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rst Letter(4-2)
「對于你叔叔一家人的遭遇,我真的感到很遺憾?!?/br> 聽見這句話,許冠廷微微低頭,再抬起頭的同時發(fā)出了嘆息。 「……就像我在貼文里說的,我叔叔他們真的對我們家很好?!顾冻鱿喈斖锵У谋砬?,視線落向桌上的咖啡,「除了平時與我們感情相當好以外,在我們家需要幫助的時候,叔叔也總是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br> 「我爸過去曾遇上嚴重的投資失利,一次賠掉一大筆錢,導致我們家變得很窮困,那個時候,就是叔叔援助我們的。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很多例子,但如果全說完可能會花掉太多時間,況且那些事……大概跟案情也沒有關(guān)係,我就先不提了?!?/br> 我默默點頭回應(yīng),許冠廷則拿起黑咖啡喝了一小口。 其實,類似的內(nèi)容他也有寫在貼文中,但他之所以會在見面后重復一次,并不是為了強調(diào),當然也不可能是他忘記自己曾經(jīng)寫過。 我想,他只是對這些過世親人的恩情和回憶念念不忘而已。 「叔叔明明是個很善良的人……所以我真的搞不懂,為什么會有人想殺害他們……」 「是啊……這就是我們必須釐清的問題?!刮尹c頭道,接著微微傾身向前,「我相信,你對這起案件的了解不會比我這個外人少,那么想必你也已經(jīng)知道案情的大致脈絡(luò),以及警方宣布結(jié)案的事情吧?」 「……是的。但是,我知道那并不是真相?!?/br> 不是真相?那是什么意思? 雖然我也覺得警方給出的結(jié)論破綻百出,但許冠廷的態(tài)度卻不像在批判什么,而是相當無可奈何。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再說清楚一點嗎?」 許冠廷推了推眼鏡,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才開口回答我的問題。 「其實……那份結(jié)案報告,是我爸要求警方這么寫的。」 「你爸?」我錯愕地睜大眼,隨即又想到好像不該這么直接,「抱歉,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關(guān)于這點,請容我解釋一下?!?/br> 許冠廷喝了一口咖啡潤喉,接著將視線筆直投向我。 「我叔叔一家的事情發(fā)生后,他們家的女傭立刻聯(lián)絡(luò)了我爸,所以我父母,以及與我父母同住的爺爺奶奶是最先知道的,而我則是隔天早上才得知。 一接到消息,我便立刻請假趕回家了解情況,然后就得到了這個令人絕望的結(jié)果……叔叔一家早已回天乏術(shù)。 之后警方立刻著手調(diào)查這個案子,向我們報告他們找到的疑點,以及叔叔一家人的死因。我想這部分鐘先生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就是氰化鉀中毒。但是竟然會有人對他們下毒,這件事我和家人們都無法接受,于是我爸除了拜託檢警單位持續(xù)追查外,也請媒體們幫忙報導此事,期盼能集思廣益,然后儘早找到真相?!?/br> 說到這里,許冠廷停頓了一會兒。 到這里都還在我能夠理解的范圍,或者說是與我所想的完全一樣。 知道自己重要的親屬莫名其妙地離世,會迫切想找出真相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后來卻發(fā)生了意料之外的狀況?!?/br> 以這句話作為轉(zhuǎn)折點,他開始講述后續(xù)。 「由于媒體的介入,這個案件立刻就被廣傳,各路時事評論者也不斷在節(jié)目上高談闊論,提出各種對此案的推測。 我們一直都有在關(guān)注相關(guān)的節(jié)目,希望能早日將兇手繩之以法。但隨著愈來愈多人討論,原本的案情也被加以渲染,出現(xiàn)了很多跟事實不符的說法。每天看著這些,對我們家屬而言反而成了一種煎熬。 尤其是爺爺奶奶,明明已經(jīng)失去了兒子一家人,但死者卻又受到各種謠言中傷,這種事情他們老人家完全接受不了,最后雙雙病倒。所以我們便決定不再繼續(xù)下去??墒蔷揭呀?jīng)立案,媒體也都報導了,總不可能忽然說其實沒有這件事。 因此我爸才編造許絢粼是兇手的說法,然后拜託叔叔家的女傭做偽證,再用許家的影響力對警方跟媒體施壓,終止一切追查,并把作為傷心地的那棟宅邸整理過后出售。」 許冠廷垂下視線,一邊說著「事情就是這樣」,一邊拿起咖啡杯湊近嘴邊。 我呆然地看著他,不僅說不出任何話,也無法判斷自己臉上到底掛著什么樣的表情。 他所說的那些,無疑是給了我強烈衝擊。 腦中倏然冒出羅哥前天下午說過的話,忽然感覺思緒有點亂,但此刻的我似乎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了。 許冠廷放下杯子露出淺笑,再度開口:「鐘先生現(xiàn)在是不是在想,既然如此我又為什么要找人幫忙調(diào)查?」 顯然他誤解了我沉默的理由,然而這確實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沒有反駁,只是點頭回應(yīng)。 「這是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過殺害叔叔一家的兇手……我要讓他接受應(yīng)有的制裁?!?/br> 他露出相當嚴肅的表情,并從公事包里拿出幾張照片放在桌上。 我透過透明隔板端詳那些照片,赫然發(fā)現(xiàn)它們正是案發(fā)現(xiàn)場的照片。 「這些是我當時跟警方拿的現(xiàn)場相片,里頭有些奇怪的地方,我認為也許能從中推出兇手的身份。要是能派上用場,鐘先生可以直接把相片帶回去調(diào)查?!?/br> 許冠廷接著依序指出其中幾張相片,同時替我說明:「這是許絢粼房間的窗戶,鎖頭被人用專業(yè)器具打開。這個是那瓶被下毒的酒,推測下毒方式是透過針筒注射,但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針筒。 然后,這張是叔叔他們房內(nèi)的碎酒杯,里面的酒含有氰化鉀。還有這個,這是房子外的監(jiān)視器,雖然沒被移動過,但卻遭人駭入,而且警方竟然無法追蹤到對方的位置?!?/br> 這些跟我所查到的沒有什么差別,不過我倒是頭一次知道警方?jīng)]公布駭客位置的理由。 他頓了頓,接著一臉認真地看著我說:「許絢粼的房間外沒有陽臺,叔叔家也不可能放氰化鉀和那種細針筒,更不用說監(jiān)視器還是被無法找到的傢伙給駭入的。所以,我認為對方是專業(yè)人士的可能性很高?!?/br> 「專業(yè)人士……是指殺手之類的嗎?」 「沒錯。」許冠廷點頭,「我推測叔叔他們是被某人僱用的殺手所殺害。」 「這樣啊……」 我盯著桌上的照片,盤起手陷入沉思。 如果說對方真的是專業(yè)殺手,那這些詭異的地方似乎就能說得通??墒牵@樣的角色真的存在嗎? 作為一個普通市井小民,那可是跟我完全沒關(guān)係的另一個世界,所以對于要不要就這樣認定此案是專業(yè)殺手所為,我還是決定先持保留態(tài)度。 「確實,既然沒有陽臺,大概就只能垂吊了吧?而且這個監(jiān)視器駭客的行蹤也成謎……或許確實是這樣沒錯。」 無奈我一下子想不出任何比殺手一說更好的解釋法,于是就先認同許冠廷的看法,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只不過若是如此,這個僱用殺手的人很可能跟你叔叔他們有過節(jié),比如金錢糾紛之類的?!刮移^想了想,接著補充,「而且對方肯定對他們有一定程度的熟悉,才會知道要在『睡前酒』里頭下毒?!?/br> 「過節(jié)嗎……但是叔叔他們應(yīng)該不會與人交惡才對?!?/br> 「不一定要交惡,也許只是他們的作為讓某些人不滿而已。也就是說,不排除有單方面結(jié)怨的可能性?!?/br> 「原來如此……」 許冠廷說完這句話,便盯著桌面認真思考起來。 沉默延續(xù)得有點久,于是我再度品嚐拿鐵咖啡。也是因為我們兩人突然安靜下來,我才注意到音樂早在不知何時已換過了。 這次一樣是以鋼琴演奏的樂曲。我不怎么聽古典樂,不過卻正好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是《godrestyemerrygentlemen》。 我記得這是一首圣誕頌歌,但現(xiàn)在并不是圣誕節(jié),所以這個時間在這里聽到,總有種微妙的感覺。 正當我聽音樂聽得出神時,許冠廷突然抬起頭,鏡片后的雙眼瞪得老大。 「我想起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