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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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松照手里的湯婆子已經(jīng)沒那么燙了。他這才低頭看去,原來女孩剛又塞給他的是一截紅繩。他認得出來,那是廟中處處可見的一種絲繩,或是系佛牌、鈴鐺,或是捆縛經(jīng)書會用,也不知從哪里專門搜集來這么一束,編成手繩的模樣——只是還沒編完,下面一截根本就是散開的。 她沒帶爐子和提壺,什么都沒帶。莫名其妙碰上的,也就莫名其妙走了。滿打滿算,她們相處也就不到一刻鐘。雪上的小人仍然橫七豎八地躺在簡筆佛像旁,裴松照只能勉強看出有個拳打腳踢的,有個躺臥的,還有個站著的——那站著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雙手捧著什么東西。裴松照歪頭費力看了一會,突然福至心靈,意識到那是自己。 ……他以為她低頭的時候,眼里并不能看到他。 所以,這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女孩子,剛剛用樹杈子指著地上,又是想說什么呢? 裴松照回去的時候,抱了一束梅花。都是他挑選過的,枝瘦意疏,形態(tài)尤美,顯示出從小刻在骨子里的良好審美。 他依舊是那副文文靜靜,從從容容的樣子,對使人說:“剛剛你受我吩咐,出去剪了些梅花,是嗎?” 使人與這個小孩子對視了一會,低下了頭:“正是如此,世子殿下?!?/br> 裴松照看著使人退出去,松了口氣。他猶豫了下,走進內(nèi)室,坐在床上,這才慢慢松開手心,從袖子里拿出了還帶著體溫和梅香的東西——半截無主的紅繩。他看著看著,不由得彎了一下嘴角,這是一個還沒成型的笑,卻被一個噴嚏沖淡了。 “——哈秋!” —— “——哈秋!” 裴松照今日晨起時便覺得頭有些昏沉。他許久未有過這種不甚妙的預感了,體內(nèi)五臟六腑之隱約昭示凝滯。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十歲左右——這也已經(jīng)太久太久了。 無論如何,今日約好的會面是不可推卸的。裴松照整了整衣領,見鏡中人面頰稍紅潤些,除此之外并無異樣,就這么出了門。 他到晉王宅的時候,齊羲并未起身迎接,而是專注著接著干手頭事情,過了一會才罷手起身,像剛剛注意到他似的,笑稱“十六郎”。而裴松照也像是沒站著等那一會一樣,此時才端正下拜——“晉王殿下?!?/br> 齊羲冷眼看著他行了全禮,才施施然扶起,疑惑道:“這是做什么。” 裴松照垂眸。知道對方清楚,卻又不知清楚多少。他目光一轉(zhuǎn),瞥見晉王案上擺著的是一副梅花圖,想必剛剛他被人領進時,就正在畫這個。晉王的畫技師承太傅,中規(guī)中矩,這梅花圖枝干老勁,花骨清疏,是中上佳作,只是花朵空有輪廓,還未填色。 “殿下好興致,還未下雪,已經(jīng)畫起梅花了。”裴松照道。 齊羲回身,順著他目光,也笑:“聊作消遣罷了,叁娘成日嚷著要我給她畫九九消寒圖,又嫌我畫得不好,只好多畫些,總能揀出一副好的。勤能補拙?!?/br> 他一副閑話家常的語氣,裴松照卻不能當成家常對待。他斟酌詞句,道:“殿下在京中,落雪尚有紅梅可賞,有遣可排,可身在萬州的百姓卻非如此。一旦下了雪,萬州氣濕地低,民生難保,若是遇上收成不好的年景,官倉都難繼。在下認識一個叫劉業(yè)廣的萬州人,他女兒才叁歲的年紀,便知道家親不愿見雪,小兒奇想,叫家里姓薛的仆人都改了名。” 說著說著,二人的距離又拉遠開去。齊羲嘴角的笑容自然薄了,他坐下,淡淡道:“本王知道,故而萬州農(nóng)不如工,工不如商。每年的稅收,瓷窯占大頭?!?/br> 裴松照低頭,這才將國印瓷的事情慢慢道出。說完后,他頓了一下:“這個劉業(yè)廣,便是此行負責運送的萬州工匠之首。他已知自己造下大罪,愿以死相抵,臨死前只求殿下開恩,對其家人有所蔭蔽?!?/br> 齊羲道:“他女兒倒是個聰明孩子,長大了必有所作為?!?/br> 裴松照不說話。隔了一會,齊羲又說:“差一個?!?/br> 他的語氣很平靜,既聽不出責怪,也聽不出反問,叫人捉摸不透其中意味。裴松照不知道的是,齊羲心中在想,果然。 接著便是兩人都未說話的沉默。裴松照的脊背開始慢慢發(fā)酸,可他依舊一動不動,如同仙鶴彎頸,深拜不止。 余光中,齊羲的靴子慢慢踱步至案前,又端詳起那副寒梅圖來。 “十六郎,這事我實在愛莫能助,不好插手?!?/br> 裴松照心里一沉。 “不過,我給你指條明路?!饼R羲又踱步回裴松照身旁,輕聲說了一個詞。 過了一會,他才又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一般笑起來,“除了她之外,我也不知當世還能有誰幫你了。不過她年紀大了,脾氣古怪,請她辦事之前,要為她做一件事才行。” 說完這番話,裴松照就被晉王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臨走前,裴松照看見他將案上那幅畫收起,又另起一副,寥寥幾筆,又是墨梅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