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芳華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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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嘉幼道:“兩次是有差別,但絕對不是你認為的那種差別。” 謝攬聽她狡辯:“那是什么差別?!?/br> “從前我當(dāng)你是一起努力的伙伴,能平心靜氣與你有商有量?,F(xiàn)在當(dāng)你是……”馮嘉幼停歇了下,“當(dāng)你是情郎,便會覺得你我之間出現(xiàn)問題時,你理應(yīng)求著我,而不是我去求著你,你的尊嚴不該強過我的驕傲,這是我的問題,是我錯了?!?/br> 這是她一個極大的缺點,她從前和裴硯昭之間的相處就像大小姐和仆人。 她從來都是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的。 只是自從舍了那段情后,太久沒有暴露過。以至于忽然暴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謝攬這幾天受了那么多打擊,換做尋常人甚至可能一蹶不振,她本就該多照顧點他的情緒才對。 而謝攬根本沒太明白她到底說了什么,積攢了兩天的怒意,聽見“情郎”兩個字時,散的比狂風(fēng)吹沙粒還快。 再提醒自己也沒用,幾乎是一瞬間丟盔棄甲,連骨頭都軟了。 馮嘉幼又走來他身邊,一副趾高氣揚地模樣:“但是不能負氣分離是雙方的事情,我糊涂了忘記約定,你記得你怎么也明知故犯?” 謝攬本來在床上躺的吊兒郎當(dāng),忙坐起身,坐的規(guī)規(guī)矩矩,像小時候被他爹教訓(xùn)時:“我也知道錯了?!?/br> “那就不提了?!瘪T嘉幼見好就收,把這一頁掀過去,“你現(xiàn)在說說你昨天怎么突然就變了?” 謝攬猶豫了會兒:“就那晚你說不想成為我的枷鎖,要放我自由,我信了??梢估镂液鋈环磻?yīng)過來,我會覺得你很沉重的重要原因分明是……” 馮嘉幼:“嗯?” 謝攬不想再提,怕他二人好不容易恢復(fù)正常的相處因他一句話又崩掉。 但這事兒在他心里是個疙瘩,還是沒忍?。骸笆俏矣X得你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心?!?/br> 馮嘉幼皺起眉:“我怎么沒有心了?” 謝攬咬了咬牙:“你敢說你口中的放我自由,全都是為我打算?你沒有覺得李似修其實更適合你,覺得李似修比我強?” 馮嘉幼覺得自己的心臟不太舒服,一時沉默。 果然是自取其辱,謝攬雙臂撐在大腿上,身體前傾,垂著頭不再看她。 馮嘉幼道:“那晚你說這世上除了你爹再沒有一個人真心為你打算,又說人活著沒什么意思,因為無人在意你真正想要什么。雖沒提我一句,但句句指責(zé)我只當(dāng)你是工具,你揣著這樣的想法,你告訴我要怎么安慰你?除了給你自由,我還能做什么?” 謝攬?zhí)ь^:“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怎么回事,馮嘉幼覺得心口越來越難受:“之前你說要幫我掙個大官夫人,起初我甚至都沒當(dāng)真,陪著你玩罷了。我想著既與你成了婚,我們之間相處也還不錯,那便守著你好生過日子,哪有當(dāng)你是工具……” 默了默,“那會兒也算工具吧,但我只是指著你與我依偎取暖,與我聊天解悶,再送我個血緣親人。” 謝攬琢磨自己上哪兒送她個血緣親人,明白過來后,呼吸亂了幾拍。 馮嘉幼手腳微微發(fā)麻,不適感越來越重:“我當(dāng)時做出這個決定,但凡考慮過李似修比你對我更有利,就讓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都實現(xiàn)不了我的……” 謝攬打斷她:“你別說了,我信你。” “我都說了我也舍不得,我的勇氣也就那么一次,我避著你,是怕繼續(xù)糾糾纏纏的我會更舍不得,你怎么能說我沒有心……”馮嘉幼說不下去了,坐在他身邊,將頭歪在他將幫上,聲若蚊蠅,“夫君,我心里難受得很……” 她說的難受是實質(zhì)的難受。 她近幾年夜間睡得少,處理卷宗和修新律耗的心神多,偶爾會有這個毛病。 勞累太狠或是激動過甚就容易犯病,最近總是趕路實在是太累,可能要犯病了。 馮嘉幼手腳冒出冷汗,意識也逐漸模糊,努力抱著謝攬的手臂:“我好難受,你快……”想說找大夫,但她嘴唇發(fā)麻,顫著說不出。 可謝攬不知道,以為她是被自己氣的難受。 她越說難受他越自責(zé),恨自己為何要亂想和她賭氣。 他明明不是這樣的性格,也不知怎么回事,變得這么不像自己。 “幼娘……”謝攬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之后就去拉她的手,有話和她說。 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冷得嚇人,且手心里濕漉漉的全是汗。 謝攬這才發(fā)覺不對,扳著她的肩膀?qū)⑺膺^來面朝自己,卻見她緊閉雙眸,唇色發(fā)紫。 “幼娘?”謝攬連聲喊她,發(fā)現(xiàn)她連意識都不清醒了,驚得他瞬間浮出一身冷汗。 “松煙?!”謝攬喊出口才想起松煙沒跟著來,平時覺得他沒一點用,此時才記得他的重要。 謝攬立刻抱起她出去問:“這附近哪有大夫?” 掌柜忙指路:“前邊巷子口就有家醫(yī)館……” 謝攬抱著馮嘉幼直接從二樓跳下來,落在客棧門口,跑了出去。 尚未入夜,醫(yī)館還開著門,不等謝攬詳細說明,大夫一瞧見馮嘉幼的模樣當(dāng)即說:“快將她放平了來!” 謝攬連忙將她放在榻上,蹲在榻邊,仔細看著大夫取了幾根銀針扎在她幾處xue位。 他知道不該打擾,但他耐不住心中的恐慌,忍不住問:“大夫,我夫人是怎么回事?她沒什么大礙吧?” 大夫邊施針邊道:“放心,公子送來的及時。” 聽著是安慰,謝攬更緊張:“也就是送來的不及時她會有大礙?” “不及時醫(yī)治,送命也是常有的事兒?!边@種心衰猝死的大夫見多了。 謝攬如墮冰窖:“什么?” 大夫問:“尊夫人平日里是不是太過勞心?” “她想得多。”謝攬想起書案上堆積成山的卷宗,還有一冊冊的新法典。 “這病就怕勞心勞力,往后必須注意一些,否則真會哪天就一倒不起了?!?/br> 施完針,終于有一絲血色爬上了馮嘉幼的臉頰。 大夫也松口氣,擦擦額頭的汗水:“不過這毛病雖然兇險,但只要能緩過來一會兒就好了,公子不必太過擔(dān)心?!?/br> “我不擔(dān)心……”謝攬在榻邊蹲著,腦袋低垂,額頭抵著她的手臂。 他渾身肌rou不受控制的僵硬著,這會兒莫說讓他提刀,有人從背后給他一刀都不一定有本事躲過去。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也犯了病,想喊大夫過來給他扎幾針。 謝攬禁不住對比馮嘉幼在大理寺后門口余毒發(fā)作那一次。 他上去馬車之后,見到馬車里全是她吐出的黑血,白色的絨毛地毯上觸目驚心。 而她暈倒在珊瑚肩上,眼見著只剩下一口氣兒,比此時嚴重千萬倍。 可當(dāng)時他的心情和反應(yīng)是什么? 現(xiàn)在呢? 這差別也未免太大。 …… 馮嘉幼躺了大半個時辰,悠悠轉(zhuǎn)醒,睜眼瞧見陌生的環(huán)境,本能一縮。 但她的手被謝攬握著,熟悉的感覺又令她放松下來。 謝攬見她想坐起來,又給她摁下去:“你別亂動,大夫說讓你多躺躺?!?/br> 馮嘉幼扭頭看他,見他臉色蒼白,估摸著比自己此時的臉色還差。 知道自己嚇到了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我沒事的,只不過一點兒小毛病。都已經(jīng)好幾次了,不看大夫也會自己緩過來。” “你管這叫小毛?。俊敝x攬幾乎嚇掉了半條命,內(nèi)疚著問,“是不是被我氣的?” 他可從來沒對她發(fā)過脾氣,只這一次,還僅僅是小小發(fā)作了一下,就遭到了這樣的“報復(fù)”。 往后再也不敢了。 馮嘉幼非得坐起身,扭了扭有些麻木的脖子:“不是的,之前我去找馮孝安吵架,被他氣的跳起來都沒關(guān)系。上次犯病是前年年底,幫崔少卿復(fù)核各地送上來的卷宗,趕得急,連續(xù)七天每天只睡一個時辰,第八天就心痛的險些昏厥。最近整天騎馬趕路,吃不好睡不好累的了?!?/br> 坐起身有些頭暈,馮嘉幼又躺下了。 謝攬從凳子上起身,繼續(xù)蹲在她旁邊,雙手裹著她的手:“幼娘,我有話和你說?!?/br> 馮嘉幼:“嗯?” 謝攬剛要開口,大夫從后堂走出來:“醒了?” 謝攬忙將位置讓出來,讓大夫給她診治。 大夫診了脈,又好一番問詢,開了幾服藥便說她可以走了,但往后切記不可太過勞身勞心。 馮嘉幼抱著藥,謝攬抱著她離開了醫(yī)館。 外面竟下起了小雨,又回去問大夫借了把傘,馮嘉幼除了抱著藥,還得空出一只手打傘。 夜?jié)u深,長街上已不見太多人的身影。 謝攬抱著她慢吞吞走著,想起剛才大夫交代的事項,語重心長地道:“你不能再騎馬了,先在這休息幾日,過幾天咱們買輛馬車慢慢逛回京城去,反正也不急。” “還有你往后得早點睡,子時之前必須睡,不能再看卷宗看到半夜?!?/br> 馮嘉幼不是沒試過早睡,無奈道:“但太早我實在睡不著啊?!?/br> 謝攬認為這是胡扯:“習(xí)慣是養(yǎng)出來的,許多我覺得做不到的事情,我爹硬是給我養(yǎng)出習(xí)慣來?!?/br> 馮嘉幼的氣性還在:“我沒爹。” “我來幫你養(yǎng)?!敝x攬都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子時之前你不睡我就掐了蠟燭,將你扔到床上去按著你睡?!?/br> 馮嘉幼嗤之以鼻:“你想得美,等回了京城,玄影司可不像大理寺能讓你整天混日子,忙得很呢。” 謝攬心道這好辦:“我去警告沈邱,他敢不讓我子時之前回家我就造反?!?/br> 馮嘉幼忍俊不禁,卻沒有回應(yīng)他。 謝攬道:“我是認真的?!?/br> 馮嘉幼蹙眉:“你還真想造反?” “哪兒啊,我說的是……回家?!敝x攬低頭看著她鎖起的眉頭,終于說出兩次都沒說出的話,“我仔細想了想,我還是想去京城幫你去掙大官,不管誰更可靠,只要不是我,我都不能放心。因為我有這個自信,他們誰也不如我。” 雨有些大了,馮嘉幼將傘朝正中挪了挪,沒接他的話。 “你遮你自己就好,我還怕這點雨?!敝x攬用額頭將她的傘柄輕輕蹭回去,“你快答應(yīng)我一聲?!?/br> 馮嘉幼不答應(yīng):“你想陪就陪,為何非得要我答應(yīng)?” 謝攬固執(zhí)得很:“因為這樣有問有答的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