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13日

    湛藍清澈的天空盡頭，規(guī)整有序的居民樓排列在視線邊際，街道從近處延伸向最遠端。濕潤咸腥的海風(fēng)穿越城市的上方，呼嘯而過。海鷗和不知名的飛鳥立于大廈頂端，高空的強風(fēng)催促著它鼓動翅膀，再一次飛離地面。貨輪沉重的汽笛聲自南向北，一刻不留的在空中盤旋。

    尋聲而望，極遠處深藍色的海岸線被林立的高樓阻隔，切割過后的藍色綢緞之上，漂浮著細小的白色灰塵。那是即將出海的捕魚船。甲板上的漁民，忙碌的清理著漁網(wǎng)上被不小心裹挾的海藻魚蝦。

    盤坐在天臺，極目遠眺。鐵絲護欄之外的景色讓我舒適。

    “咔”

    金屬門把手緩慢旋轉(zhuǎn)，高跟鞋踩在地面發(fā)出清脆的“咔噠”聲。

    “嗯？”

    刺鼻的酒精氣味闖入這片天地，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哪個班的學(xué)生？”

    我手臂撐住膝蓋，微微用力，站起身來。轉(zhuǎn)過身，正想回答。

    李紅英。

    看清楚來人，我嚇了一跳。

    李紅英臉色慘白，挑著好看優(yōu)美的眉頭，神色煩躁。鮮血般火紅的嘴唇叼著香煙，手指插在她酒紅色的波浪卷發(fā)之中。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像是徹夜未眠。周身慵懶的氣質(zhì)莫名有種性感的意味。

    “喂。”我的注視似乎讓她覺得不適，她語氣變得不耐煩。

    “老師，我是二班的古思源。”

    “你怎么進來的?！彼种竿T口指了指，似乎這里一般情況下是進不來的。按她的意思平常天臺的大門是上鎖的？

    “門沒鎖?！?/br>
    “嘖?！彼袷窍氲搅耸裁?，砸砸嘴?！跋麓蝿e來了。”接著擺出一副師道尊嚴的樣子。

    “知道了。”

    “去吧。”李紅英口袋里掏出打火機，絲毫沒有避諱我的意思，火苗迅速點燃煙絲。她深吸了一口，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不健康的紅色。

    我裝作一臉恭敬，推門離開。

    與對方交錯而過時，她用余光掃視著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回到教室時，午休剛好結(jié)束。

    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物理。比起其他課程，我聽的更為認真。前世身為量子信息專業(yè)的高材生，我一向?qū)τ谖锢眍I(lǐng)域是很感興趣的。盡管畢業(yè)之后找到的工作是個完完全全的文職。之所以沒有選擇去科研所或是繼續(xù)深造，很大程度是因為助學(xué)貸款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還的地步。

    自打工作之后我便在沒有接觸過與專業(yè)有關(guān)的事情，領(lǐng)著微薄的收入，2年的時光還完了貸款。

    貸款清零那天，我其實有些后悔。當時并非沒有任何辦法，堅持一下或許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在大學(xué)里面當上教師了，總要比現(xiàn)在的工作體面。

    人啊，總是走在一條路上，懷念另一條路。

    我看著黑板上的物理學(xué)公式，心思飄的好遠

    “你聽過熵增定律嗎？”物理課剛結(jié)束，前排的夢依晨問道。

    “一個孤立系統(tǒng)中，物質(zhì)總是從有序朝無序發(fā)展？”這也是高中物理的熱力學(xué)第二定律，我不明白她突然問這個干嘛。

    “隨便問問”她垂著腦袋，手中依舊是那本。

    “我怎么覺得你這本書看了好久？”雖然封面被枯黃色羊皮紙包裹，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同一本書。

    “我喜歡”她翻了一頁。

    “叫什么名字？”我很想知道這本書叫什么。

    “某人的日記”

    “好奇怪的名字”

    “那不是書名”

    “嗯？”

    “那是書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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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她是在拿我尋開心，我說前門樓子她跟我提胯胯軸子，前言不搭后語的。干脆不再開口，終止了話題。

    夢依晨毫不在意的沉浸在的情節(jié)之中，好奇心驅(qū)使我瞥了一眼。

    “1946年  4月3日  晴

    我知道，我成功了。

    再一次踏在故土，我的心臟跳得根本停不下來。周圍盡是戰(zhàn)爭過后的廢墟，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這個亂世存活。但至少我的理論是對的，我成功的完成了破壁。只希望老天保佑，最后這一步別再出錯?！?/br>
    還真是日記。

    筆法、內(nèi)容都是以日記體描寫，我以前讀過類似的，比如著名的狂人日記什么的，這并不稀奇?？删蛢?nèi)容而言，沒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感覺上除了些專有名詞，沒有特別的。

    這有啥好看的？

    “你不能看?！眽粢莱堪l(fā)現(xiàn)了我的小動作，合上書。少見的語氣里帶著些嚴厲。

    “？”我滿頭問號。

    “你現(xiàn)在還不能看?！?/br>
    也是，她還沒看完呢。估計她是想自己先讀完再借給我？我猜測到。

    “好，那你看完了借我。”我

    倒要看看能有多吸引人。

    夢依晨的淡黃色的瞳孔中，閃爍著光芒，某種質(zhì)地細膩濃稠的褐色液體在瞳仁中流淌。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她的目光穿越了時空，在高空注視著我的靈魂，我像個一絲不掛的裸男，在她的面前沒有秘密可言。

    下一秒鐘。她的表情變回一如既往的冷漠，我卻莫名的覺得她此刻一定非常悲傷。

    “你在哭嗎?！蓖馊丝磥砦疫@個問題絕對是愚蠢到家。眼淚都沒留，怎么會哭呢？

    “沒有。”她恢復(fù)了平靜。仿佛剛才給我的感受是一種錯覺。

    沉默了許久后，夢依晨再度開口。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看完了，會借給你的?！闭f完，坐回座位

    “好。”我認真的回答道，語氣鄭重，像是在確認什么要緊的事情。

    而會做出這樣的反應(yīng)的原因，自己也搞不明白

    臨近家門口，我來到了家附近的天鵝湖前。

    湖邊濕滑的草坪泥濘不堪，找到湖邊的石椅，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回想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沒什么特別的，只是夢依晨最后那一句話讓我念念不忘。思前想后搞不明白。

    正當我苦惱之際，感覺自己頭頂暗了下來。我睜開眼睛，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我身邊。

    “放學(xué)不回家？”

    李紅英臉色比中午看起來好多了，眉宇間少了許多戾氣。笑盈盈的看著我。

    潔白無瑕的長腿移動到長椅的另一邊，拍了拍我的腳。

    我讓出空間，看著她上半身黑色的小背心，下半身超短褲的搭配，怎么看都不太像個老師。

    李紅英從手包中掏出煙盒，抽出一根放在唇邊。

    看著她手中的香煙，說實話我有點想來一根。

    “來一根？”李紅英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將嘴里的那根遞到我的眼前。

    煙嘴過濾器上清晰的咬痕和淡紅色的唇印讓我懷疑她是不是在調(diào)戲我。

    “為人師表，還教唆學(xué)生抽煙？”

    “也是。”她聳聳肩，不置可否。點燃，兩指夾住，深吸了一口。

    “這么晚了不回家，呆這兒干嘛?！睙熿F從鼻孔噴出，繚繞在我和他之間。

    “你不是也在這里閑逛。”

    “我不一樣，我是成年人?！彼p手搭在椅背上，抬起頭向天上吐了一口煙，雙腿毫無形象可言的岔開，緩緩說道。

    真像個中年大叔。

    “有道理，那我回家了?！蔽覞撘庾R里排斥這個女人，經(jīng)驗告訴說這娘們兒不好惹。

    “老師再見?！蔽壹傩市实恼f道。

    “老師送送你吧。”她扔掉還剩下大半支的香煙，高跟鞋輕輕踩滅。

    “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我剛好順路?！?/br>
    我覺得李紅英話里有話，具體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當下沒有太好的理由拒絕她。

    無奈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