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4

    十一點半，本該是窩在棉被里享受溫暖的大好時光，小晴卻一聲不響的待在計程車上的后座。車上的座椅十分冰涼，想來這種大冷天也不會有人想待在外面。

    她不顧冷風打在凍僵的臉上，拚了命似地把頭探在窗戶外面東張西望，接著再對著駕駛座喊道，「師傅，能再開快一點嗎？加多少錢都可以。」

    聞言，司機也無奈的回答，「小meimei不好意思啊，但這已經是最快了，你總不能叫我違規(guī)超速吧?！顾Z帶誠懇，但仍舊告訴了小晴這個殘酷的事實。

    前往瑞新醫(yī)院的路上，儘管只有短短的幾十分鐘，然而對于小晴而言卻是度秒如年?！感∮暌欢ú粫惺碌摹⑿∮暌欢ú粫惺碌摹顾诳谥朽哉Z。

    坐車的路上，小晴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畫面。

    她的背脊早已被汗水浸溼，明明待在不到十度的低溫環(huán)境，額頭上還是不住的冒汗。超過負荷量的心臟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耳邊除了不間斷的心跳聲，彷彿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她屏氣凝神的盯著車窗，似乎只要自己再多看個一秒，車速就能再快那么一丁點兒?！冈趺催€不快點啊……快啊、快啊、快啊……」

    前方的導航顯示著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了。

    再一個紅綠燈就到了。

    真的快要到了。

    快要到了。

    在最后的一段路里，除了快到了、還是快到了。

    no.155

    小晴幾乎是狂奔進急診室的大門。

    急診室的走道上空蕩蕩的，除了偶爾會有幾個推著點滴瓶的病患經過，幾乎可以說是杳無人煙。

    長廊的盡頭是一扇自動門，硬生生的擋住了小晴的去路，那道冷冰冰鐵門像是陰間、陽間的一道防線，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天人永隔。

    「小雨、小雨你在里面嗎？你回答我啊小雨——」她哽咽的朝著大門的另一頭喊著，「說好的不離開我呢，你怎么能說話不算話——」儘管把嗓子都哭啞了，她仍不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喊著。

    這讓小晴不禁想起小鹿奶奶離開的那天晚上。當晚，奶奶走的一聲不響且毫無預警，她害怕小雨會不會也這樣一去不復返。

    小晴激動的情緒引來了旁人的側目，也間接吸引了值班護士的注意?！感eimei，請問一下你有要找誰嗎？你告訴jiejie，讓jiejie來幫你找?！顾H切和藹的彎下腰，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你……你有看到一個這么高的男孩，七點多的時候被擔架從救護車上送來，頭上還包著紗布嗎？」儘管淚痕早已爬滿了整張臉，她還是不疾不徐的描述著小雨的外觀。

    語落，她還把小手舉到頭上約二十公分高的地方，示意小雨大概比她高出一個頭又多一點點。

    值班護士耐心的聽完了她的形容，笑瞇瞇的說道，「哦，我大概知道你要找的人了。」接著指了指樓上，「他八點多的時候已經轉到七樓的普通病房了，我?guī)е闳ズ昧?。?/br>
    聞言，小晴用手肘抹了抹淚水，并用力的吸了吸堵住的鼻子。

    醫(yī)院里的空調開的有些強烈，天花板上的出風口不斷冒出低溫的氣流。小晴這發(fā)覺冷冽的空氣使的手臂上的寒毛紛紛豎起，于是順手披上了那件出門時所挑選的保暖大衣。

    叮——醫(yī)院的七樓到了。

    寧靜的走道上依舊是一片空蕩，除了幾間看上去是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以外，甚下的病房幾乎都已經暗了下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隱約響起的呻吟瀰漫在整個空間，那種氛圍讓人有種快要窒息的束縛感。

    住院醫(yī)師踩著皮鞋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偶爾會有幾個值大夜班的護士在病房之間穿梭，手上還不時推著一整車的藥品和病歷表。

    那副樣子和臺鐵上推著販賣車的阿姨到有幾分神似，但不知為何小晴在心朱卻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敬畏，彷彿這群人在她眼里都成了小雨的救星。

    值班護士在其中一間病房門前停下了腳步，示意小晴先在門口等待。

    她輕輕地在門板上敲了兩下后，推開了大門走了進去，而小晴則站在門邊悄悄地探了頭進去。「小……小雨真的就在里面嗎？」她呢喃著。

    其實也不是她不信任護士，而是這期間的情緒可謂一波三折，忽然間要她心如止水不起波瀾，那倒也沒這么容易。

    「小meimei、小meimei……」護士柔聲喚醒陷入沉思的小晴，「你想見的哥哥已經睡著了，那你還要進去嗎？」她揚起一抹淺笑。

    小晴用力的點了點頭，并隨即怯怯地問道，「所以我能進去嗎？」

    聞言，護士把門縫推得稍微再開一點，直到大小剛好能側身穿過一個人，「去吧，不過要小聲一點，否則會吵到其他的病患休息喔?！?/br>
    進了普通病房后，更加濃烈的酒精氣味撲鼻而來，小晴顫巍巍的緩緩拉開簾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頭上裹著巨大紗布的人。

    「小雨——」

    她盡量控制住自己壓抑許久的情緒，并一個箭步上前輕輕的握住他還沾著血的手掌?！改阍趺磿蛇@個樣子……？」她見到包的不成人樣的小雨，心疼的攬起他的左手，簌簌的掉下淚水。

    「小……小晴，是你嗎小晴？」小雨似乎是在半睡半醒中，隱約在耳邊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努力的想睜開眼皮看清眼前的一切，奈何白色的紗布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視線，因此他只能透過微弱的光線大略看見小晴的輪廓。

    然而手上的觸感讓他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人絕對不是其他人，「小晴，你是怎么找我找到這里的？」他伸出手撫摸了她的臉頰，濕潤的淚珠從他的掌心一路滑過手腕。

    小晴沒有回答，只是默不作聲的哭泣。

    「好啦，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語落，他強忍著痛楚伸出溫暖的雙手，把小晴的頭依靠在自己寬大的肩膀上，并在耳畔用細膩的話語柔聲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