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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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六十甲子中,只有戊午天上火乃自生自旺之火!輝光宇宙,命格奇貴,他水無傷,若得貴人相助,借勢便可扶搖而上?!?/br> 他霍然回頭,拂塵虛虛一指唐荼荼。 “此女福力深厚,一介草民出身,竟得了太后和皇上接連賜字,是萬象更新之兆啊——娘娘只需將她接入長春宮,常伴九殿下身側(cè),即可為殿下消災(zāi)擋厄,化解煞氣?!?/br> 搞什么封建迷信,什么擋厄化煞的,越聽越邪乎,唐荼荼頭皮直發(fā)麻。 可她不信的封建迷信,這群王朝統(tǒng)治者竟各個都信! “姑娘……” 姚妃看著她的目光愈發(fā)熾熱,那眼神guntang得不像看著個活人,而像是看著一個能救她兒子的藥引子,抽筋扒皮都不帶多眨一下眼的。 唐荼荼立刻低頭收斂視線,怕自己露出不恭敬的神色,心里直罵粗口。 她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規(guī)劃師硬著頭皮搞發(fā)明,剛拿回自己本名來,就要跳進這龍?zhí)痘ue了? 翻過山、蹚過河,打過架、流過血都沒栽,最后倒在封建迷信上? 唐荼荼降了降火氣,才抬眼看人。 幾位太妃娘娘坐在太后下首,這些先帝遺妃孀居多年,宮里冷清,沒趣事可看,叫她們養(yǎng)成了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鄭貴太妃笑著拊掌:“這是好事呀!小九八字輕,招邪祟惦記,這幾日鬧騰得宮里誰也睡不安穩(wěn)?!?/br> 太后多年禮佛,對干支六合信得更多,命理一說古來有之,總比宮里鬧出巫蠱事兒來好聽得多。 她瞧那丫頭呆呆站在那兒,嚇得不會說話了似的,一群人里頭她誰也不看,也沒往皇上那兒看,只定定望著太后。 太后心頭起了點憐惜,問:“這消災(zāi)擋厄,可會害她性命?” 坤山真人道:“太后放心,于她性命無虞?!?/br> 唐荼荼聽著這不像什么好話。 太后踟躕片刻,又道:“這么大的事兒,這小丫頭哪能拿得了主意?叫她爹娘來問問,看愿不愿意將女兒送入宮來,做個四品女官。” “怎會不愿意?”有娘娘笑道。 這是五皇子的生母紀(jì)貴妃。這位一瞧就是江南水鄉(xiāng)出來的娘娘,滿室明晃晃的首飾頭面中,屬她頭面素凈,顯出不與人爭的韻致來。 全身上下最亮的顏色是耳垂上的兩點紅珥珰,那是天竺進貢的紅光珠,非王侯以上見不著。 紀(jì)貴妃一晚上幾乎不言不語,此時方淺淺笑道:“禮部都是忠君愛國的賢臣,這孩子,叫她爹娘教養(yǎng)得好,剛才那‘動畫’詞里不是說——‘萇弘碧血,萬死不負圣恩’么?可見是個知事明禮的好孩子,小小年紀(jì),有如此赤誠之心,實在難得。” 她慢悠悠展開一個笑,那是一雙碎光粼粼的眸子。 “唐姑娘愿意進宮來么?做女官不必伺候人,只需陪在小殿下身邊說說話便是了,瀟灑自在,父兄也以你為榮?!?/br> 唐荼荼看著這位貴妃娘娘,心里打了個寒噤,不知怎的想起美人蛇來。 這話乍聽是在夸她,細一想,卻字字誅心。 先說禮部忠君愛國,又說爹娘教得她懂事;又是碧血丹心,萬死都不負圣恩了,連入宮給皇子擋煞都不愿意? 她若不答應(yīng),一為欺君,二為狡言媚上,三是爹娘沒教好,幾頂帽子就扣下來了。 唐荼荼燃燒起所有腦細胞,琢磨這些人每句話里的機鋒,死活想不明白,自己出頭哪里得罪人了,才在皇上跟前露了個臉,就有人要摁死她——進后宮做女官,她這一身本事就徹底廢了。 這位紀(jì)貴妃坐得離皇上最近,論端莊雍容,論話術(shù)與手腕,姚妃都遠不如她。 姚妃只惶急道:“皇上快下旨,叫唐姑娘入宮來,九兒病了這許久,再……” 皇上緊蹙著眉,心煩意亂斥責(zé)了句:“宴畢再說,當(dāng)著大臣鬧什么!” “對對對!皇上說得對,是我糊涂了。”姚妃慌忙撐起笑來:“來人!給唐姑娘賜座!讓小九坐到姑娘旁邊,快呀!都愣著做什么?” 唐荼荼怔了怔,思緒岔了個道,又覺得姚娘娘神智不大對勁。 她是排在皇后和貴妃之下的四大妃,在宮里是能獨領(lǐng)一宮的主子了,外朝父兄的功績是她立身之本,自己也總該有點本事。 縱然拳拳愛子之心,可在這樣的大宴之上,說話做事總該是得體的。 姚妃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嚷得滿殿的大臣都能聽著,說話顛三倒四。 一個生下小皇子的二品皇妃,竟惹得皇上厭煩…… 唐荼荼無暇多想,眼下她自己處境最難堪,還一句話沒說呢,已經(jīng)被這些貴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唐荼荼后背濕透衣裳的汗還沒干,這又浸出了第二重。 她一時瞧不清楚局勢,沒想好自己是據(jù)理力爭好,還是等著一會兒爹來拿主意好。 真要命,來之前沒跟殿下問問他這爹娘奶奶的脾性。唐荼荼臉色不大好看,可還是得擠出笑,僵著身子坐下。 殿里的座次都是固定的,臨時放不進桌來,席地支了張矮案。宮人擺好藤墊,唐荼荼盤腿坐下。 宮眷與男客間隔著屏風(fēng),有寬大的座屏擋著,她看不清二殿下那頭,也不知殿下會不會替她斡旋。 于他,一邊是親弟弟,一邊是…… 唐荼荼說不清自己算個什么,朋友算不上,下屬也算不上,她只有這顆腦子囤著點后世新奇東西,堪堪能有點用。 只是…… 親弟弟又病又做噩夢,那晚,二殿下跟她說起此事時,也只說不想宮里鬧出巫蠱之禍,沒為他這九弟擔(dān)心到哪里去。 不是同一個娘生出來的,三歲大的孩子,連父親都未必見過幾面,這兄弟情分應(yīng)該沒深厚到哪兒去。 唐荼荼冷靜地把自己換位到二殿下身上,掂了掂兩頭分量,沒能掂出誰輕誰重來。 她心煩意亂,皺眉看著婢女上菜。長春宮的婢女給她添茶、焚香,拿濕帕子凈手。 剛才還對她笑盈盈的婢女們,這會兒沒人敢正眼看她了,全一副低眉順眼諱莫如深的表情。 纏枝鏤花的金爐中白霧裊裊,漸有甜香飄出。剛點起來的爐子還不燙手,唐荼荼一手抄起來,擺回婢女的托盤中,“勞煩jiejie把香爐拿走,我聞不慣香味?!?/br> 那婢女身子一僵,輕聲應(yīng)是,托著香爐退走了。 片刻工夫,旁邊那張矮案也擺好了,緊緊挨著她。婢女給九殿下搬了個小板凳,扶他坐穩(wěn),奶嬤嬤跪在身側(cè)伺候。 唐荼荼表情復(fù)雜地瞧了這孩子一眼。 聽二殿下說,他這九弟學(xué)舌晚,至今蹦不出完整的話來。 唐荼荼細一尋思,猜透了九殿下剛才那聲驚喜的“火火”,是怎么個意思——倭人燒花樓的那晚,這孩子坐在馬車里,大概是看著她了。 只是,當(dāng)時離了十來二十步遠,還是夜晚……這么小個孩子,眼力這么好么。 唐荼荼問:“你記得我?” 九殿下點頭。 想了想,糯聲答:“坐車車!” 同坐了一輛車?唐荼荼心忖:那晚她力竭昏迷以后,醒來就到了二殿下府上了,難不成那晚混亂之時,二殿下把她塞皇子鑾駕里了? 九殿下不說話了,他眨眼很慢,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瞅著她。 他雖不吭聲,規(guī)矩倒是學(xué)得很好,左手拿了塊帕子,喉嚨癢時會低低咳嗽兩聲,自己捂著嘴。 他兩人坐得低,周圍娘娘們?nèi)谧郎?,漸漸沒人往這里望了,唐荼荼不再裝模作樣,卸下了笑。 九殿下卻露出一個近乎是討好的笑來,偷悄悄伸出干凈的右手,一寸寸地挪到她袖口上,抓著那片衣角扯緊了。 唐荼荼:“別……” 那只汗津津的小手蹭在她手背上,眨眼間,叫她那些冷冰冰的考量褪去。眼前這個遠遠矮于同齡人的小豆子,似從她身上吸著了一口靈氣,抿唇淺淺笑了下,立刻鮮活了起來。 唐荼荼心情復(fù)雜。 這哪里像是個千嬌萬寵的小皇子……倒像個沒人疼的可憐孩子…… 一旁跪坐侍奉的奶嬤嬤笑道:“小唐大人面善,小主子喜歡你。” ——可我不想留在宮里帶孩子??! 唐荼荼一激靈,偷偷把自己的袖角往回扯了扯,奈何九殿下抓得緊,她這么一扯,非但沒把自己袖角扯回來,九殿下一個趔趄,腳軟似的撲過來,緊緊貼著她坐下了。 唐荼荼:夭壽! 她唇畔禮貌的微笑快要維持不住了。 那嬤嬤留神瞧著他二人的互動,笑個不停。 九殿下伸出小手,擺弄了一會兒她桌上的碟碗。重陽宴菜也是有螃蟹的,他拿了一根細長的剔蟹釬在桌上刮蹭,貪玩勁兒跟民間孩子沒什么兩樣。 唐荼荼不知怎么跟他說話,她沒哄過孩子,真要哄,倒也能憋出幾句話來??裳巯滤桓衣冻龆↑c善意,怕這孩子賴上她,只好扭著頭不看他,穿過座屏縫隙去看殿中的歌舞。 那孩子玩遍了她桌上的蟹八件,拿著銀釬子篤篤篤敲了半天,也不見她回頭,露出一點點失望來。 隔了會兒,他攀住了唐荼荼一條胳膊。 唐荼荼快招架不住了,硬著頭皮琢磨這么大的孩子能聽懂什么,無奈捏起嗓子,學(xué)著小兒話,細聲細氣問他:“你多大啦?” 九殿下眨眨眼睛,不作聲。 唐荼荼:“你吃飯了嗎?” 還是沒回答。 再問“你餓不餓呀”,九殿下就扭頭去看他的奶嬤嬤了。 那嬤嬤輕聲解釋:“姑娘快別說了,叫咱娘娘聽見,又要難過了。九殿下學(xué)話慢,有時一天都說不了五句話呢?!?/br> 語言中樞沒發(fā)育好么? 唐荼荼心頭一跳。 這個年紀(jì)再說不好話、走不好路的,可能就要變成癡兒了,沒有后世矯正治療的方法,發(fā)育遲緩就是大麻煩了。 這幾個兄弟間差距實在大,今年及冠的太子,十七的二殿下,十歲大的五殿下,還有走路走不穩(wěn)、說話不成句的這小九。 保和殿里的九嬪加上三妃,坐了兩三排,這么多得臉的娘娘,皇上膝下攏共就九個孩子,四位皇子,五位公主,頭四個兒女還都是潛邸時生的。 這幾條信息,能拼湊出來的東西可太多了。 唐荼荼往皇上那頭看。 這位共主身上不缺威儀,分不清是龍袍襯的,還是皇上自己的威儀。四十來歲了,已經(jīng)顯了年紀(jì),不是龍精虎猛銳氣逼人的中年人了。 剛才起身提筆給她賜字時,皇上還下意識地以左手撐住御案借力。如果不是習(xí)慣性的姿勢,那大概就是腰力不行了,這個年紀(jì)也是腎精不足的年紀(jì)了。 菜擺了一桌,唐荼荼無心嘗,胡思亂想著。 九殿下不知怎么起了玩心,在她左手手心里亂劃,唐荼荼心里燥得厲害,虛虛攥住他手指,不讓他亂動。 可又不敢攥緊了,攥疼了怕他鬧。這孩子便在她手心里描畫,一撇一捺,畫了個“x”,不多會兒,又畫了個框。 小孩鬼精,屈著手指在她手心里輕撓,唐荼荼叫他鬧得沒了脾氣,正滿腦子搜刮該找點什么逗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