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桓眉心微擰，「你干嘛老是針對我？」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對所有圖謀不軌的人都是如此。」殷先生舉起雙手澄清?！溉绻屇悴皇娣?，我絕對不會道歉。因為是你先讓我不舒服的。」

    「別太過分了。」慕子桓用鼻子哼氣，不愿再與殷先生有視線接觸。

    眼看氣氛越來越尷尬，黎念趕緊出聲制止，「好了，就是一本書而已?！?/br>
    「才不是一本書那么簡單。這傢伙擺明了心術(shù)不正，說不定在書里裝了追蹤器哦？」殷先生快速翻閱小說，還把書攤開往地上倒。

    「心術(shù)不正的人是你吧?！?/br>
    殷先生還想回嘴，嘴唇被黎念先一步捏住，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書我會盡量讀，可能要一陣子才能還你?！估枘盥詭П傅貙δ阶踊刚f。

    「慢慢來，那本書本來就是送你的?！?/br>
    「看吧！我就說他圖謀不軌！」殷先生掙脫開來，看著慕子桓的眼神里充滿敵意，小聲嘟囔：「說不定害你做惡夢的人就是他?！?/br>
    黎念眉心緊了緊，沒有把殷先生的話當一回事，眼下他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場鬧劇，旁邊的人都在看呢。

    「我先把他帶走，謝謝你特地借我書。」黎念擠出一個笑容，轉(zhuǎn)身后用力拉起殷先生的手，將他拖離現(xiàn)場。慕子桓舉起單手，也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啊??！手要斷掉了！」殷先生的手呈現(xiàn)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他的叫聲在走廊間格外響亮。

    慕子桓望著兩人的背影許久，直到他們完全消失在視野中，他依然盯著同樣的方向看。

    這時，手機發(fā)出收到訊息的短促震動。

    他cao作了一下手機，發(fā)現(xiàn)是黎念傳來的，但是訊息里只有一張照片，還是殷先生朝鏡頭扮鬼臉的自拍照。他揚起眉毛，再次看向空蕩蕩的走廊，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

    正午，他們離開教室后經(jīng)過學校的湖邊，殷先生突然從黎念手里搶過英文小說抱在胸前，說什么也不還給黎念。

    就在黎念想要開口詢問，殷先生像再也無法壓抑怒火似的大聲叫道：「為什么收橘毛怪的禮物？他看起來超可疑的！」

    「那是人家的好意?！估枘钌扉L手想要拿回書，殷先生卻把它舉高了，讓他根本勾不著。他擔心殷先生會直接把書往湖里扔。

    「最好是，普通人才不會無緣無故送禮物?！?/br>
    「不是禮物，只是幫助我學英文而已?！?/br>
    「嗚嗚??連小梨子都在幫別人說話?！挂笙壬@回真的作勢把書丟進湖里，黎念趕忙上前去攔，卻被殷先生一把摟住腰，拉向他的身體。

    黎念嚇了一跳，掙扎無果后，踩了一下他的腳，不過殷先生依然沒有松手。天空很藍，偶爾會有涼風吹過，還能聽見啾啾的鳥鳴，舒服得讓黎念以為，殷先生就這么抱著他在湖邊的樹蔭下睡著了。

    「??人怎么這么復雜啊?！?/br>
    殷先生緩緩開口，黎念抬頭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放在遙遠的地方，那句話也不像是在對自己說的。黎念有點驚訝，他不知道殷先生依然在試著了解人類，這件事連他都忘了。

    忽然，黎念靈光一閃。

    「你以前看過電影嗎？」

    殷先生搖了搖頭，不明白黎念的用意。

    「採草莓、爬山、逛街、溜冰呢？」

    殷先生再次搖頭，笑著說：「這些在一個app看來都太奢侈了。我除了傳訊息、視訊以外都沒做過──啊！這段時間倒是喝了不少汽水，還嚐了咖哩飯?！?/br>
    聽到他的回答，黎念陷入了沉思。毫無頭緒的殷先生不知道黎念在盤算什么，開玩笑道：「突然問這些要做什么？難道說小梨子要帶我出去玩？」

    殷先生眼中透出期待的光芒。當他見到黎念點頭時，忍不住張大嘴巴。

    「真的假的？」

    「也許多體驗人類才能做的事情，對你了解真實情感有幫助。」黎念說著聲音低了下來，「也可能是徒勞無功?！?/br>
    他沒有告訴殷先生他還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讓自己無法思考，至少在今天過去之前。

    「有有有！肯定會有幫助的！」殷先生什么也沒察覺，倒是更怕黎念反悔，「我們先去看電影吧，就看不久前上映的那部僵尸片。我以前就一直想去人類的電影院，一定比接收數(shù)據(jù)也有趣多了。」

    接收數(shù)據(jù)？黎念偏了偏頭，聽起來就是一個沒有溫度的東西。

    「小梨子，你應該不會怕殭尸吧？」殷先生想起羅敬揚的慘況，表情有些僵硬。

    「不會?！?/br>
    「呼，那就好?！挂笙壬闹约旱男乜?，「羅敬揚那傢伙跟江蒔看殭尸片的時候嚇哭了，連我都替他感到丟臉。」

    黎念「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無法想像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羅敬揚被嚇哭的樣子。

    但他也同樣無法想像，自己居然會有在電影院里被所有觀眾注目的一天。

    「哦哦哦！不要靠近我，滾開！」

    戴著3d眼鏡的殷先生不斷在空中揮舞雙手，試圖驅(qū)離螢幕上的殭尸。

    「冷靜?！估枘钣脷庖粽f，一邊拉下殷先生的手。他已經(jīng)聽到后排觀眾的抱怨了，不能任憑殷先生繼續(xù)搗亂下去。

    「不要抓我??！」殷先生奮力甩開黎念的手，似乎把他當成殭尸了。

    黎念試著摀上他的嘴巴，但總是在接觸到他之前就被擋下。毫無辦法的黎念拿下3d眼鏡，癱坐在座位上，已無心觀賞電影。他猜殷先生是因為第一次看3d電影，才會入戲這么深，就像七、八歲小孩那樣。

    這時，黎念的背被人拍了一下，他連忙回頭，與一個中年男人對上眼，男人彎著身體，和他之間只有一個頭的距離。

    「喂，你們能不能小聲點？這么吵讓其他人怎么看電影？」

    男人的口氣很差，眼神非常不友善。黎念的額頭頓時冒出冷汗，「對、對不起??」

    「哼，現(xiàn)在年輕人素質(zhì)真差?！鼓腥瞬粣偟剜洁斓馈?/br>
    「您這是在說誰素質(zhì)差呢？」

    殷先生單手搭在黎念的椅背上轉(zhuǎn)過頭，眼鏡也拿下來了。黎念不知道他竟然聽見了自己和男人的對話，上一秒明明還在和殭尸搏斗。不過，這倒是讓他安心不少。

    「蛤？你說什么？沒禮貌的小鬼?！鼓腥说淖⒁饬D(zhuǎn)移到殷先生身上。

    「像您這樣，動不動就把『年輕人素質(zhì)差』掛在嘴邊的人，通常是跟不上時代的老人呢。這時候我是不是該說『四十歲以上的大叔已經(jīng)被年輕人淘汰了』呢？」殷先生說得悠哉，卻徹底把男人惹毛了，男人站起身，似乎要下來他們的走道。一旁的黎念見狀瞪大眼睛，迅速拎起背包，拉著殷先生彎低身子快步走出影廳，離開時還不忘帶走他的眼鏡。

    幸好平日午場的電影院人不多，除了他們之外就只有大叔和他的朋友，否則黎念一定會羞愧得無法自拔。

    歸還眼鏡走出出口后，黎念才放開殷先生的手。

    「我們?yōu)槭裁匆馨?？」殷先生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影廳大門，「該不會是殭尸要出來了？」

    黎念無言以對，原來比起與中年男人起衝突，殷先生更擔心的是螢幕里的殭尸，只不過這一點被他自己否認了。

    「其實殭尸也不可怕嘛，真搞不懂羅敬揚為什么要哭?！勾钍址鎏輹r，殷先生看著電影宣傳海報說。

    「你一直大叫?！估枘罾淅涞?。

    「至少我沒有哭啊！哭比較糗好不好?！挂笙壬鷮τ诶枘顚⑺土_敬揚歸在同一類感到很不是滋味。

    「半斤八兩。」

    他聽到殷先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還賭氣似的一個人走得遠遠的。他沒有追上去的意思，依舊慢悠悠地走著，倒是殷先生沒幾秒就三步併作兩步跑了回來，還露出閃亮亮的眼神。

    「小梨子，我們?nèi)コ阅莻€！」他指著一家甜點店的招牌，限定款是「神秘汽水」口味的剉冰，「經(jīng)過精密的分析，我認為這對我了解人類有幫助。」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是嗎？」你只是嘴饞吧，黎念在心底暗想?？粗呀?jīng)走進店里的殷先生，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