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情中情
霓羅趕緊把他手臂拿開,連床都不敢沾。 相善看她一臉提防,嗤笑,“干什么?又不是沒親過,裝什么正經(jīng)人?。扛愕煤孟裎移圬?fù)你似的。” 霓羅不看他,“我們明早要去普救寺封印梅仙,只要你心誠,可以在佛祖座下調(diào)養(yǎng)生息。” “本座不拜佛不入廟,哪怕活活疼死也絕對不朝他們低頭,你就死了這條心吧?!?/br> 霓羅不答話,手指探入香爐底部,將梅仙寫的生辰八字打開。 只見上面寫著明晃晃的姓名:梅仙。 “果然不是陳公謙。” 相善輕哼,沒有絲毫驚訝,“故事雖然不假,但避重就輕,尚有一半,被鰩妖刻意隱瞞?!?/br> “你早就知道?” 相善悻悻自得,“就憑她一個剛剛千年道行的妖,還不能逃過本座的法眼?!?/br> “那你說,她是誰?” 相善哼哼唧唧故作玄虛,半晌,才懶聲懶氣地說:“青銅笄本是一對,歷經(jīng)五十年早已缺了顏色,但她卻依然戴在頭上,可見其珍視程度,如此癡心難道還能是眼拙九年的陳公子嗎?” 霓羅將青銅笄拿在手中,迎光看了看。 她不像相善那般神通廣大,能看出這青銅笄中的相思之情,但卻能感知到上面融過人類血rou。 但又有奇怪之處,生靈死后會心生怨念,這青銅笄上卻不沾半點怨氣。 “所以鰩妖,是月容?!?/br> 相善翻身,雙手支著兩腮,“你若想知道答案,放她出來再問就是?!?/br> 霓羅解開封妖袋,放出桃三娘和梅仙。 梅仙傷情嚴(yán)重,好不容易才轉(zhuǎn)化人形,但唇白如紙,泱泱無力,一只手臂撐在桌上。 看到霓羅手上的青銅笄,不顧傷勢就奪過去。 望著失而復(fù)得的東西,她痛哭流涕。 “上人猜對了,我確實不是梅仙,我本是一只男鰩?;途┧疄?zāi)泛濫那年,我被沖到歌舞坊的池塘里,那時梅仙剛被人販子賣到坊中?!?/br> * 梅仙初到歌舞坊,經(jīng)常被老人欺負(fù),這在樂坊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她生性膽小,也不敢在房間里哭,每到半夜就跑到池塘邊上哭泣。 那日月容本欲要化作人形離開,但不料梅仙突然跑過來,她只能沉入塘底,聽梅仙哭訴。 月容在山中修煉千年,本就是想有朝一日化作人形來人間游玩,見梅仙哭得可憐,所以就動了惻隱之心, 索性變作一個同齡的小女孩,陪伴她長大。 隨著時間變遷,梅仙出落得越發(fā)絕色,客人們不惜千金萬兩,只為給她開苞。 梅仙害怕到不敢入睡,后來干脆擠到月容床上來。 她撫背安慰:“梅仙不怕,有我在?!?/br> 月容本想若是梅仙真的不愿意,那就帶她離開歌舞坊,可人算不如天算,梅仙終究遇到他人。 那是個寫歌賦的文人,梅仙聽過他唱了一回戲便情根深種,就此跟他情投意合。 文人待梅仙也不錯,不過要買下開苞初夜,著實有些為難,只能眼睜睜看著梅仙委身于他人。 后來文人寫的歌賦被人抨擊,祖?zhèn)鞯臅S也難以為繼。 癡心近乎瘋魔的梅仙竟然以身養(yǎng)郎君。 文人有了金銀支撐,便不再為生活奔忙,整日悶頭苦寫,最后將《怨歌行》譜寫成歌舞,由歌舞坊排練。 月容見她與人情投意合,第一次動了要走的念頭,可梅仙卻找到月容,讓她出演《怨歌行》的漢成帝。 《怨歌行》說的是班婕妤與漢成帝的故事,月容推辭,但又深受蠱惑。 正如梅仙所言的那一句:“咱們在臺上做對夫妻,你說好不好?” 纏綿悱惻的愛情總是讓人欲罷不能,《怨歌行》很快就在煌京火起來。 一夜之間,梅仙與月容的名字傳遍大街小巷,坊主也攥得盆滿缽滿。 逢人提起梅仙,就勢必會提起扮演漢成帝的月容,兩人的名字就這樣緊緊相連。 月容竊喜萬分,在梅仙沉迷在文人的溫柔鄉(xiāng)中,她卻在歌舞里尋得快感。 “咣當(dāng)”一聲,茶碗碎了一地。 月容早發(fā)現(xiàn)這兩日梅仙魂不守舍,“怎么了?” “他要娶親了?!?/br> 文人娶的是門當(dāng)戶對的才女,對梅仙的情誼盡數(shù)融在《怨歌行》中,成親后也不再踏足歌舞坊。 之后梅仙罷演《怨歌行》,坊主不愿放棄這么炙手可熱的歌舞,于是換了名字,改為《漢宮》。 月容來不及有第二次離去的念頭陳公謙就住進(jìn)了梅仙心中。 后來梅仙說要去找尋,她便跟著去了。 不知歷經(jīng)多少艱難險阻,梅仙終于得償所愿,與陳公謙共結(jié)連理。 可新婚夜后,梅仙卻不見了。 月容與陳公謙四處尋找,后來在一次閑聊中,才得知當(dāng)年隱情。 時隔多年,陳公謙再看月容的眼睛,羞愧難當(dāng),“是我該死,誤了梅仙。” 聽聞此言,月容悲憤不已,抓著他的領(lǐng)口,質(zhì)問:“你這話是何意?難道梅仙這么多年,都是錯付了?” 這話堪比誅心,羞得陳公謙涕淚橫流,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女子,更不知該如何面對梅仙。 他跪倒在地給月容磕頭,“我陳公謙誤梅仙半生,罪該萬死,來世就該生做螻蟻,任人踐踏?!?/br> “哼,孰是孰非,自有天懲,縣太爺不必跟我一介女流磕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