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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博弈 第55節(jié)

    “學(xué)長,”周苓也惶恐地抓住他的衣角,潮濕微冷的觸感讓她心臟一緊,“你不是梁燕聲?!?/br>
    你不需要像他那樣膽怯。

    “我知道?!?/br>
    肖訴今看看抓住他衣角的那只白嫩小手,彎唇笑了笑,“所以,我現(xiàn)在告訴你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什么?”

    “這是一種大膽的、自私的齟齬,是黑夜企圖吞噬月亮的瘋狂。是我沒資格和你談一時的戀愛,到了畢業(yè)就祝你前程似錦。是我想成為你的現(xiàn)在、以后和永遠中的一環(huán),卻不和你說‘要不要讓我試試’,而是問你,‘答應(yīng)我,好不好’。我是說——答應(yīng)我,好不好?”

    持續(xù)到深夜的雨不會在此時減小,肖訴今只能弓下脊背,用傘面造出一個逼仄的空間。

    于是每個字音都清清楚楚傳入周苓也耳中。

    她在幾天前的日記上寫,“如果他說,我就答應(yīng);如果他不說,那我告訴他。”

    說,說什么?

    說“喜歡”,還是說“今晚月色真美”?

    可他現(xiàn)在沒有說這些,他說的字絲毫不相關(guān)。

    更甚者,他這話里每個字都帶著陰暗面的掙扎,襯得他是一個陰謀論者,一個“jian詐小人”。

    但這也沒有錯。

    憑什么他能處處撩撥她的心跳,自己卻無事輕松?

    憑什么他在風雨里告白,卻要對方承受心跳過快帶來的暈眩?

    周苓也咬緊牙關(guān),轉(zhuǎn)移了話題,“剛才,你來給云想學(xué)姐送傘嗎?”

    話題轉(zhuǎn)移得太過生硬,沒有一丁點過渡,她以為對方會少許失落,或者生氣,但都沒有。

    肖訴今靜靜盯著她,目光從下顎到額頭,似乎在仔細搜索她臉上藏起來的情緒。

    然后很輕地低笑一聲,沒有反駁,“嗯?!?/br>
    等周苓也從怔愣中反應(yīng)過來,被嫉妒、心酸和氣憤充斥大腦時,才慢悠悠續(xù)上一句,“她說在圖書館看見你,沒帶傘。我來把借她的傘還給她,順便撿某只快被淋濕的小兔子回家。”

    “……”

    周苓也根本沒猜到這個問題會是這樣的展開,狐疑自己此時的心思已經(jīng)徹底暴露,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一定羞得滿臉通紅。

    而對方肯定在看笑話。

    她羞窘得想哭,眼眶越來越酸。

    這時,肖訴今卻突然正色,鄭重說:“云想幫過我,我很感激她,讓你誤會,是我不好。云想是一個很高傲的人,我配不上她。雖然我也配不上你,可是能怎么辦呢,我還是要喜歡你?!?/br>
    “周苓也,聽清楚了嗎?這個問題是,答應(yīng)我,好不好?”

    被帶偏的話題又被牽引回來,且態(tài)度更明確,語氣更尖銳。

    周苓也的手指還揪著他的衣角,沾濕的水分快被她絞干,可她還是低著頭,絞著手指,不敢抬頭看他。

    害怕被他眼里的漩渦吸進去。

    眼皮逐漸濕潤,有些模糊視線的水珠滴落出去,一下就斷了線,噼里啪啦滾個不停。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聲音哽咽。

    “不、不要?!?/br>
    “為什么?”

    肖訴今還是沒有纖毫失落,反而想也不想地追問,一心要套出她的真心話。

    “因為我、我在生氣?!?/br>
    “呵——?!毙ぴV今從鼻腔里笑出一個氣音,傘面在他手中騰了個角度,“那等你氣消了,再答應(yīng)我,行嗎?”

    周苓也遲疑兩秒,點頭,“嗯?!?/br>
    也許是人為刻意,也許是冥冥注定。

    那個錯過的浪漫良夜,又在不算晴朗的天氣驟然登場。

    遠處圖書館的廣播里傳出閉館的音樂——《告白之夜》。

    肖訴今偏頭看了一眼,沉吟片刻,轉(zhuǎn)回視線后,抬指給女孩兒拭去淚水。

    騰出一只手,啞聲說。

    “那現(xiàn)在——我要抱你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又名——《肖訴今的千層套路》

    周苓也:就不答應(yīng)就不答應(yīng)

    --

    ps:

    “今晚月色真美”來自夏目漱石的翻譯,意思相當于“我喜歡你”

    第52章 夢境

    也許是淋了點雨,周苓也一整晚都睡得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她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大敞的銹漆鐵門旁掛了一塊灰白的門牌,字跡模糊,只有末尾“福利院”三個字勉強能辨認。

    不算高的三層小樓建筑,白瓷磚有點發(fā)黃,院子里幾棵雪松顏色墨綠,在樓前就像一個個漆黑的站崗士兵,安靜看著孩子們嬉鬧。

    空曠寂靜的大院里忽然亮起一陣笑聲,轟轟拉拉從一邊到另一邊,她尋著聲音找過去,走到一片荒涼破敗的老建筑區(qū),空地上堆了些淘汰下來的家具和雜物。

    一個齊人高的大衣柜就丟在起起伏伏的凹地上,扣了鎖的兩扇柜門被人從里向外拍打,鎖扣啪嗒啪嗒撞得脆響,一個稚嫩的聲音從縫隙里擠出來。

    “放我出去!陳陽,你放我出去!有人嗎,有人嗎?放我出去!……”

    兩扇門被他推得拱出來,形成兩厘米寬的罅隙。

    周苓也鬼使神差走過去,很奇怪的是,那個大衣柜應(yīng)該和她差不多高才對,可她走著走著,衣柜越來越高,直到她需要抬頭才能看見鎖扣,才恍然發(fā)現(xiàn),不是衣柜變高,而是她變矮了。

    她站在柜門前,被突然蹦出來的聲音嚇得退了一步,差點因為地面不平而趔趄。

    “喂,你能放我出去嗎?”

    大白天,但這一塊樹蔭很重,衣柜里也沒多少光,男孩兒黑溜溜的眼睛從縫隙里鉆出來,有點陰森。要不是他語氣鮮活,周苓也肯定一扭腳脖子就走。

    她踮起腳去夠鎖扣,夠不著,高度比她想象中高得多。她沒來由騰起一股怒氣,應(yīng)該是在埋怨自己還太小,如果快快長大就好了。

    “打不開,怎么辦?”周苓也皺眉,“要不我去叫人過來?”

    男孩兒不知道想著什么,眼珠咕嚕轉(zhuǎn)了一圈,“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出去……”

    “你不想出來?為什么???”他說得很小聲,但周苓也還是聽見了,并且想起他沒有叫她的名字,而是喊“喂”,這很不禮貌,難道沒有人告訴他嗎?

    “有人不想我出去見人,我也不想去?!币娝齽恿藙由眢w,男孩兒忽然驚慌,以為她要走了,拔高聲音說,“你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走?”

    周苓也其實只是覺得這樣揚著脖子很累,想找個椅子坐著,或者直接找個東西過來踩著,說不定能把他放出來。聽他這么著急,她索性忍一忍,陪他一會兒好了。

    “我不走。為什么有人不想你出去,你要去見誰?”

    男孩兒松了口氣,表情很快又變得失落,并且這失落里夾雜司空見慣的無所謂,只是獨屬于這座福利院里孩子才有的戾氣流露出來,轉(zhuǎn)眼將其他的情緒都掩蓋了。

    “不知道,沒見過。但婆婆說,那家人以前想過要領(lǐng)養(yǎng)我,他們家庭條件很好,人也有教養(yǎng),如果被領(lǐng)養(yǎng)的話,我以后的生活也會過得很好。可能就是因為這樣,陳陽才不希望我去?!?/br>
    “他也想被領(lǐng)養(yǎng)?”

    “嗯,機會難得?!?/br>
    “那你自己呢?你想不想?”周苓也忽然記起來,自己來這里是有事要干的,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是什么事。

    男孩兒在逼仄的空間里搖頭,“不想?!?/br>
    “???為什么?”

    “我不認識那些人,而且……他們又不是我的父母?!彼詾槭裁匆ト谌胨麄儭?/br>
    周苓也年紀小,不太懂他的意思,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一邊踢著腳下的石子,和他說,“領(lǐng)養(yǎng)的話,是不是可以領(lǐng)個哥哥回去?我mama說以前我差點有個哥哥,但是因為他們工作太忙,有我一個就夠了?!?/br>
    男孩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很想要個哥哥?”

    她點點頭,“嗯嗯,我哥對我特別好,但他不是我們家的,是我伯伯家的,所以我想要個自己家的哥哥?!?/br>
    不規(guī)則的石子被踢滾進雜物堆里,周苓也干脆不玩了,轉(zhuǎn)回來看進衣柜里,然后她發(fā)現(xiàn),這個人長得挺好看的,黑眼睛黑眉毛,鼻梁高,皮膚白,和其他人的五官相差不大,組合在一起卻鋒利又精致,是那種一生氣就能把人嚇跑的長相。

    要是有個這樣的哥哥,mama以后是不是都不敢管她了?

    這么想著,她愣頭愣腦地來了一句,“要是我把你放出來,你能不能去我家,當我哥哥?”

    話說得太突兀,男孩兒身子后仰,后腦抵在柜面上輕輕一響,圓潤漆黑的眼珠在她臉上停留幾秒,“不能?!?/br>
    “為什么?”她失望。

    “你怎么這么多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蹦泻盒宰庸缕В顭┖腿苏f話,何況這個小丫頭幾句話就要問一句為什么,他快煩死了。

    這時候,遠處傳來幾聲呼喊,周苓也仰起頭,“我mama叫我,我要走了,你放心,就算你不當我哥哥,我也會叫人來救你的?!?/br>
    “……”

    走了幾步,她又跑回來,“我哥說,叫人“喂”很不禮貌,要是我碰到這種人,就不和他們說話。你以后也不要這么叫了,要叫名字。我哥還說,只要你足夠厲害,別人就不敢欺負你,你要是不想再被關(guān)在這里面,你就要變厲害才行?!?/br>
    男孩兒愣了愣,“什么叫足夠厲害?”

    周苓也歪歪頭想了一會兒,只想起她爸媽經(jīng)常教訓(xùn)她的話來,“考最好的成績,上最好的學(xué)校,但又不能讓人覺得你討厭,所以要有好脾氣?!?/br>
    女人又喊了幾聲,她知道再不能耽誤下去,轉(zhuǎn)身跑出去,留下小男孩兒待在大衣柜里,看著她的方向沉下眼眸。

    清早起來,周苓也頭腦昏沉,臉頰微熱,有些感冒的癥狀。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境仿佛有西方吸血鬼的神秘血統(tǒng),一觸碰白晝就會支離破碎,只留下些斑駁的記憶碎片。

    比如現(xiàn)在,她就只記得小男孩兒漆黑、幽靜的眼睛。

    很久遠的記憶了,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來。

    周燕來曾經(jīng)有一次和她說,她mama張儀女士以前去川城做田野調(diào)查,很想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但是她在調(diào)查期間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她工作忙,養(yǎng)一個孩子就已經(jīng)左支右絀,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所以就放棄了。

    或許是出于愧疚,全家去川城旅游時,張儀還回去過那家福利院。不過周苓也那時太小,已經(jīng)記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