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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曾是萬人迷 第15節(jié)

    先給師父喂了水,再清理身上血跡。她也是隔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身上那些被穿透的傷本來是貼著穿透皮rou的刺環(huán)愈合了的,但陣法一開,靈力沖灌之下,十天半個月的,總會有一些傷處再裂,滲出些許血液。她便時時看看,替他擦洗了去。

    今天這一通忙完,練過外功,丁羽照例坐到一邊陪著?,F(xiàn)在也沒什么新書可讀,新鮮事可講,君洛寧若想說話,她自然陪聊,不想說話,她也會陪到淬體之后再走。

    今天看氣氛尚好,丁羽又問了幾句凝煉靈種時的要點,最后遲疑著問:“我凝煉靈種之后,就要接受傳承了嗎?”

    “自然,現(xiàn)在不接受,還等我死了之后,再從我尸體上扒出來么。”君洛寧現(xiàn)在不怎么睜眼,垂著眼也不像個失明之人,頗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她的話。

    丁羽卻覺得有哪里不對。

    是了,如果這傳承能從尸體上扒出來,那直接處死他不就好了,何必因為投鼠忌器,多留了他這么多年性命?

    君洛寧眼盲,心思一旦用起來卻比誰都敏銳,丁羽才一尋思,就聽他道:“我們守正派這份傳承,一次只能傳給一人。我傳你,你可再傳一人,此世可存三份,若再傳了第四人,我這里的便消失了。至于我活命的憑仗,也在于它存亡皆寄予宿主心意。我若死前拼命,一個念頭便將它毀去,誰也搶救不得?!?/br>
    原來如此??啥∮鸸之惖母杏X越發(fā)揮之不去。

    她總覺得這個特點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來是什么。

    搖搖頭,不想這沒用的東西,她有話,難以啟齒,吭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問出來:“那你現(xiàn)在,嗯……現(xiàn)在交給我……”

    現(xiàn)在交給她,不就沒用了嗎?他不想活了?

    君洛寧又笑了,他笑起來實在是很好看,盡管人僵直地釘在刑柱上,談不上什么儀態(tài),但這樣垂眸淺笑,也足以讓人忽視地牢陰森。

    丁羽捂住眼睛,罵自己死顏控,沒救了。就聽君洛寧幽幽道:“再不給你,我怕自己真不肯給了?!?/br>
    嗯?這是什么意思?

    “那天血魔冒充高歌來誘,你當我真不心動么?”

    丁羽怔了怔,沒說話。

    君洛寧卻笑意斂去,神色變得冷冽乃至扭曲。

    “我會在這里待到死。憑你的天資,也不過就是將傳承接續(xù)下去,能領(lǐng)會多少,能推進多少?江非指望的還是我,他怎么可能讓我死。如果不是每日靈氣灌體,我如今不能修煉,又怎么能保持rou身不朽?!?/br>
    君洛寧一氣說來,語氣波瀾不驚,但怨憎之意溢于言表。

    “你懂么,我會這樣活下去,再活一百年,或許兩百年,誰知道呢?;蛟S門中還會煉制延壽的丹藥給我,直到你找到一個天資出眾,足以真正繼承孤云峰的弟子。呵,或許你自己也行。你覺得,我不想逃出去么?”

    君洛寧忽然睜眼,空洞的目光偏過來,看得不準,但仍然讓丁羽背上寒毛豎起,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她聽到自己嗓音干澀,說:“想……”

    她雖然實際年紀也不比這具身體大多少,但并不是這個時代信息渠道缺乏的年輕人。所以她很容易就聯(lián)想到其中的絕望與憤懣。尤其君洛寧只是出賣了情報給魔域,本身殺起血魔來并不手軟。當年他還是同輩之中第一人,血魔恐怕也視他為大敵。

    所以不會有人來救他,他注定要這么忍受著直到死去。

    但那天那個血魔帶來一個念想,魔域也需要他的功法,他身帶的傳承。

    丁羽覺得,這次他確實是拒絕了的,但是君洛寧顯然自己也不敢保證,再過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再有這樣的機會,他會不會毫不猶豫地抓住,逃出生天。

    這時候丁羽真的有點佩服他了。他居然就這樣果斷地決定,徹底交出來,放棄自己的一部分砝碼,絕了自己將傳承帶走的后路。

    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后不后悔。

    君洛寧沒有后悔的樣子,但是怨氣很重,丁羽猶豫了一會,上前去,半跪下,避開傷處,抓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可能只是一念之差,越陷越深,但終究害死那么多人,你……我覺得你已經(jīng)后悔了,現(xiàn)在也在接受懲罰。我是你的徒弟,以后會好好照顧你,盡量讓你舒服一點。”

    君洛寧抿緊了嘴。丁羽這回沒叫師父,那聲師父其實純粹是為了陶羽的執(zhí)念叫的,這時候講這樣的話,她覺得應(yīng)該真誠一點。

    見君洛寧不語,丁羽又道:“那天我引爆靈器,大家都說是掌教救了我,但我當時明明感覺到,是身后過來的靈力把爆炸的威力壓了一下,又將我撞了出去,才沒直接受傷?!?/br>
    事后說是掌教相救,是不想讓他記君洛寧的恩情,免得好好一個傳承弟子,欠了一個罪人的情嗎。

    “師父,所以你是怎么引出靈力救的我?掌教也知道,卻沒管嗎?”有些好奇地問。

    君洛寧淡淡道:“不過是借陣法調(diào)用地脈之力而已。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如此,何必去管,又不能做什么。”別的也不多解釋,卻冷冷道,“松手?!?/br>
    丁羽一愣,松開了手。

    “離我遠點?!?/br>
    君洛寧毫不留情地驅(qū)趕她,之后卻唇角輕揚,眉目舒展,清淺一笑:“我好看么?”

    丁羽咽了口唾沫,點頭。

    君洛寧雖然沒看見,但還是笑容一收,顯出幾分戾色,冷然道:“你才多大,居然這樣沒有羞恥?!?/br>
    我算上這段時間,十八也有了。丁羽心里這樣想,可現(xiàn)世她真的只有十五。

    但更令她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的,卻是君洛寧一針見血的斷語。

    沒錯,她是個顏控。這在前世不算什么,任什么前輩高人,只要去兼職了幻影戲演員,全是他們這些年輕人口中的小哥哥小jiejie。

    盯著看怎么啦,還喊著我要給你生孩子呢。

    但這一世好像,貌似,應(yīng)該,大家還不是很能接受的樣子。

    她也沒干什么,只是君洛寧真的長得好,她沒事忍不住盯著看而已。

    “你真當我瞎了就什么都感覺不出么?”君洛寧厭惡地皺著眉,冷笑,“天天盯著我看,就是昔年師姐師妹,也沒像你這樣的?!?/br>
    “沒人來修煉的時候,我只能看你呀?!倍∮鸬讱獠蛔愕剜止尽K窍矚g看美人,可對君洛寧,也沒有看很多。天天學習都很緊張了,真的只是偶爾。

    她只是欣賞,可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大概就是,色咪咪的吧。

    君洛寧功力被廢,身體被鎖,神識其實仍在,只是失了靈力憑依,有什么手段也施展不出。但別人若盯著他瞧個不停,他自是感覺得出來。

    丁羽又是心虛又是委屈,想到自己這些天為了報答他救了自己一命,想了很多法子,現(xiàn)在卻被冤枉,心里很是難受。

    “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君洛寧冷言,丁羽抹了把眼睛,倔強地回他:“我沒哭,我生氣而已?!?/br>
    嘴硬的丫頭。君洛寧嗤笑一聲,涼涼地道:“行了,別對我動念頭,我也懶得管你閑事。”

    誰對你動念頭了!誰對你動念頭了!光被鎖在這里就有三百多年的老男人!

    丁羽氣壞了。

    “還有,你別聽江非的,什么身兼兩脈,說出去你不怕被人恥笑,我還嫌丟人。”

    這是君洛寧第二次提出這件事,顯然是真不高興。

    丁羽其實也很別扭,現(xiàn)在傳承基本到手,似乎可以試試改口?

    叫師叔么?丁羽張了張口,又看了眼神色漠然的君洛寧,突然叫不出來了。

    “師父?!彼÷暯械溃鍖帥]應(yīng),正要說什么,又停下,提醒她:“差不多要開陣了?!?/br>
    丁羽慌忙跑出大陣范圍,看陣法漸漸啟動,火焰般的紅色光華鋪滿了地面,她返身出洞,接進準時到達的武鴻烈,一起入陣修煉。

    二人正在慣常位置修煉,忽聽君洛寧的聲音響起:“在那里有什么用,往前兩步,全力抵御?!?/br>
    兩人吃了這一嚇,哪還抵御得住,紛紛跌出陣來,對視一眼,丁羽小聲對武鴻烈道:“是對你說的吧?”

    “是吧?”武鴻烈也吃不準。不過他確實覺得他站在原先的位置不算太過吃力,但把不準應(yīng)該深入陣勢多少,只怕弄得不好反傷了身體。

    現(xiàn)在聽君洛寧發(fā)話,武鴻烈還是決定試一試。丁羽不放心,怕他受不住連出來的力氣也沒有,還想用繩子拴住他腰,到時候把他拽出來。武鴻烈一步跳開,直接跨入了陣中。

    他只是怕身體受傷,在師父那交待不過去,說他連個罪囚的話都聽。但弄個繩子拴腰上像什么話,他情愿受傷啊!

    一步,早已熟悉的感覺。兩步,吃力。三步,武鴻烈立刻知道,自己也確實沒辦法往前再邁一步了。

    這里的熱力明顯增強了。原來輕松有余的抵御變成了全力,連多想的余地也沒有。

    一次冰火變幻就差點讓他放棄,咬牙堅持到兩刻,武鴻烈終是抗不住,大喊一聲猛然抽身后退,到了陣外就跌坐在地。

    丁羽為他捏了一把汗。雖然最近看君洛寧有后悔之意,但保不準對掌教那一脈是什么觀感,萬一坑了武鴻烈呢。

    這時趕緊搶過去扶他坐好,找出馮越給自己補益元氣的藥要給他服下。武鴻烈搖頭避開。

    “沒事,這才是正好,原先太輕松了,我也覺得不對。”

    大陣這會兒又由陰變陽,再關(guān)閉又要到明天申時了。丁羽隔著大陣看陣中的君洛寧,不禁佩服:“師父你怎么知道他要前進兩步?”

    第23章

    君洛寧對她冷笑,不過顯然帶著戲謔之意。

    “你當我不但瞎了,還聾了不成?每人步聲總有不同,你帶來的孤云峰弟子來來去去,我早聽得熟了。那天一帶了他來,我便聽出來了。武鴻烈?”

    丁羽真的吃驚了,失聲叫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回頭望向武鴻烈,他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也吃驚地望過來,兩手食指交叉封向自己的嘴,示意自己之前真的沒暴露過身份。

    君洛寧卻是一副很痛心的模樣。

    “你入門這么久,除了武鴻烈,還認識什么朋友,你倒是說給我聽聽?”

    這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讓丁羽頗為心虛。

    也是,日常聽馮師叔這個本門最大的師兄吹講他君師兄當年的偉業(yè),真正是朋友遍天下。她這個君洛寧的正經(jīng)傳人卻是一年下來只交到一個朋友,足可以慚愧得一頭撞死以謝天下了。

    “讓他出來說話?!?/br>
    君洛寧吩咐丁羽,武鴻烈自然也聽到了,磨磨蹭蹭了一會,心一橫,從丁羽身后站出來。

    “是我拜托丁羽幫我一把的,你別為難丁羽!”

    丁羽卻已了解了一點君洛寧的性子,以前對她愛搭不理的時候,只要不提掌教也沒事。最多也就是不理你,讓你走開。

    現(xiàn)在雖然剛嫌棄過她一回,但變臉變得很快,既然出言提醒,那肯定是有了想法。更何況她聽君洛寧的語氣并不像是生氣。

    于是丁羽嬉皮笑臉地問:“師父,你早就聽出來了,怎么現(xiàn)在才說?”

    “我不現(xiàn)在說,他一硬氣跑了,我還怎么跟他收費?!?/br>
    君洛寧慢吞吞地說道,武鴻烈卻是呆掉了。

    沒錯,早被發(fā)現(xiàn)的話,他大可摞下話就走,頂多自己慢慢修煉就是。

    可是現(xiàn)在都修煉這么久了,這硬氣話可就說不起啦。

    而且他剛剛修煉確實感覺到即將突破,也真是舍不得走。

    走又走不得,留也留得尷尬,武鴻烈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丁羽告饒:“師父,是我不對,沒征求你同意,就聽掌教的話,帶他來修煉。你要收什么費,我替他給行不行?若是收得太狠,以后我就連一個朋友也沒有了。”

    君洛寧悠悠嘆了口氣:“你究竟是哪一脈的人?”

    丁羽心里嘀咕,我當然是掌教那一脈的人。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講,不說君洛寧會不會翻臉了,她就怕天道不放過她,算她沒完成陶羽的執(zhí)念,給她來個魂飛魄散玩玩。

    武鴻烈不愿丁羽為難,問道:“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