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3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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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衣的婢女走得慢了一步,猶豫片刻,又行媚賣俏地走回了桌前,眼睛溜溜地轉(zhuǎn),瞅瞅這兒,看看那兒,不是正經(jīng)宅門教出來的規(guī)矩。 同桌的都樂得看笑話,瑞公子瑞方肚肚腸腸繞了個彎,笑吟吟問:“我瞧這meimei面熟,興許在哪兒見過,到嘴邊了又想不起來。嘶,站這好半天了,meimei還沒吃晌飯吧?席四爺不懂憐香惜玉,meimei不如坐我這兒?!?/br> 脂粉堆里腌入味的商家子,自有風(fēng)流倜儻的聲調(diào),幾句話說得那婢女心花怒放,好像膽子突然大了點,含羞帶怯,歪著腦袋瞧她家公子。 席天鈺聲音僵板:“你坐罷?!?/br> 堂倌忙揮手讓人加座,給她加了張跟客人們一樣的闊背椅。 “多謝瑞少爺抬愛,我就想坐我家公子身邊?!?/br> 那婢女俏生生一笑,唇勾人,眼兒媚,扭著腰身坐下了,纖腰細腿,落座自成妖嬈姿勢。 腰不是腰,是無骨的柳,腿不是腿,是勾魂的鎖子纏。 每年的花神節(jié)票選花魁,有一條評選標準,叫“美人坐朱臺”,評的就是名妓的坐姿勾不勾人。不論多平平凡凡一張椅子,她們坐上去,一下子就會讓人想到粉紗紅被象牙床,雨偏云半,好個春宵。 據(jù)說是大同那邊訓(xùn)婆姨的法子,妓女都要練坐甕,坐水甕。甕沿才多寬?連兩指都沒有,要想在上邊坐住了,坐穩(wěn)了,腰臀腿都得練出訣竅來。 那味兒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跟好人家的姑娘坐下不是一個樣,打眼一瞧就知道。 公孫景逸左瞪了右瞪,沒瞪住一個。桌上幾個少爺成心想叫席四出丑,對這妓子熱絡(luò)十分:“meimei這花兒一樣的年紀,你家公子怎么連吃喝都虧待你?快吃點墊墊肚子。” 同桌的哪有善茬?嘴上“meimei、meimei”叫得甜,旁座的給她倒了一杯秋露白,絮叨著有的沒的,很快圖窮匕見。 “meimei這樣貌美,該是名滿天津的人物,可惜以前無緣得見,meimei過府前花名為何?” 花名?席上的女孩們都露了迷惑。 唐荼荼暗暗罵了聲:一群念過書的,嘴這么欠。她是進過妓院的,跟娘一起去的,自然知道花名說的是什么。 唐荼荼坐不住了,腳底搓蹭了一下,咬牙想站起來,把這群渾犢子的嘴拿漿糊糊了。 那侍女像是半醉了,倚在她家公子胸口笑得花枝亂顫,巴掌大的小臉瑩瑩發(fā)光:“我原叫巧鈴鐺,公子不喜歡,賜名‘幼微’,我不喜歡這個,我還是喜歡巧鈴鐺……唔!” 話沒說完,她狠狠一哆嗦,疼得唇瓣發(fā)抖,臉上血色飛快褪去,驚惶地看了她家少爺一眼。 幾桌公子哥哄然笑開。 “巧鈴鐺!江南瘦馬巧鈴鐺!怪不得看著眼熟,你在相思苑賣頭宵那天,我們都在樓上坐著,哈哈哈!” “當(dāng)日你面紗罩著臉,隔紗看就是個美人胚子??上翘焓诸^緊,六百兩銀子扔下去沒見個水花兒,我?guī)讉€干喝了兩罐茶,冒一肚子火,連臉都沒見著。隔兩日再去,聽說你叫人四萬兩銀子買走了,又陰差陽錯沒見上啊?!?/br> “今日得見meimei真容,這六百兩的虧算是找回來了!” “四萬兩白銀抱美人回窩,席四叔好福氣!” “剛才離了席的那一位花名又是什么???” 巧鈴鐺在這哄然的笑聲中,酒意醒了個干凈,意識到自己抖出了什么,哆嗦得更厲害,緊緊貼著她家公子胸口不敢作聲了。 席天鈺臉上已沒有一絲笑,垂眸看著懷里的女人,神情陰冷得能擰出水來。 唐荼荼再坐不住了,猛地起身,椅子腿拖出刺耳的一聲。 眾人的視線望過來時,她飛快拿袖子往骨碟里一蘸,那碟里有蝦殼魚刺稠醬湯汁,盛著一灘食余殘渣。 唐荼荼就這么舉起一條油呼啦擦的袖子,“我弄臟了衣裳,幼微姑娘知道在哪盥洗更衣嗎?勞煩帶我去一趟?!?/br> 她聲音清脆,滿閣人都停了笑停了話。 席天鈺循著聲慢慢轉(zhuǎn)過臉。 被他盯上的那一眼,唐荼荼心口劇烈地跳了一跳。 這位不知道是氣大發(fā)了,還是酒意上頭,這一扭頭,內(nèi)眥兩個眼角竟是紅瘆瘆的,細碎的血點漫過了半個眼白,顯得他一張臉竟有詭相。 席天鈺一彎眉眼,多年的病氣罩著他,發(fā)火、惱怒也沒給他平添氣力,他想把巧鈴鐺推離胸口,沒推動,只得抬手拍拍懷里人,喚她站起來。 “更衣的地方在樓上,幼微,你隨這位姑娘去吧。” 那雙眼睛似怕嚇到她,闔了半簾,照樣是溫柔口吻:“樓高,慢些走路?!?/br> 唐荼荼抓著人邁出閣的時候,斷了的那口氣才續(xù)上。 生氣了不紅臉,卻紅眼睛,不知是什么病…… 女客盥洗、小憩的地方在六層,每層都有人指路,唐荼荼走在巧鈴鐺前邊,上樓梯時回頭看了看她,噙著淚,癟著臉,手帕捂著半張臉在后邊哭。 唐荼荼張了張嘴,又沒話說,半天,聽到身后郁悶地吁了聲氣,知道這鈴鐺姑娘是緩過來了。 客房里備著當(dāng)季的衣裳,袖口內(nèi)側(cè)繡著擷繡居幾個小字,全是新衣。唐荼荼挑了身合身的換上,看巧鈴鐺還在水盆邊洗手,丟了魂似的,呆呆站在那兒。 唐荼荼沒話找話:“要解酒湯嗎?” “不要,我又沒醉?!鼻赦忚K回頭瞅她一眼:“多謝姑娘方才給我解圍了。我知道姑娘瞧不上我,您還是趕緊回席上罷,挑個金龜婿才是大事,我一人在這坐坐就行了。” 這話說的。 唐荼荼聽得想笑,搖搖頭說:“我不挑金龜婿?!?/br> 她看這鈴鐺年紀不大,便傳授起自己那點社交經(jīng):“宴席上人多,免不了有幾個壞心眼的。有些話,要拿捏著分寸說,有些話不能說,實在嘴欠的,你別理他,就沖他笑一笑,什么也不用說,埋頭吃飯就行了。” 水盆架子漆得銀亮亮的,巧鈴鐺沒把這東西當(dāng)回事,手撐著盆底拍打了兩下水,拍得水花四濺,咕噥著:“那不是啞巴么,公子最煩一聲不吭的啞巴了?!?/br> 唐荼荼揉揉腦殼。 巧鈴鐺像是好不容易揀著了能說話的人,甩甩手上的水珠,挨著唐荼荼坐下了,絮叨個不停。 “那小杜郎中長得像女孩似的,就這一頓飯,公子夸了他四句,四句!又要賞他銀子,又要請他過府,還說那小郎中長得像蓮花仙,公子都沒那樣夸過我!方才我說錯話,公子還狠狠擰了我一下……” “還有眉雋,那狐媚子好壞,上菜的時候?qū)iT踩我鞋沿,就想叫我出丑?!?/br> “我不爭不搶還能怎么呢……公子身邊的侍女一茬一茬地換,我才過府四個月,院里的熟面孔就只剩眉雋一個了,惹公子不高興的都不見了,也不知送到了哪兒?!?/br> “他們都說公子最疼我,去哪兒也帶上我,可他也不說納了我,明明院里一個姨娘都沒有。等過一兩年,正房太太進了門,更難?!?/br> 聽得頭大,唐荼荼忍不?。骸澳隳昙o還小,為什么非要……” 巧鈴鐺忽的抬起頭,笑出一排貝齒:“姑娘以為我多大?” 唐荼荼:“十七八?” “其實我二十了。”巧鈴鐺狡黠地眨眨眼:“嬤嬤買我買得遲,又學(xué)了兩年琴棋書畫,能彈曲子了才敢露相,江南那邊的富商養(yǎng)女人都喜歡十六七的,要把年齡往小了說??砷L至二十,骨相硬了,再不出閣就要變老姑娘,嬤嬤舍不得把我賣給糟老頭子,便送我來了天津?!?/br> “我們相思苑呀,開遍天南地北,閣里出息的姑娘想去哪里去哪里。北邊的jiejie們都是大臉盤大骨架,少爺們不喜歡那樣的。我這樣的,來了這邊努努勁能當(dāng)花魁?!?/br> 言語中那得意勁。 唐荼荼覺得自己真是閑出屁了。 她憋出句:“各人是各人路,姑娘珍重吧……在府里,抽空要多多讀書,多打點幾個心善的仆役,攢下錢了別亂花,去錢莊存起來。” 她又憋出句:“將來要是失寵了,日子不好過了,就尋個機會離開吧。我看那位席公子不像刻薄人,你手里存著錢,出了府也不怕沒活路?!?/br> 巧鈴鐺急了:“呸呸呸,你這人,怎么還咒人呀?” 唐荼荼拔腿走了。 一開門,看見門邊站著個年輕人,個子挺高,穿著綢面衣裳。唐荼荼一愣。 巧鈴鐺探頭瞧了一眼,她剛哭過,不便見人,拿扇子擋著臉:“席春,你來干什么?” 席春恭謹?shù)厍妨饲费瑑x態(tài)很好,只是聲音含糊得像短了截舌頭,唐荼荼要費勁分辨才能聽懂他的話。 “少爺知道鈴鐺姑娘受了委屈,特特吩咐奴才,帶姑娘上街買身衣裳,買套頭面?!?/br> 剛才還啪嗒啪嗒掉眼淚的巧鈴鐺,立馬被衣裳首飾哄高興了,風(fēng)一樣邁過了門檻,歡歡喜喜朝著樓下走。 樓梯折曲盤環(huán),唐荼荼站在臺階上往下望,看見那姑娘脖子后頭的鞭痕還沒消印。 她想,錢權(quán)買人心,真是一點不假。 第308章 黃昏后,太陽漸漸沉下去。 各家的馬車停在門外幾乎堵了路,也沒能接走幾個小祖宗,喝得爛醉的就在閣中歇了,剩下的,多多少少懷著點春心,樓欄邊湊著一排花團錦簇的腦袋,院里少爺們步打球正打得熱火朝天。 女孩們贊一聲,噓一聲,都牽著底下球手的胳膊腿,鞠棍揮得賣力,木球便滿院亂飛。 揮一棍,檐角的護花鈴當(dāng)啷作響;再揮一棍,撞折一截朱漆的斗拱。 唐荼荼仰頭看了一眼,心疼得抽抽,把那截上了歲數(shù)的木頭撿起來揣兜里了。 觀海閣走空了,沒什么人,四層的環(huán)廊上有盞燈籠一明一暗,長短長長,訊號獨特,唐荼荼一看見,便順著樓梯往上爬。 “把人安撫好了?”晏少昰回頭瞧她。 海風(fēng)吹得他外衫衣帶開了,袖衽飛卷,透出白天見不著的恣意來。他裝了一天的白臉書生,實在是膩了那個相。 唐荼荼說“一言難盡”,想學(xué)他的樣子憑欄觀海吧,又怕這木欄桿不穩(wěn)當(dāng),灰悻悻地抱著個軟墊坐地上了。 她的精氣神兒都掛在那桿腰上,什么時候腰挺得直,一看就知精神百倍,斗氣生猛;什么時候像這樣塌著腰駝著背,就是心情跌到谷地了。 晏少昰笑起來,隨她坐地上。 這“一言難盡”,換別人坐在這兒,唐荼荼興許就懶得講了,可二哥往旁邊這么一坐,她滿心滿肺的話都要開個窟窿,罵完瑞少爺無故挑事兒、又罵盛少爺嘴欠,捎腳罵了一句漕司家真是悶聲不吭氣的貪,最后罵那巧鈴鐺。 罵到頭了,她支著膝蓋嘆口氣:“大好的年紀……哎,可憐?!?/br> 晏少昰有點奇:“那妓子說自個兒可憐?” 唐荼荼愣了愣:“她沒說,我看出來的。以色侍人,連條后路也沒有,怎么不可憐?” “她身上掛的是奴契?” 唐荼荼又愣了愣:“好像不是,奴契掛在官府下,應(yīng)該是不能出省的,她從江南坐船過來的?!?/br> “那就是白身做妓,哪里可憐了?”晏少昰哼哧笑了聲,拍拍她發(fā)頂,很是溫柔地罵了聲:“傻姑娘,替?zhèn)€生人cao這心。” “父輩犯了案,家里男子判作奴、女兒被判入娼門的,我尚且嘆她們一句可憐??砂咨砀静灰粯樱咨矶际怯袘粲屑钠筋^百姓,自居下流,怎怪別人輕賤?” 唐荼荼擰眉:“也不能這么說……但凡有點活路,誰愿意去做妓啊?!?/br> “因為天下商路即妓路?!彼溃骸胺坻剿浪酪е\河、州道、各上府,西湖的船妓,揚州的瘦馬,大同的婆姨,越是顏色好、名聲大的,越是通熟百般yin巧,手腕了得,被富商收作外室的不少見?!?/br> 唐荼荼斜眼看他,堂堂殿下,對三教九流的事這么懂。 她心里鬧騰,腔調(diào)都變了股味兒,把腳挪過去踩他鞋沿。 “哼哼,男人,妓院都是你們整出來的,花魁名妓都是你們評的,瘦馬是為你們養(yǎng)的,什么通房小妾外室,還不是你們作踐人——天下男人一般色,二殿下這心里呀,還不知道是黃的還是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