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煙和陸清玄離京那天，陸宜安和陸宜珩去送。

    陸宜安已經(jīng)是皇帝了，陸清玄則是太上皇。

    他們看上去仍然很年輕，珠聯(lián)璧合，佳偶天成。

    陸宜安擔憂地說：“在外頭風餐露宿，曬老了怎么辦。”

    夏沉煙安撫她：“我?guī)Я藗??！?/br>
    陸清玄會為她撐傘。

    陸宜安不放心地點點頭，又讓宮人送來了許多保護肌膚的霜膏。

    “父皇也可以用?！标懸税驳溃坝t(yī)說，這些霜膏可以防止曬傷——父皇，母后，你們會去爬雪山吧？聽說那些地方極為曬人?！?/br>
    夏沉煙點頭，“不用給這么多，我們大約在明年正月會回來一趟?！?/br>
    “果真？”陸宜珩問。

    他極少表現(xiàn)出依賴，夏沉煙微笑道：“當然。母后何時騙過你？”

    陸宜珩略微高興起來，幾人又敘了片刻，方才分離。

    夏沉煙輕車簡從，只帶了幾十個武藝高強的侍衛(wèi)。

    馬車轆轤前行，繁華街道從窗外掠過，夏沉煙看了半晌，又將目光轉(zhuǎn)回陸清玄身上。

    陸清玄一直在看她，兩人目光相撞。

    “陛下——”

    “是清玄?！?/br>
    “清玄?！?/br>
    陸清玄“嗯”了一聲。

    夏沉煙問：“為何看我？”

    “你好看?！?/br>
    “你每次都這樣回答，回答得這么快，就像沒有思索過一樣?！?/br>
    陸清玄溫和地說：“那你重新問一遍?！?/br>
    “……為何看我？”

    陸清玄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馬車平穩(wěn)地向前行駛，車窗外鳥語花香，鶯啼柳綠。

    “你好看?！彼?，微笑道。

    ……

    他們抵達的第一個地方，是一片汪洋。

    天已經(jīng)黑了，侍從們在搭帳篷，把篝火點亮。

    “想吃什么？”陸清玄問她。

    他們帶了干糧，配上水即可食用。

    一只兔子從草叢間竄過去，夏沉煙說：“想吃兔子。”

    陸清玄也看見了那只兔子。他站起身，讓侍從給他送來弓箭。

    他握著箭羽，在夜色中來回走動，當一片草叢“窸窸窣窣”響動時，他毫不猶豫地射出了箭。

    侍從跑過去，拎回一只受傷的兔子，“公子，射中了！”

    在外頭大搖大擺地稱“太上皇”似乎不太明智，因此侍從稱呼兩人為“公子”與“夫人”。

    夏沉煙：哇，好準。

    陸清玄坐回她身邊，端詳她臉色。

    “你似乎變活潑了一點?！?/br>
    “是嗎？”

    “是的?！标懬逍f，“宜安小時候的活潑，確實是像你。”

    兩人一邊聊天，侍從一邊在旁邊處理兔子。

    兔子被插在樹枝上，烤出“滋滋”的聲響，香味逸散，夏沉煙說：“這樣好像有點油膩?！?/br>
    陸清玄看了她一眼。

    “馬車上有香櫞，讓侍從取一些下來，和兔子一起烤。”

    陸清玄感覺這樣的做法有點奇怪，但他還是吩咐侍從，“去取香櫞。”

    第52章 旅途（一）

    侍從應是,按照夏沉煙的要求拾掇好。

    兔子烤好時，味道竟然意外的還不錯，陸清玄多留了一只兔腿給她。

    略帶咸味的風從汪洋上刮過來，透著涼意。

    夏沉煙想讓陸清玄給她帕子。

    陸清玄低頭看她：“吃完了？”

    “吃完了。”

    陸清玄取出帕子,輕拭她的唇角。

    兩人挨得近,他的視線落在她嘴唇上,手指一點點揩過去,動作輕柔。

    夏沉煙盯著他的眼睫毛，在他擦完，抬眸和她對視時,夏沉煙別開了腦袋。

    剛剛擦到帕子上的油，又抹回了她的臉上。

    夏沉煙：“……”

    陸清玄笑了一下,取出一張新的帕子,擦她的臉。

    侍從離得很遠，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燒,紅色火光照在他們身上。

    陸清玄想到了易安居士的《點絳唇》。它的下闕是,“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br>
    他小心地擦拭完夏沉煙的臉頰，她靠在他的胸口。

    “你的心跳變快了?！毕某翢煹馈?/br>
    陸清玄低眉看她。

    “越來越快了?！彼f。

    陸清玄低頭，吻她的臉。

    波濤起伏,海天相接，浪花撞擊礁石的聲音浩大壯闊。

    原來是這樣嗎。陸清玄想。

    因為每一次見到都會動心，所以廝守多年,卻仍然像是，青梅初見。

    夏沉煙看了一會兒夜間的汪洋,縮進了帳篷里。

    陸清玄陪在她身邊。

    夏沉煙躺在他胸口，聽見帳篷之外，一陣陣風吹過廣闊無垠的沙灘，就像是一匹匹馳騁在草原的駿馬。

    夏沉煙說：“謝謝你，陪我走出國都?！?/br>
    如果她一個人周游天下，或許有時候會感到孤獨。

    “不用謝，沉煙。”

    陸清玄抱著她，他的懷抱十分溫暖，沒有讓她感受到任何風霜。

    夏沉煙說：“明日我想起來看朝霞，你早些叫我?！?/br>
    “好?！?/br>
    “風吹過帳篷，呼啦呼啦的，可是我卻覺得它好靜謐。”

    “可能是因為你心靜吧。

    他們漫無目的地閑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卻并不覺得無趣。夏沉煙想，若是別人這樣跟她閑聊，她一定不會開口的。

    墨云翻涌，夜空與海面相接。封閉的帳篷，就像是只承載他們兩人的小小世界。

    第二天，夏沉煙被喚醒時，陸清玄已經(jīng)起了，他遞給她一盞水。

    水尚溫熱，夏沉煙睡眼惺忪地道了謝，接過，啜了一口。她看見帳篷之外，金烏逐漸升起，水面躍動著碎金一般的光。

    睡意逐漸消散，夏沉煙一時看得入迷，拿起游記，記了幾筆。陸清玄望著她，又給她遞了一塊糕點。

    夏沉煙吃完糕點，合上游記。陸清玄問她：“接下來想去哪里？”

    夏沉煙環(huán)顧四周，指了一個看起來有炊煙的方向，“我想去那邊看看?！?/br>
    “好?！?/br>
    他們信步向前走，太陽將他們的影子投在沙灘上。

    天空一碧如洗，咸濕的風迎面撲來，混合著不知名的草木香。

    他們到達了夏沉煙所指的方向，確實有幾戶人家，以捕魚為生，說著他們聽不懂的方言。

    幸而他們帶的侍從中，有一個精通此地方言之人。

    這片汪洋距離國都不算遠，政策傳達得很快，漁民絮絮叨叨地說近些年來的各項改革。

    “他說徭役減輕了，”侍從道，“日子也變得好過起來。新帝登基，換了年號，他擔心新帝年輕，會窮兵黷武，沒想到新帝沿用了從前寬和的稅務政策?！?/br>
    夏沉煙點頭，又和那漁民聊了兩句，離開了這里。

    他們又去了洞庭湖。許多詩人經(jīng)過這片湖泊時，揮筆寫下壯麗詩篇，因而它十分有名。

    夏沉煙凝望了一會兒，慨嘆道：“原來這就是洞庭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