前獻殷勤，心里定然是存了想頭的。若是我們直接了當(dāng)拒絕，他心里肯定會留下遺憾。我們做父母的，自然不能看著孩子就此消沉下去?！?/br>
    裴太太松了口氣，她還擔(dān)心丈夫要埋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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