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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大齡寵妃 第174節(jié)

    婉貴太妃道:“發(fā)沒發(fā)現(xiàn)很重要么?你瞧瞧如今得利的是誰?!?/br>
    這下國庫可謂肥得流油了,那些財產(chǎn)可都是要充公的。只要新帝不使勁瞎折騰,足夠朝廷往后幾十年支出了——先帝這法子盡管壞得流水,可到底有遠見。

    穎貴太妃不管這些,而是喜滋滋地道:“皇上把那棟大宅賞給了麟兒,說是富麗堂皇,比宮中都不差什么呢。”

    新帝如今全方位親政,自當施惠上下,尤其是先皇留下的子嗣,永璇永璂永璘皆在原本的爵位上晉了一階,可畢竟永璘是跟新帝同胞的,有什么好事自然忘不了他,穎貴太妃這位養(yǎng)母亦與有榮焉。

    郁宛同情地看著她,其實這位老妹也挺天真的,皇帝雖給了永璘宅邸,可卻只給永瑆授了軍機大臣之銜,命其總領(lǐng)戶部三庫——這也難怪,永琪聲名太顯,永璇心思細膩,永璂又是身份尷尬的那拉氏所出,算來算去也只有永瑆這個在士林頗有名氣的儒生堪為可用之才,還不必設(shè)防。

    而永璘雖為同母之弟,只怕皇帝防他比防旁人更多些,到底兩人身份一樣,且又年輕,妻族還頗顯赫。

    郁宛當初勸穎貴太妃收養(yǎng)永璘,一則是急于擺脫魏佳氏,二則也是給她晚年做個伴,可她并不希望穎貴太妃投諸太多感情。

    可她忘了人非草木,事情的發(fā)展是不以她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

    郁宛只盼著穎貴太妃想得通些,別頭腦發(fā)熱去摻和人家家事就是了,到底那兩位才是有血緣呢。

    至于郁宛自身,她依舊安閑而逸樂,有乾隆遺詔護體,新帝無論心內(nèi)如何,面上也得對她恭恭敬敬的,何況遺旨上寫明要以嫡母視之,自是禮不可廢。颙琰便同皇后鈕祜祿氏日日過來晨昏定省,還是郁宛多番勸說,才改為五日一請安——人家有那個精力孝順,她還沒精力接待呢,有時間睡睡覺喝喝茶不是更好?

    颙琰對這位皇阿瑪晚年的寵妃沒太多情緒,雖則她跟額娘關(guān)系不冷不熱,可畢竟曾對額娘有恩,額娘臨終前又特意將他叫到床前,要他務必尊重這位蒙古來的豫娘娘,最好如生母那般對待——當親娘颙琰自是辦不到,但當?shù)漳高€是可以的。

    何況這位嫡母膝下只得一女,與他全然無利益沖突,颙琰自是樂得奉養(yǎng),順便在臣民中刷刷美名。

    不過他對阿木爾倒是真心喜愛,再冷漠的人也會渴望家庭溫暖,尤其對他這樣少年喪母的來說,來自女性的溫柔往往是最為必要的,何況存世的就只這么一位姊妹,還跟他年歲相仿——比起虎視眈眈的兄弟,他更親近這位溫和無害的小姊姊。

    便是寧致亦頗得嘉慶帝欣賞,加之在扳倒和珅中出力不少,皇帝看這兩口子就愈發(fā)可親了。

    阿木爾是跟誰都能相處得如魚得水的,自然毫不費力就征服了皇兄,仗著新帝對她的愛護,她還斗膽做了件大事——幫豐紳殷德的夫人,果恭郡王的孫女求了求情。

    同為宗室女,阿木爾實在不忍她被公公一家連累,和珅犯的錯作甚牽連到她身上?不如和離還她自由好了。

    好在最后皇帝答允了她的提議。

    郁宛得知之后嚴詞警告阿木爾,讓她以后切不可這樣犯忌,哪怕親姐弟都得斟酌分寸,她憑什么以為能置喙國政?

    阿木爾怯怯道:“我只是想幫幫她……”

    每逢她露出這種小鹿般的眼睛,郁宛總免不了心軟,可有些道理總得阿木爾自己領(lǐng)悟——這個世界不是處處如想象中那般美好的,她愿意為阿木爾編織一個潔凈的牢籠,可她總得學著走出去。

    郁宛望著女兒發(fā)愁,等她哪日離開,阿木爾會是什么模樣?

    阿木爾抱著她的胳膊撒嬌,“不成,您還沒看到重外孫呢,哪能這么輕易就走了?”

    郁宛失笑,“那多難,似你這般兩年添一個,額娘不得看到眼花繚亂了?”

    阿木爾被她說得滿面通紅,“不理您了啦!”

    她也不曉得怎么搞的,明明額娘就生了她一個,怎么到她自己就多子多福起來,一定是隨了外婆。上次去的時候,她看到滿滿堂堂一屋子人,著實有些嚇壞了。

    阿木爾托腮凝思,“不知道勒扎特部現(xiàn)在怎樣。”

    雖然只去了那么一回,卻足夠令她悠然神往。

    郁宛沉靜地看著她,下回應該就是阿木爾自己過去了——料理二老的喪事。

    郁宛有種預感,這一天不會來得太遲,到底都是年過九旬的人了。

    就在歲末,蒙古那邊傳來訃告,奔喪之事自然只能由阿木爾跟額駙代勞,非但他們不放心,便是郁宛自個兒都懷疑,她這把老骨頭禁不禁得起舟車顛簸,怕是還沒到地方就散架了。

    穎貴太妃道:“jiejie哪老了,明明瞧著還跟五十許人一般?倒是我臉上皺紋密布,早成了風干的橘子皮。”

    郁宛認真端詳片刻,“真的,你比我還老。”

    穎貴太妃一跺腳,“您也太壞了?!?/br>
    這種時候不是該互相吹捧嗎?明知道女人對容貌是最在意的,不管什么歲數(shù)。

    婉貴太妃跟誠太妃就樂呵呵地笑,慈寧宮寧謐如水的時光里,拌嘴無疑是最大的樂趣所在。哪日不鬧上這么兩場才奇怪呢。

    婉貴太妃跟穎貴太妃還好些,都是有養(yǎng)子的,得閑能去宮外住住,小鈕祜祿氏就只能趁每年夏天跟郁宛到暢春園去——暢春園雖不及圓明園那樣寬綽富麗,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釣魚賞花泡溫泉燒烤,照樣有滋有味呢,真想一年四季住在那兒。

    至于郁宛可選擇的范圍就太多了,可她最常去的還是阿木爾、永璂跟永琪這兩處,前者自不消說,納蘭寧致跟諾敏都是極好的人,待她亦十分體貼,至于后者,最吸引郁宛的倒不是永琪這位曾經(jīng)男神,而是他最小的一個孫兒。

    小家伙才剛會爬,連走路都磕磕絆絆,便已展現(xiàn)出驚人的天賦,永琪見郁宛盯著沙地上的圖案發(fā)呆,因笑道:“這小子最頑皮,天天都弄得一身泥沙才進屋,愁壞他爹娘?!?/br>
    最喜歡拿著竹枝寫寫畫畫,偏又跟鬼畫符似的,什么都瞧不出來,明明還不識字,到底誰教他的?

    郁宛不著痕跡看了永琪一眼,不信他沒發(fā)現(xiàn)愛孫神異,否則怎會特意在旁邊放著本九章算術(shù)?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圖畫,毫無疑問是阿拉伯數(shù)字跟各種符號的組合——數(shù)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chǔ),小娃娃怕是生下來就不一般呀。

    郁宛想起先前給永琪治完腿傷又飄然而去的那位神醫(yī)大夫,這個世界總是不乏奇人異志,不管是否如她猜想的那般,她還能盼著能帶來些許改變,有希望才有明天,不是么?

    郁宛蹣跚上前,把一塊剝了紙的糖放在那孩子手里,孩子默默看著她,眼中有著不符合年歲的沉穩(wěn)。

    郁宛摸了摸他的頭,而后含笑離去。

    *

    光陰荏苒,穎貴太妃終于掌不住了,不久前皇帝剛訓斥了慶郡王永璘,命退出乾清門,只留內(nèi)廷行走,理由卻是私自為養(yǎng)母祝壽而未奏明,穎貴太妃再是糊涂也看得出來,這對兄弟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和睦。

    而她早已將永璘視同親生,又怎忍心看他落得先帝一朝果郡王和親王那般下場?對兄弟鬩墻的恐懼,讓穎貴太妃愈發(fā)憔悴下來,終于在二月的某天撒手人寰。

    郁宛只輕輕喟嘆,又去了一位故人。

    原來太過高壽也不是好事,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總難免心生惻然。

    郁宛原打算像阿布額吉那般百歲而終,可畢竟是不能夠,到了嘉慶十年,她也日漸纏綿病榻起來。

    看著簇擁在病床前的人們,郁宛并未覺得悲傷,只微微笑道:“我也要走啦?!?/br>
    婉貴太妃跟誠太妃都有些眼睛酸酸的,轉(zhuǎn)過頭擦淚。

    郁宛對永璂道:“你可不許欺負諾敏,往后一舉一動,我都會在天上看著的?!?/br>
    永璂紅著眼點頭,喉嚨里已哽咽難言。

    至于額駙納蘭寧致,他向來端凝持重,郁宛最放心的也是這點,對他倒是沒什么好交代,只愛憐地撫了撫阿木爾鬢發(fā),“別哭了,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都七十八了,還有什么不知足?”

    她還有一言轉(zhuǎn)達,“你告訴皇帝,等我死后不必遷去裕陵,另起一墓便是?!?/br>
    她其實早跟乾隆談過這類話題,奈何遺詔卻沒交代,郁宛只能自己吩咐——大約乾隆還是盼著她心回意轉(zhuǎn),來日與他合葬?

    但,郁宛是一個決定了就不會改變的人,何況裕陵就那么幾個位置,此刻已經(jīng)滿了,叫誰騰出來都不適合,她也不是蠻橫無理的人。

    還是自由自在最好。

    阿木爾驚疑不定地抬頭,有些聽不懂似的。

    郁宛發(fā)覺自己錯估了女兒的承受力——在阿木爾眼中,其實她跟乾隆一直是真心相愛的吧?他們倆共同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幻象,甚至以假亂真。

    而此刻,阿木爾方才緩緩掀起那層真相的面紗。

    郁宛本可以對她說清楚,但這對一個從小在愛里長大的孩子無疑是有些殘忍的,何必讓她再受一重打擊呢?

    還是額駙知機,輕聲說道:“先帝那樣寵愛皇貴太妃,必不忍見其在九泉之下仍執(zhí)卑辭妾禮,倒不如另辟一墓,左右也不是不能團聚?!?/br>
    如若合葬裕陵,頭上還有兩位皇后壓著,日日請安多麻煩,想說些體己話都不方便;還是皇阿瑪自個兒過來的好,那時要不要讓他進,就得看額娘臉色了。

    阿木爾恍然,這才是她記憶中的雙親相處模式,于是破涕為笑,“您也忒促狹了,都這樣還得擺皇阿瑪一道?!?/br>
    郁宛微微一笑,也不分辯,轉(zhuǎn)頭對著婉貴太妃跟誠太妃道:“你倆若是愿意,將來便與我合葬罷,咱幾個正好湊一桌骨牌呢?!?/br>
    也不知黃泉下亮不亮堂,是否該多備些蠟燭,否則老眼昏花牌都打不好了。

    二人淚盈于睫,也只有點頭稱是。

    郁宛輕輕吐了口氣,該交代的都交代好了,此時此刻,腦中走馬燈似的轉(zhuǎn)過許多人的身影,到最后卻是定格在一人身上。

    想起那日初見,他取笑她老,她氣狠狠地在心底罵他,仿佛已經(jīng)是前世的事了,偏生這會子記起來。

    等九泉下相遇,她必得再罵他兩句,橫豎人死了不用再計較身份了,看他打算怎么哄她。

    郁宛躺在迎枕上,閉目沉睡過去。

    第235章 番外三

    陸嘉容生在一個人人稱羨的家庭,父親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子,母親亦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美人,他們的結(jié)合恰似郎才女貌,一雙璧人。

    但,這不過是表象。

    陸母精通文翰,卻并不叫女兒讀書,說是女兒家見得多了,反而移了性情,有數(shù)不盡的苦處。陸嘉容不懂,見多識廣有什么不好,她只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打小養(yǎng)在深閨里,使她如饑似渴般憧憬著外邊世界,她亦不拘教材,詩經(jīng)左傳、西廂牡丹,無不是她探索外界的利器,她著魔一般沉浸其中,汲取養(yǎng)分,化為己有。

    五歲聯(lián)句,七歲能詩,到得十二三時,她的聲名已經(jīng)在親戚姊妹中傳開了,陸士隆眼見如此,自是喜不自勝,請了最好的先生來教導她琴棋書畫,至于女紅庖廚這些小道,本是俗人所為,他陸家女又不愁嫁,何須在意這些?

    陸母看著女兒日漸聘婷,心中憂慮不減反增。她太知道嘉容脾氣了,這個女兒實在像極了自己,若任由她肆意發(fā)展,后果恐難預料,便催著丈夫快些給嘉容定親,然陸士隆以為奇貨可居,說什么都不肯讓女兒太早出嫁,她這樣的人才,將來最少也得是個國夫人的。

    陸嘉容并不知雙親打算,而是盡情享受青春應有的熱鬧,和小姊妹吟詩作對、賞花游園、比賽棋藝,日子逍遙自在。

    及至那日途徑薔薇花叢,思來想去未得文思,只一句唐朝女詩人李季蘭的名句“經(jīng)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不由得輕輕念了出來。

    哪知花叢后一男子卻曼聲接道,“已看云鬟散,更念木枯榮?!?/br>
    嘉容又驚又怕,蓋因這詩寓意不太好聽,“未架”諧音“未嫁”,李季蘭因為做下此詩而被其父不喜,后又送往玉真觀出家為女道士。

    若被旁人聽見,不知會怎么想她。

    男子溫聲道:“小姐莫驚,我非故意窺聽,乃誤入此地,不久便走,方才所聞,不會泄露半字?!?/br>
    他倒是個知情識趣的,嘉容定定神,“我怎么能相信你?”

    他們素昧平生,又沒半分交情,尤其這人還生得一副登徒子般面容——唇紅齒白,目似桃花,書上都說這種男人最信不得。

    登徒子想了想,忽的側(cè)頭下拜,腰身幾乎傾到地上去,末了重重一頓,道:“左耳進右耳出,方才小姐念的什么,我全都給倒干凈了?!?/br>
    嘉容噗嗤一樂,好個能言巧辯的機靈鬼。

    后來她才知曉此人乃家中管事的侄兒,姓宋字云昭,為了上京趕考才寓居于此。知其家貧吃不起飯,陸嘉容得閑也常叫丫頭送些點心茶飲過去,倒是沒想過送錢,讀書人是最有自尊心的。

    云昭倒也坦然,從不拒絕她的施舍,他雖出身寒微,卻自有股磊落氣概,哪怕當著主家也不曾卑躬屈膝。陸士隆因看他擅長題詩作賦,便時常叫來跟前,權(quán)當半個清客門生使喚。

    嘉容也因此有了更多與之往來的機會,她看他與她堂兄弟們都大不一樣,那些個紈绔子弟們談得最多的便是斗雞走狗眠花宿柳,嘉容每每見到都嫌惡不堪,若世上的男人都這般德行,她還不如去當女道士呢。

    云昭卻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他要當一個清平治世的好官,鋤強扶弱,匡扶正道,當然,也包括光宗耀祖、衣錦還鄉(xiāng)。

    嘉容被他眼中的輝光打動了,她想她應該成全這么一個胸懷大志的年輕人,遂偷偷讓丫鬟彩蝶把她攢的二百兩銀子給云昭送去,若問及出處,就說是父親叫她送的——到底礙及彼此名聲。

    云昭并未多問,大概猜到是誰,只瀟灑地寫下一張欠條讓彩蝶帶回,那紙上的字筆走龍蛇、卓爾不凡,只是信末題上了他自己的名字,如同情書上的落款——他們倆無形中有了個恒久的約定。嘉容看在眼里,心中怦怦直跳。

    往后云昭見她也并無異常,依舊笑語寒暄、舉止自若,讓嘉容以為幾乎是她一廂情愿,然而偶爾停駐在她身上的膠著又癡纏的眼光,讓她直覺是他在看她,可當她轉(zhuǎn)過頭去時,云昭早已移開視線——這不老實的人,生怕對她表露心跡?

    嘉容心中暗恨,卻又異常甜絲絲的,人生最美妙的一刻,或許便在這似有若無的曖昧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