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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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昰解下兩只臂甲,放到一邊,似剛從演武場上下來。 這東西唐荼荼見得少,不免多看了兩眼。臂甲有點像是后世的護腕,只是包裹得更長,從手腕到半只小臂都能裹在里邊,防止比劃刀劍時傷了手。手腕小臂上全是筋絡(luò),劃拉一下,半條膀子幾乎就廢了。 民間武夫的臂甲多是皮革制的,他這是里皮面兒銀的,銀晃晃的,挺好看。 福丫反應(yīng)比唐荼荼慢一拍,這會兒才慌慌張張認出這位客人是誰,顫巍巍放下筷子,去到門邊站崗了。 唐荼荼比她要自在些。 有前幾日莊子那一敘,她對這位殿下印象又改觀不少。知道他今兒跟著自己進了一個雅間,必然不是巧合,趕忙先問正事。 “那海圖測繪法,您試過了嗎?能行嗎?” 晏少昰道:“已經(jīng)交給舟部去算了,要用多少船、多長的繩、如何安排測繪……都得畫圖琢磨,琢磨透了,再派人去登州安排,大約得一個月工夫,才能知道有沒有成效。” 也確實是慢得很。晏少昰心想,要是照她那速算本事,大約能節(jié)省好幾日工夫。 可惜是個姑娘,還快要及笄了,要是收作幕僚提拔起來,又有御史拿著一兜子禮法找他麻煩。 晏少昰只略略一想,便止住了念頭。今早就露了點苗頭的頭疼,此時洶洶地犯起來。 唐荼荼還在跟那塊魚rou作斗爭。她不會剔魚,也不知道魚刺有長勢紋理一說,幾乎是牙齒一根一根往外銜魚刺,再一根一根吐到手帕上,吃個魚狼狽得厲害。 這是鯽魚,時近八月鯽魚肥了,這魚本就刺多,又是紅燒的做法,小刺裹在醬汁里,看也看不著,全憑嘴感,吃起來讓人著惱。 費勁巴拉地吃完兩塊魚rou,唐荼荼把魚骨上剩下的零碎rou末都拿筷子剔干凈了,一副沒吃飽的樣子。 桌上兩葷兩素,四碗米,那丫鬟剩了半碗米,剩下三只空碗都摞在唐荼荼手邊。雖說碗不大,但她這食量也遠遠超過同齡的姑娘了,跟半大后生也差不離了。 晏少昰手摁了摁額角,閑聊一般問起來:“你是平時食量就大,還是只有力竭后才會餓得不行,才急著吃東西?” 家里邊都知道唐荼荼好吃,都當她是單純的胃口大,所以飯量大,只盼著她每頓少吃一點,餓出個小胃來。還從沒人這么當回事地分析過。 唐荼荼干笑一聲:“……平時食量也大?!?/br> “饞rou?”晏少昰垂著眼皮,看著她清理魚骨的筷尖。 唐荼荼知道他講究多,落了筷才答:“不是饞rou?!?/br> 晏少昰:“那是饞美食珍饈?吃見好吃的就沒了度?” “也不是。” 唐荼荼經(jīng)不住人這么問,更窘迫了。一來,她這暴食癥有上輩子許多的心理癥結(jié)在里頭,亂麻一樣纏在一塊,自己還沒解清楚。 二來,胖不胖的,她怎么說也是個姑娘,多少有點羞恥心。 可二殿下神情嚴肅,瞧不見嘲笑和揶揄,還一臉深沉樣子,仿佛在做什么研究。 唐荼荼只好道:“不是饞,就是嘴閑不住,兩個時辰不吃東西,就覺得胸悶氣短,再不吃,就頭暈。要是連著半日不吃點東西,眼前就全是雪花點子,仿佛有人拿著石頭一下下地往心上砸?!?/br> 晏少昰怔了怔,這形容,他能想象得著了。 他對唐二這怪病有點在意,前兩回見著她那驚人的食量,晏少昰就生出了許多疑惑,眼下見她肯坦言相告,問題就更多了。 “你這有點像是戰(zhàn)俘病,太醫(yī)院院正說過,戰(zhàn)俘病是心病——你以前挨過餓?” 唐荼荼正琢磨他說的這“戰(zhàn)俘病”是個什么毛病,古代對心理疾病的研究么?神思沒跟上,迷迷瞪瞪應(yīng)了一聲。 晏少昰便“心領(lǐng)神會”了。近些時暗衛(wèi)傳回來的信兒,都說唐夫人隔三差五地去廚房交待“晚飯桌上不能見葷腥”,“湯多點,不能多上干糧”,還特特交待廚房“只能讓二小姐正點吃飯,不能吃零嘴”。 堂堂一家主母,苛待至此,顯得小氣又惡毒了。 “爺,您點的菜來了!” 酒樓跑堂的都有絕活,兩手端六個盤輕輕巧巧,樓里幾道招牌菜,被小二一趟上齊了。 等菜上了桌,晏少昰瞧了一眼,又覺得毫無食欲了。 今日主家宴席,全是大鍋菜,這大鍋菜勝在速手、量大且味兒香,毛病卻也明顯,毫無擺盤美感,賣相雜亂,汁水亂流,油也多,瞥一眼就覺得膩。 晏少昰剛從刑部下了值,本就吃不下什么東西,天不亮空著肚子去上了早朝,下了早朝才填補的朝食,方才又叫表弟的混賬事兒給氣得堵了一堵,全滯在胸口了。 眼下,只舀了碗竹蓀湯,端著細細啜飲,是它家酒樓的招牌湯,滋味尚且過得去。 廿一跟了他多年,對殿下習性了解得比對自己還透徹,只對了個視線,廿一便懂了主子的意思,揮手叫來兩名侍衛(wèi),將幾道菜撤到了大堂中,讓幾個侍衛(wèi)坐下吃喝起來,自己去后廚重新吩咐菜譜。 雅間門開合間,露出堂中一個小二,那小二一路吆喝著“客官避讓些”,雙手端著個熱氣騰騰的大銅鍋,進了隔壁雅間的門。鍋子剛端進去,左邊那屋里的客人就熱鬧起來。 “吃過熱鍋子么?”晏少昰忽的問。 唐荼荼:“啊?” “這一品香,以前叫‘一鍋香’?!?/br> 晏少昰道:“他家掌柜是北地人,做這熱鍋子是京城有名的。有一回冬天,我父出宮微服私訪,正逢天降大雪,父親抬腳進了這家酒樓吃了頓熱鍋子,說了句‘味兒不錯’?!?/br> “飯罷碰上了幾個官員,露了身份,父親索性坐下題了一幅字。這家酒樓自覺提了身價,便改名為‘一品香’。但它家發(fā)家的熱鍋子,味兒應(yīng)該還沒丟下,要嘗嘗么?” 唐荼荼:“嘗!”左右她也沒吃飽。 她拿著食單看了會兒,沒太看懂怎么點,只勾了五六樣素菜。 像是囊中羞澀,專門沒點rou。 晏少昰看在眼里,接過食單時,便補著她沒點的菜,幾樣葷菜各勾了一份,還點了兩盤魚片。 等待熱鍋子上的工夫,晏少昰問她:“怎么一人出來了?你爹娘兄妹呢?” 唐荼荼道:“都去看外祖母了,就是我母親的娘。哥哥中舉是件大喜事,得告訴老人家一聲,讓姥姥高興高興。正好姥姥最近腰疼,疼得下不了地,也該回去探望探望?!?/br> 左邊額角又跟著蹦了一下,晏少昰皺起眉,“你全家都去了?就留了你一人,跑出來吃酒席?” 他這問得明顯大有深意。唐荼荼立馬捕捉到了言外之意,怕他腦補太多,連忙做了補充說明。 “母親對我很好的,今早她也叫我一塊兒去看姥姥,是我不太敢去。因為姥姥這腰疼就是我弄的?!?/br> 晏少昰:“……” 他撐著額頭,眉眼懨懨,不怎么愉悅地笑了聲:“怎么說?” 他進門坐下以后,一直揉著腦袋,唐荼荼留意了一眼,慢吞吞道:“姥姥知道我菜種得好,上個月我去探望的時候,她就纏著我問種菜的辦法。我說今年可能趕不上種菜了,等立秋前種種蒜苗還行,但得先松土肥地——松土肥地您知道嗎?就是拿鋤頭鋤地?!?/br> “姥姥興致勃勃地鋤了兩天土,把自己腰給扭了,傷筋動骨,沒仨月也得倆月。我要是上門,肯定要挨幾個舅父舅母嘮叨,姥姥又要忙著勸這個勸那個,也叫我爹和母親為難?!?/br> 畢竟不是一家人。 “扭的是這里。”唐荼荼在自己側(cè)腰拍了兩下,給他示意是這個位置。 “……”晏少昰眉頭又緊一分:“放下手,不像樣?!?/br> 當著男人面,朝自己腰上比劃,不像樣。 “噢?!碧戚陛背蛩谎?,不說話了,垂著眼皮兒埋頭吃。 熱滾滾的鍋子很快端上來了,火鍋食材易備,菜洗凈、rou切開,現(xiàn)剖的魚片成了半指厚的片,就這么著端了上來。沒后世那么多花樣,勝在新鮮。 小二笑吟吟把四碟rou擺到大桌上:“您二位慢用,添菜添湯只管喊人?!?/br> 剛才跑堂的和這會兒上菜的小二不是一個人,大約以為他二人是一道兒來的,上的是個鴛鴦鍋,葷素菜是誰的也沒分開,全混在一起端上來的。 唐荼荼自作主張地把辣鍋換到自己這邊,給二殿下這位金貴人留了個骨湯鍋。至于一桌的菜,她只拿自己點的那幾份素菜,rou菜一個沒碰。 晏少昰卻抬了抬下巴:“先燙rou?!?/br> 唐荼荼愣?。骸鞍??這幾碟是送我的?您不吃?。俊?/br> 片得薄薄的豬rou羊rou卷,雞rou泥打的丸子,還有南方走水路過來的魚。晏少昰心說,價錢不便宜,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事,唐二大概是囊中羞澀,剛才她點菜時,看了半天也沒點葷菜。 怕傷她臉面,晏少昰也不說破:“嘗嘗吧,這幾樣平常不多見。我一人也吃不了這許多?!?/br> 唐荼荼認真道:“我不能吃這么多rou,回頭我丫鬟會跟我爹和母親告狀的,要是中午吃的rou多了,晚上就不讓我吃宵夜了?!?/br> 她一天吃四頓飯的,漫長的黑夜全靠那頓宵夜撐著。 “她敢!吃你的罷?!标躺贂g笑出聲來,如往常一樣,是鼻腔里出來的一聲哼笑。他左邊太陽xue依舊突突地跳,可卻不覺得疼了。 福丫眼觀鼻鼻觀心站著,聽到這句全身骨頭都軟了一下,細聲細氣:“小姐你吃吧,奴婢不敢告狀的?!?/br> 唐荼荼:“那就謝謝您啦?!?/br> 第48章 豬羊rou唐荼荼沒碰,只端起那兩盤魚,用公筷整整齊齊從中間分隔開,涮進火鍋里了。 剩下兩個半盤,又規(guī)規(guī)矩矩還到了他手旁。 ——噢,愛吃魚。 晏少昰轉(zhuǎn)過這個念頭,唇邊挾了笑,看著她夾出魚片,也不碟蘸小料,一片一片夾著吃了。 魚rou都是廚子剔過刺的,沒了那一根一根的麻煩,只剩滿口的滑嫩鮮甜,比羊rou片要好吃得多。 民間幾乎沒有冰窖,豬羊rou保存時間短,這樣的rou畜多是京郊的鄉(xiāng)戶人家,趁著黎明時分宰殺了,趕在清早送進城來的。rou都新鮮,但沒凍過,切出來不打卷,吃起來羊膻味也重。 唐荼荼以前是很愛吃火鍋的。末世早期,大家全忙著活命,食物花樣不是很多,只有火鍋流傳多年,經(jīng)久不衰。食材都易得,吃的時候氣氛很熱鬧。 回憶在她腦子里打了個旋兒。只是滿眼的古香古色,還有這怪模怪樣的銅鍋,又把那些回憶全推遠了。 有那碗竹蓀湯墊肚,又看著她吃了這半晌,晏少昰有了點食欲,這才開始動筷。 他吃得慢,也懶得講究往日規(guī)矩了,破了用膳時食不言的習慣。吃完一波,就跟她說兩句話。 “可知你哥哥為何得了第十九名?” 唐荼荼筷尖一頓:“知道的。” 晏少昰道:“說說看?!?/br> 葉先生那天分析過的話,唐荼荼都理解透了記在心里。這會兒她拿出來說,沒有葉先生講得那么透辟三分,意思卻是到了的。 “說得不錯,但少了一層。”晏少昰徐徐道:“你哥哥是寒門,我父圈了你哥哥,還有一層要敲打世家的意思——今年鄉(xiāng)試棄考者四百余人,半數(shù)出自京城的世家。” 唐荼荼愣?。骸皸壙??” 鄉(xiāng)試、會試按例都是三年一次,只有哪年朝廷大典、普天同慶的時候,才會加一次恩科,“恩”為皇恩浩蕩的恩,這樣的恩科許多年才見一次,不限解額,增加錄數(shù),多難得的機會,棄考做什么? 唐荼荼仔仔細細聽二殿下說。 “歷來出了這樣多人舞弊的大案,京城的世家們總是要避一避風頭的,不然以后上了官場,這里那里結(jié)了仇,舊事都要被人拿出來指摘,尤其是升遷經(jīng)歷——前幾年辭官的蕭太師,其長子十八中舉,十九中狀元,此后十多年,一路累遷至內(nèi)閣學(xué)士,卻屢屢受人攻訐,只因為他中舉的那年,與‘癸卯舞弊案’是同一年——就因為這么個巧合,便有了舞弊之嫌,被蕭家的政敵詬病了十年之久,在天下學(xué)子中惡評甚多。” 直到蕭太師前幾年辭官賣宅,舉家回了余杭老家,這種無中生有的污蔑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