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之后，哥哥就再也沒有和我聯(lián)絡(luò)過了。雖然暫時失聯(lián)也不是第一次，但在發(fā)生那件事之后失聯(lián)難免會感到更加失落，不過現(xiàn)階段我也沒有其他心思去管他，期中考就快到了，光是要準(zhǔn)備的考試和報告就夠讓我忙得焦頭爛耳了。

    禮拜六晚上，我簡單吃完晚餐之后就開始準(zhǔn)備下個禮拜的期中考，我默背著講義上的文言文，不斷在空白紙上復(fù)寫著，透過書寫的方式加強(qiáng)記憶。

    碰！

    墻壁忽然傳來了一陣撞擊聲，我頓時嚇了一大跳，緊接在后是一段模糊不清的怒吼聲，雖然我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又是一堆不堪入耳的臟話。

    又來了。我無奈嘆了一口氣，卻也別無方法，只能拿出耳機(jī)戴上，用音樂來隔絕所有一切的紛爭，自從上次接觸過小艾的男朋友我就再也不敢去管他們的事，我也不敢跟房東說，深怕她男朋友知道之后會來找我算帳，因此對于他們不時的爭吵我只能忍耐并假裝沒聽見。不過讓我比較困擾的是，最近隔壁的爭吵頻率好像越來越高了，三天兩頭就能聽見她男朋友在罵人的聲音，我實在不懂小艾到底為什么要繼續(xù)跟這種男生在一起，如果換作是我，我一定會想辦法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

    然而，這世上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只是小艾，就連哥哥也是我遲遲無法理解的其中一個人。

    第一天的考試在下午三點就結(jié)束了，交卷之后我便趕緊離開教室，趕著去校外搭車回家。

    明天要考的科目比較多，我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跟老闆請假，不過幸好今天傍晚剛好碰到老闆娘要去做產(chǎn)檢，再加上晚上他們也有事，因此今天幸運(yùn)草不會營業(yè)，我不用上班，復(fù)習(xí)考題的時間才比較充裕。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想浪費(fèi)太多時間，想早點回家溫習(xí)明天的科目。

    我匆匆趕回家，還沒走到公寓大門，我就遠(yuǎn)遠(yuǎn)看見有輛警車停在公寓門前，而且大門還是敞開的，我不禁納悶停下腳步。

    奇怪？是我們那棟的住戶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必須要回家，我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邁開步伐往公寓走去。一走到公寓內(nèi)，我就隱約聽見有人在爭吵的聲音，聲音似乎是從高樓層傳來，離一樓應(yīng)該蠻遠(yuǎn)的，我聽不太清楚說話內(nèi)容，然而這仍讓向來寧靜的午后增添了一些不協(xié)調(diào)感，我沿著樓梯往上爬，一到二樓就看見有位不認(rèn)識的住戶正站在樓梯間往上看。

    「樓上發(fā)生什么事了？我看到樓下有警車。」我忍不住好奇詢問。

    那名住戶轉(zhuǎn)頭看我，「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對情侶在吵架，剛才還打了起來，然后不知道是誰報了警，警察跟房東現(xiàn)在都跑來勸架了?！?/br>
    他說的很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日常生活中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一樣，可是當(dāng)他提起情侶吵架時還是讓我莫名的很不安。

    應(yīng)該不會是小艾他們吧？

    「你知道是哪層樓的房客嗎？」我小心翼翼地確認(rèn)，深怕聽見五樓這個答案。

    「不知道，我現(xiàn)在正在看?！拐f完，他又仰頭繼續(xù)往上看。

    拜託，最好這樣看是能看得出來是哪個樓層的好嗎？

    我忍不住翻了他一個白眼，這種湊熱鬧的心態(tài)最要不得了。就在此時，一道近似尖叫的尖銳女聲劃破了炎熱的空氣。

    「你要是走的話我就死給你看！」

    小艾！我立刻認(rèn)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小艾！

    不安瞬間在心底擴(kuò)散開來，我想都沒想就趕緊往樓上跑去。我快步踩著階梯，即使已經(jīng)開始上氣不接下氣，我仍沒有放慢腳步，當(dāng)我跑到四樓層時，小艾的男朋友從樓上迎面向我快步走來，看見他的同時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恐懼瞬間向我襲來，要是他認(rèn)出我誤以為是我報警的話我就完了。幸好他連看我都不看一眼，直接走過我身邊，幾乎是用跑的快步下樓，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喂喂喂！你冷靜一點！冷靜！不要亂來??！」房東先生驚恐的聲音大聲從上頭傳來。

    才剛放松的神經(jīng)瞬間又繃緊，我趕緊繼續(xù)往上爬，一到五樓我就看見房東先生、房東太太和一位警察站在樓梯邊，小艾站在敞開的房門前，她披頭散發(fā)，臉上和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都有受傷的痕跡，最讓人怵目驚心的是她手上那把美工刀。

    我倒抽了一口氣，瞬間摒住呼吸，即使剛才還因為爬樓梯喘個不停，但我現(xiàn)在完全不敢輕易呼吸。

    「你要我怎么冷靜？他都不要我了！」小艾歇斯底里大吼，精神狀況完全是處于崩潰的狀態(tài)，和平時神采奕奕的模樣完全不同。

    到底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她怎么會變成這樣？平常他們就算吵得再兇我也不曾看過小艾這副模樣。

    「你……」房東先生語氣顫抖，朝她伸出手，緩緩向她靠近，「總、總之，你先不要管你男朋友，先把美工刀給我好嗎？」

    「我怎么能不管他？你們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要管我啦！」小艾大喊，同時揮舞著手上的美工刀，房東先生連忙后退了幾步。

    「喂喂，你不要亂來啦！要是你怎么了我這棟房子可是會變兇宅，這樣我還要租嗎？」房東太太崩潰大喊。

    「誰管你們房子變成怎樣？反正我什么都沒了！」小艾大吼，說完忽然將美工刀的刀鋒對向自己。

    腦袋頓時陷入一片空白，直到房東太太的尖叫聲傳來，尖叫聲像是一把利刃劃破空氣，刺進(jìn)耳膜，我瞬間找到了空氣，開口喊住她：「小艾！」

    她停下動作，怔怔然地看向我。

    她現(xiàn)在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知道她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我看了于心不忍，卻也無法理解，我走上前，走到她的前方，不解地問：「你到底為什么要為了那種男生傷害自己？他到底哪里好了？」

    我想著這些日子以來她男朋友對她的態(tài)度還有所作所為，我實在不懂她為什么會因為沒有他而失去活下去的念頭，他平時對她那么差勁，他主動離開不應(yīng)該是一種解脫嗎？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她朝我大吼，我被她這一聲嚇到，還有她的眼神，她的眼底盡是絕望。

    「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好不容易終于有他的孩子了，要是沒有他我也不用活了。」

    此時她的眼神和她那天哀求我不要報警的時候截然不同，那時候的她雖然受傷了但眼神卻很認(rèn)真堅定，然而此刻的她雙眼已經(jīng)失去了光芒。

    說完，她高舉起右手，握著美工刀狠狠往喉嚨的位置劃下去。這一刻，這個世界就像是失去色彩似的，眼里看見的全都變成黑白，公寓、小艾還有她脖子上的鮮血都瞬間沒了顏色，漸漸地，所有的事物在眼中凝聚在一片刺眼的慘白，像是投影的布簾一樣在這片空白上忽然出現(xiàn)小艾傷害自己的畫面，不斷重播著短短那一個片段。

    一遍又一遍，不只是顏色，我開始覺得連空氣都逐漸在消失。

    「快抓住她！」

    聽見這聲音的瞬間，我大口吸了一口氣。當(dāng)我回過神，小艾已經(jīng)被警察和房東先生壓制住，我只看得見她慘白的臉，我不自覺倒退了半步，腳隨即觸碰到了什么，我愣愣低下頭，原本握在她手中的美工刀不知道在何時掉落到我的腳邊，顏色又在此刻回來了，殘留在美工刀上不再是白色，而是鮮艷的紅色。當(dāng)紅色映入眼底，一陣強(qiáng)烈的反胃感頓時涌現(xiàn)上來，我忍不住摀住嘴巴，左手隨后感覺到一點濕濡，像是什么液體，我低頭一看，一片鮮紅色的血痕沾染在手心，我睜大雙眼，雙腿頓時失去力氣，我再也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腦海中盡是小艾傷害自己的重播片段，怎樣都無法停止那個畫面的反覆，腦袋和耳邊都鬧哄哄的，充斥著各種吵雜的聲音。突然間，房東太太尖銳的嗓音像把利刃刺進(jìn)耳膜，「夭壽喔，你干么說話刺激她?。慷际悄阏f了那種話她才會想不開，這種事情給大人處理就好了，小孩子沒事湊什么熱鬧?。克钦嬗惺裁慈L兩短，我這些套房還要租嗎？」

    呼吸頓時一滯，這句話彷彿成了那把劃傷小艾的美工刀，直直刺進(jìn)心底。

    「你干么說話刺激她??？」

    「都是你說了那種話她才會想不開?！?/br>
    所以……都是因為我說了那些話的關(guān)係嗎？小艾會這樣都是因為我害的嗎？

    思緒至此，原本不斷在腦海中反覆的片段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畫面停留在小艾一臉絕望看著我的瞬間。這一刻，胸口痛得讓我?guī)缀蹩煲粑坏娇諝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