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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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那天,唐荼荼早早出了門。 說是約她來看監(jiān)斬,也不留個時間地點。唐荼荼知道這殿下有千八百只眼,也不杵在街上等他,很自在地挑了個正對刑場的一排樓,上樓去看。 這一排是幾家茶室、幾家文社和一家酒樓,唐荼荼毫不猶豫地進了酒樓。 都是燒錢的地方,還是吃飯最實在。 菜市口,名兒起得俗,并沒有什么深刻的淵源,它就是個菜市場的入口。東頭是安化街,西頭緊挨著西市,來往路人絡(luò)繹不絕,但凡有點什么熱鬧,車馬人就堵成一片。 今天就堵成了一片。 監(jiān)斬官打馬而來,押解倭使的官兵銅鑼開道,蓋尸席裝了厚厚幾車。四十多個倭使都穿著刑衣,一身污血,被押著跪在了菜市口。 離著百八十米,唐荼荼還是一眼認出了兩個倭人,她記人本事極好,這兩個都是那天巷子里見過的,斷臂的那個竟還活著。 他們的頭子不在里邊,聽說被抓時當(dāng)場斬了,叫什么“燕返”。哥哥聽到這名兒的時候,順嘴顯擺了一下學(xué)問,說燕返的意思是“出刀之后,燕子都回不來了”。大概在他們那兒是個挺有名的刀客。 不知是巧合,還是直覺,唐荼荼盯著刑場看的時候,那個斷臂刀客的視線也徐徐轉(zhuǎn)向了這頭。 嚯! 唐荼荼立刻把輕薄的窗紗掛起來,怕周圍有什么余黨,認出她的臉來。 臨到午時,監(jiān)斬官提筆在罪宗上橫著一抹,赤紅一筆勾去了幾十個人頭,劊子手拔下犯由牌,就要行刑了。 唐荼荼不由探出了脖子,日頭太大,她瞇起眼。 幾十把大刀落下的一瞬間—— 唐荼荼眼前一白。 從她頭頂上落下來一面精美的云錦綢,寬敞的袖幅將她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他衣服上不知道熏的是什么木香,像竹子,也像松柏,直往人鼻子里鉆。 等唐荼荼醒過神、扒拉開這條胳膊時,刑場上那幾排尸體連草席都已經(jīng)蓋上了。 唐荼荼氣道:“不是請我來看砍頭嗎!” 這什么也沒看著! 晏少昰垂著眼皮瞧她,哼一聲:“污糟事兒,看那么仔細做什么?” 第99章 他倒是很有道理! 唐荼荼敢氣不敢言,又往窗外瞧了一眼,見武侯們把尸首扔上囚車,熟練地往刑場上灑土,不一會兒就把血跡蓋掉了。 整套流程比她想得簡單多了,來之前,還以為會掛到城樓上曝尸什么的,把以儆效尤的功效最大化,卻沒有。 只看見官差這兩天滿大街跑著,把倭賊行徑貼遍了全城,叫各坊百姓自發(fā)上報身邊的倭商,官府記錄在冊,短短一日,全城的倭商都被拘進牢里了。 聽爹爹說是要攆回他們國家去,對外的說法是遣送回國,一來合了律法,二來只殺使節(jié),不扣留百姓為質(zhì),還能落下個懷柔四方的美名。 唐荼荼拉出椅子,坐下來點菜。 有這尊大佛在旁邊,她不敢寒酸了,奔著酒樓的特色菜點了四熱二涼一湯,還有一盆香米飯。 小二善意提醒:“姑娘,我家菜分量大,您二位保準(zhǔn)吃不完?!?/br> 唐荼荼:“保準(zhǔn)能吃完。就這些吧?!?/br> 晏少昰笑了聲。 他今兒好像心情不錯,難得沒冷著一張臉,不知得了什么開心事。 唐荼荼菜點得多,正當(dāng)晌午時候菜又上得慢,小二先端上來一只甜雪碗,給他二人賠不是。 這甜雪碗是只巴掌大的甜瓜,挖出瓜瓤來,留下空空一個碗,再裝滿各樣水果,圓圓地剜成球型,灑上冰塊磨成的細霜,再澆上紅黃兩色的甜漿,赤橙黃綠紫湊了五個色兒,做得很是玲瓏。 冰霜磨得細,一點都不刺嘴,入口抿一下就化了,比外邊的甜雪要好吃得多。 一個碗,兩把勺,小二大約是把他倆認成一家人了。唐荼荼客氣問了句:“二殿下吃么?” 二殿下說不。 唐荼荼就端到自己那頭一人吃,不多會兒,裝得堆出尖的碗兒被她削平了。 晏少昰忍不?。骸俺詢煽谔鹛鹱炀托辛?,太甜了也壞胃?!?/br> 唐荼荼:“不甜的,味道正合適,您嘗嘗?!?/br> 她連碟子帶瓜碗兒推到中間來,晏少昰意思意思舀了一塊,味道確實不錯,對得起它的花里胡哨了。 這雅間里是個四人小宴廳,圓桌不算小,又是面對面坐下的,果碗往中間一擺,兩人都得伸胳膊。 水果球圓且滑,唐荼荼一勺子沒盛穩(wěn),那顆葡萄就咕嚕咕嚕滾到墻角去了。 晏少昰呵了聲。 唐荼荼有點窘。 下一瞬,他自己勺子上的一顆大荔枝也咕嚕咕嚕滾下了桌。唐荼荼眼疾手快地一撈,撈起那顆荔枝放桌子上,也學(xué)著他的腔調(diào),“呵”了一聲。 晏少昰:“……” 這位爺臉皮薄,不再動勺子了,拿起帕子矜貴地擦了一遍手,看著唐荼荼一勺一口地把這碗水果吃完了,這才提起了正事兒。 “倭使的事已了,你之后就能安心出門了?!?/br> “另有一事,得跟你說一聲——這回大理寺徹查城南失火案,我不愿叫你出面,叫陳豐年找了幾個武侯替你出面作證,假裝那小像是武侯畫出來的?!?/br> 唐荼荼點點頭,很識大體:“沒事。我那一晚去救火確實莽撞了,當(dāng)時不覺得有什么,回家后仔細一想,又知道當(dāng)晚有死士摸去我家了,這才后怕起來,差點連累了家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了好幾天。還好有二殿下替我擔(dān)著——只是陳都頭愿意擔(dān)下這事兒么?” 晏少昰知道她沒聽懂,特意破開講明白:“福禍相依,他心里有數(shù)。如此一來,陳豐年頂了你的功勞,只是失火的地兒也在他轄下,兩相一抵,算是將功折罪了。” 唐荼荼還記得那大漢,長得煞氣凜然,腰側(cè)挎著的寬背刀足有他半人長,當(dāng)天還是陳都頭派人護送她回家的。 她心里一動:“他怎么找殿下幫忙?他成了你的人?” “你倒是……”晏少昰唇動了動,又失聲笑出來。 倒是什么都清楚,一點就透,還不居功。 她這回功勞不小,提前窺破倭賊布局、火場救人、畫了張像又為京兆府捉拿倭賊幫了大忙??上莻€姑娘,有功勞也上不了官場,家門又窄促,出一點事兒也護不住她。 晏少昰安撫她:“功勞記不上了,私賞少不了你的,回頭我給你添上五百兩,如何?” 唐荼荼這回真笑出來了:“謝殿下?!?/br> 她現(xiàn)在什么都缺,最要緊缺的就是銀子,有錢能辦好多事兒。 半掩著的屋門被人篤篤敲響,外邊招呼了聲:“爺,上菜了?!?/br> 正午時刻,大堂里人正多。小二上菜的時候,唐荼荼瞧到了門外好幾個影衛(wèi)的身影,知道談話不怕人聽著了。 等人一走,她就說起正事兒來,背起自己準(zhǔn)備了一天的演講稿,從頭開始講外科手術(shù)的好處。 她自覺說的是白話,道理透辟又明了。二殿下卻不大樂意聽,什么血管、破傷風(fēng)的,如聽天書,聽了四五句就伸出手。 “書帶了么?我瞧瞧?!?/br> 唐荼荼忙從繡袋里掏出來,不忘叮囑:“殿下輕拿輕放小心翻頁,這書頁可脆了?!?/br> 何止脆,除了那張封皮板板正正,里頭書頁多少有些粘連。箱子里存放了這么些年,沒受潮沒曝曬的,書本還鼓皺起包了,明顯是質(zhì)量下乘的坊刻本。 他一頁一頁翻著,比唐荼荼一個常有字不認識、得去查字典的半文盲,看得還要慢,幾乎是逐字逐行反復(fù)去讀。 讀著讀著,晏少昰漸漸皺起眉來。 這幾本書,對他一個古人來說是很難理解的。 唐荼荼不想瞞他,沒像給書鋪掌柜看樣稿兒那樣避重就輕,她直接挑了最核心的幾本帶過來的,這三本分別是骨科、胸心手術(shù),還有時下致死率很高的婦產(chǎn)科。 排在最前頭的,赫然是肋骨骨折刺穿肺、腹部貫穿傷、剖腹產(chǎn)、大出血這幾樣大手術(shù)。 二殿下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書,唐荼荼一錯不錯地看著他。剛開始還有點緊張,他看的時間越長,唐荼荼那股子緊張反倒不見了。 沒上來就喊打喊殺,也沒罵“邪書”,可見是看進去了。 能看進去就是好事,唐荼荼一時有些感動。身居高位、見多識廣,還愿意了解新事物,真是對得起這一身天家血脈。 她顧不上吃了,倆手手背搭了個橋托住下巴,就這么撐著下巴看他。 二殿下鬢如刀裁,束得整整齊齊的發(fā)冠都帶著股很靠得住的深穩(wěn)氣度。這人真是從頭精致到了腳,連十指都比她光致細膩得多,簡單一個翻書的動作,他都做得賞心悅目的。 半晌。 “江神醫(yī),我有所耳聞。當(dāng)年,江大夫給我燕王叔摘了一只病眼,后來我皇爺爺腹水,也是她帶著徒弟入宮治好的?!?/br> 晏少昰放下了書,甫一抬眼,看見唐荼荼這么直愣愣地盯著他,下半句話愕了一剎,忘了想說什么了。 他垂眸錯開視線:“你拿這書給我看,想我怎么幫你?” 他這話有如給唐荼荼喂了顆定心丸,瞧這樣子,他是真的看懂了這外科手術(shù)的厲害。 唐荼荼定了定神:“不瞞殿下,我想叫這書流傳開——我聽說,殿下是上過戰(zhàn)場領(lǐng)過兵的人,軍醫(yī)我沒見過,料想比咱們京城坊間的瘍醫(yī)高明不到哪兒去,加上軍中醫(yī)療設(shè)施簡陋,傷重不治的比例應(yīng)該不低。” “如果我說,‘傷重不治’的那些人里頭起碼一半,都能靠這急救手術(shù)從閻王手里搶回一條命,您信不信?” “而民間需要外科的地方也很多,許多病都是藥石罔效的,這個我不懂,怕是講不周全,我得叫王太醫(yī)跟您來說?!?/br> 她這頭的動向天天有人盯著,晏少昰大約了解些,問:“王家應(yīng)允你了么?” 唐荼荼道:“那天借書的時候提過一句,當(dāng)時王太醫(yī)答應(yīng)了。他大概以為我只復(fù)刻一套自己收藏,一定沒猜到我有這么大的野心——等確定坊間能印的時候,我再去跟王家老祖宗商量?!?/br> “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抿了抿唇,似有一點極淡的猶豫,出口時又堅定下來。 “不論他們答不答應(yīng),這書都得印——這不是他們的,也不是我們的,這是幾千年無數(shù)古醫(yī)傳承下來的學(xué)問,先烈在前,埋在地下托夢都想著弘揚國醫(yī)學(xué)——輪不到他們不答應(yīng)?!?/br> 這話可一點都不綿軟,晏少昰翻書的動作一頓,抬頭瞧她一眼,笑了。 真是時時有驚喜。 她這性子,真適合站上金鑾殿。 唐荼荼又嘆一聲:“但坊間刻印太貴了,半兩銀子一頁,我自己……” 晏少昰忽地截住她的話:“半兩銀子一頁——誰與你說的?” 唐荼荼愣?。骸鞍。课壹蚁壬f的,東市幾間坊刻鋪我們也去問過了,差不多是這個價,字密的是一頁六錢,但刻印量大,抹了零頭再商量商量,差不多就是一頁半兩?!?/br> 晏少昰有數(shù)了,沒再打斷,繼續(xù)聽她說了些這幾天四處碰壁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