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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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人煙稀少,界碑之后也沒多少兵守。耶律烈分散了部下,抓了一群野山羊扮作牧民,在幾個荒村住下來了。 逃亡這些年,他們扮牧民的回數(shù)多了,腦袋上纏個頭巾,輕車熟路地混進了山腳下。 此地又叫勝州,望我軍將士戰(zhàn)無不勝的意思——唐朝時大敗突厥,為揚我國威,沿著黃河建了三座受降城,接受敵人投降納貢,勝州就是當年的東受降城。 這片地界在黃河“幾”字段的東北角上,臨著河的地方不好守,北邊蠻人部落取水都愛往這邊來,誰都想臨水而居,是以頻頻易主。 半個千年過去,這片土地上界碑立了好幾塊,邊境線總是模糊的。 偏偏此地又在云中—榆林段長城的外邊,山又矮,也沒個天險可守,所以駐軍不足之時,將士們總是退守內(nèi)關(guān),這塊地方只會留下幾支雜兵,荒涼得很,百姓也漸漸拖家?guī)Э诘嘏芰恕?/br> 可刨掉人煙稀少這個缺點,這確實是個好地方,左邊有山,右邊有水,堪稱有倚有靠。 耶律烈流亡十年,就沒呆過這么和平的地兒。 他也從沒離城池這么近過,近得天晴時他向西能望到西夏的王城,向東能望到盛朝的云中城。 兩座軍事重鎮(zhèn)城墻巍峨,對面而立。 而他在兩國腳下的野村里。 戍兵每日在官道上來來往往,與他們只隔著一塊貧瘠的莊稼地,誰也懶得瞥一眼這群衣衫襤褸的牧民,誰也不信西遼后主、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野狼王會突然從這兒冒出來。 曾經(jīng)煊赫一時的西遼王朝,太陽汗的后裔,竟躲到西夏和盛朝兩只臭腳腳趾上了,隱姓埋名,扮著牧民,學(xué)著漢語,藏在兩國的羽翼底下,以躲避北元大軍壓境。 ——這是西遼百年、乃至放眼契丹十二世帝王,都絕沒受過的奇恥大辱。 耶律烈足足三天沒吭聲。 荒田里有小孩大笑著喊:“少爺,你瞧瞧這是什么?我掏著個野鴨窩,咱晚上烤蛋吃!” “出息?!币闪疫h遠瞥了一眼,懶得動彈。 他喝著寡淡的水酒,嘗米湯里撒把鹽煮菜的味兒,也審視著部落里的人。 流亡路上生下的孩子也長得蓬頭垢面的,干凈不到哪兒去,生氣時候會學(xué)狼叫,學(xué)馬嘶,不管飯生飯熟都拿手抓著吃,打架打不過就上嘴咬,打賭賭輸了敢剁自己手指頭。 他們像脫了一身毛的狼崽子,只是沾染了點人的習性。 如今穿上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衣裳,也學(xué)漢民的樣子,在腦袋頂上糊了塊馬尾毛當頭發(fā),蓋住了他們契丹族剃禿的頭頂,右手笨拙地cao起了筷子。 孩子有了孩子樣,為人父的便有了父親樣。 往日他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部下,在這荒村中竟也局促起來了——看見灰有二指厚的廚房,覺得新鮮,摸摸籬笆墻,也覺得好玩。漫山遍野跑著捅雞窩,抓黃鼠狼,笑鬧聲能從天亮響到天黑去。 “少爺,這窯洞修得好,一塊棉簾掛門上就不走風了?!?/br> “房子底下還砌著煙道,他們叫這是暖炕!睡了一宿,熱得我渾身發(fā)汗,嘴里都起泡,比裹三層毛毯子還暖和?!?/br> 耶律烈摔了個酒碗,目光陰沉痛罵道。 “曾經(jīng)王城里躺著黃金,抓著美人奶|子睡覺,眼下一個破窯洞,你倒覺稀罕!漆水郡王竟有你此子,祖宗也該覺得恥辱!” 那部下冷不防他發(fā)這么大火,駭一跳,垂頭耷肩不敢作聲了。 周圍部下燒火的、做飯的、掏雞窩的、抓著娃娃蕩秋千的,都噤若寒蟬地縮了手。 耶律烈目光掃過他們,心里的火氣橫沖直撞,沒等升上喉嚨口就又啞了。 他在這復(fù)雜的悲苦里體悟人生——烏都卻激動得徹夜不寐,白天裝出一副憔悴樣,才能忍著不露出眼睛里的亮光。 這是東勝城,向東直走三十里地就是云中城,兩頭只隔著一道邊境線,進了云中就到了大同! 三十里地,只要給他個車,半日就能過去,甭管馬車騾車牛車羊車!拴兩條獵狗拉車都行! 往更好處想,要是走半道上遇上駐軍,他還能向駐軍求援,華夏民族的同胞不會忍心看一個黑頭發(fā)的四歲小孩獨自流浪的,隨便給他送進哪個邊城去,還愁沒一口飯吃?! 只要讓他出了這道籬笆墻…… 枯黃的籬笆木欄上那個狗洞,閃著世上最耀眼的光。 這狗洞不知道是什么小哈巴狗留的,沒準是黃鼠狼偷雞時刨出來的,比人腦袋大不了多少。 烏都屈下身子,他膝蓋和雙肘力量不夠,爬得艱難,在洞里蠕動半天,爬出半個身子去,屁股卡住了。 他兩只手奮力地扯著亂七八糟的藤,半天沒能掙扎出去。 身后突然一聲厲喝:“你在干什么!” 那是二王子耶律兀欲的聲音。 烏都心口一咯噔,半天沒回頭。 他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還有耶律兀欲慢慢提刀的聲音。 “你想逃?”二王子戲謔地笑了一聲,將要提聲大喊:“父汗,烏都他要跑……” “大兄!” 烏都比他反應(yīng)更快地喊了一聲:“大兄快救我!哇啊啊啊救我!” 他肩膀抖抖索索,噌噌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回了籬笆墻內(nèi),眼里蘊著一泡眼淚,撲上去抱住了耶律兀欲的大腿。 “大兄!哇啊啊啊??!蟲蟲!” 二王子提著刀,傻成了一塊石頭。 他脖子僵硬地一節(jié)一節(jié)彎下頭,看見烏都全身扭得跟麻花似的,手腳亂刨,圍著他雙腿“啊啊嗷嗷”邊爬邊慘叫。 再一看,烏都手上扒著一只小蝎子,那蝎子沒他指頭長,可憐地蜷成個團,都快被他慘叫嘯出的氣流吹跑了。 “蠢貨……” 耶律兀欲拎著他的袖子,呼啦啦抖了抖,把蝎子甩飛了。 “大兄!大兄你真好嗚嗚嗚?!?/br> 烏都哇一聲就哭了,他柔軟得像團棉花瓤子,抱著他大腿的雙手卻死緊,拽也拽不開。 耶律兀欲只覺得毛骨悚然,這狗崽子,往常一臉無悲無喜的圣人樣,兩人面對面永遠身份倒置似的,不論自己說什么、做什么、氣什么、嚷什么,烏都都拿“呵呵三歲小孩不懂事”的眼光看他。 從他嘴里居然會喊出“大兄”?居然會央求他抓一條蟲,此事必有蹊蹺! 他提起烏都就走,邁出小院嚎了一聲:“父汗!父汗!烏都傻了!” 烏都被他拎著后襟,腦袋和四肢一齊朝下,他在這暈頭轉(zhuǎn)向的姿勢里看著那個狗洞越來越遠,一時間悲從中來。 堂堂天文氣象研究所的杰出青年英才,在這一日無師自通,學(xué)會了裝小屁孩撒潑賣萌。 老話說的那“心有靈犀”大約是騙人的,起碼師兄忍辱負重的時候,唐荼荼一點沒接收到,她還過得挺滋潤。 幾個紈绔子弟第二回湊齊人,就開始商量大計了。 唐荼荼:“上回去吉祥酒樓吃飯,我聽說那邊有個廢棄的燒磚廠,離縣衙不算太遠,馬車半個時辰能到,騎馬也就兩刻鐘的事兒,但我還沒去考察過?!?/br> 唐荼荼一直惦記著那個磚廠,她來了縣城這么久,只見過那一個寬敞又規(guī)范的場房。 幾人坐著馬車晃蕩過去。 這地方不愧是給皇帝行宮燒過磚的,燒窯煙囪沖天,整整齊齊十座,火窯縱深挖了七八米,沿著xue|口一路向下就走到了地底下,里頭像個烏漆墨黑的茶壺內(nèi)膽。 唐荼荼從沒見過,研究了研究了這形狀儲存熱量的優(yōu)點,被古代匠人的才智折服了。 這片磚窯他們用不著,廠房還有很大的余地,原來的燒磚工人吃住都在這地方,建有飯?zhí)?、倉庫,還有幾十間十人宿的大通鋪,桌椅板凳都還新,地方是綽綽有余了。 唐荼荼驚喜扭頭:“我覺得妥!就租這兒吧,大概多少錢能租下來?”轉(zhuǎn)念一想:“這地方找誰租啊?還有掌柜的么?” 公孫景逸擺擺手:“小事兒,我來辦,你只管寫你的打油詩?!?/br> 唐荼荼就關(guān)起門來埋頭寫詩。 她腳底下踩著節(jié)拍,嘴上念著韻腳,宅家里寫了三天,吃飯也在念,睡覺也在念,半夢半醒間想到什么新句了,一下子就醒過來了,趕緊摸過紙筆記下來。 滿腦子都是兒歌順口溜,寫得快要瘋魔了。 自己一個人悶頭寫久了,會落入咬文嚼字的窠臼里,硬是摳字眼,把每一個念起來不夠瑯瑯上口的字反復(fù)修改,特別拖累創(chuàng)作進度。 她把寫好的一沓稿紙發(fā)給全府,動員了全家人一塊幫著想。 順口溜影響力巨大,珠珠跟芳草幾個在院子跳皮筋,跳著跳著就成了:“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熏醋不能治風寒,秋冬清肺要吃梨?!?/br> 跳著跳著,珠珠停下來,捂著肚子笑岔氣了。 唐荼荼:“……要不,你們就拿順口溜跳皮筋?” 于是滿院子都是牙牙兒歌聲了。 “勤通風,勤洗手,衣裳被褥勤換洗,不曬被子是大忌?!?/br> “常咳嗽,趕緊治,吭吭咔咔難受死?!?/br> “晨刷牙,晚漱口,爛牙不敢瞎胡拔,吃完糕點及時剔?!?/br> 嘿,效果很好。 唐荼荼有點驚喜,又教前院的護衛(wèi)念了念,讓他們清早邊打拳邊念。說也奇了,一個早上的工夫,幾個護衛(wèi)一字不漏地背下來三首。 印坊還沒開門,順口溜還沒印出來呢,僅憑聽覺記憶,效果居然這么好? 唐荼荼發(fā)散思維,抓著和光商量:“要是咱們辦一個全民體育比賽,也不用全民,就各村辦各村的,縣里邊發(fā)賞錢下去,你說能不能行?” “你細說說?!焙凸鉀]聽明白。 唐荼荼:“比如跳皮筋,跳繩,踢毽子,花式蹴鞠,反正節(jié)律強的運動,都可以把順口溜加進去,每樣組一個比賽,就比誰邊跳皮筋、邊背順口溜,跳得最好,背得最順!” 公孫和光:“……?” 她覺得不大行,什么“全民體育比賽”,聽也沒聽過。 跳皮筋踢毽兒比個什么賽,這些女孩兒愛玩的花里胡哨的東西,都是關(guān)起門來自己玩的。農(nóng)家百姓倒是會在外邊三五扎堆地玩,卻也不成體統(tǒng)。 真正玩得像樣子的,那叫社戲,有專門的社戲班子,趕廟時遍地都是,踢毽的能踢出三百六十種花樣來。饒是如此,百姓也看膩了。 唐荼荼越想越覺得可行。 千萬個腦細胞在她腦袋里嗷嗷叫著,閉眼也睡不著,她有點魔怔,又連著兩天熬夜伏案工作,終于補全了這個思路。 運河一結(jié)凍,海邊一休漁,靜??h起碼八成的人都空閑下來等著過年。 這地方靠海吃海,沿河的是濕潮土,排水不佳,臨海的是鹽土,種什么死什么,是以農(nóng)、林、牧、漁四業(yè)缺了仨,只剩捕魚撈魚,煮水化鹽。 雖說入京的糧草全從天津過,百姓從不缺糧,可冬天沒有活兒干,百姓全窩在家里長膘。整個臘月一直到元宵,酒rou不忌,得腦梗血栓的都比往常多。 讓他們邊背健康順口溜,邊出門運動,還有比這更好的季節(jié)嗎? 太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