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由高興起來：“莫非師父你有錢？”

    君洛寧冷冷地道：“我身上一應(yīng)事物都叫搜去了。你是江非作主收進(jìn)來的，自己去找他?！?/br>
    他語氣不帶感情，但丁羽聽在耳里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怨恨，哪敢接話，坐在一邊發(fā)愁。

    她說是賴上了掌教，但實(shí)際上哪里好真的有事沒事去找他。加上現(xiàn)在若有若無的感覺到江非與君洛寧之間別有問題，心里更是警惕。

    她坐得稍久一點(diǎn)，就惹得君洛寧不悅了，冷著臉喝斥：“還不快滾?！?/br>
    丁羽就滾了。

    一邊滾一邊想，師父與周師伯原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F(xiàn)在看來還是我家便宜師父稍勝一籌。這些天話說得多了一點(diǎn)，又有她天天送水，君洛寧嗓音漸漸恢復(fù)，盡管還有些啞，卻比周若那把破鑼嗓子動聽得多。周師伯真是開口毀所有，可惜可惜。

    丁羽愛看美人，現(xiàn)在沒有幻影戲看，看師父也不錯。要是這聲音整天說的不是“滾”、“蠢貨”之類的話，那就更好了。

    第二天又抓冉清問了路，直奔守正峰藏書樓。

    原先丁羽對守正宗的規(guī)模很是滿意，這走起路來才覺得不好。光是孤云峰的范圍，就要翻山越嶺上上下下幾個山頭，再走到主峰，耗了他大半天時日。

    主要是孤云峰現(xiàn)下實(shí)在養(yǎng)不起代步靈獸，她若開口，掌教當(dāng)然不會拒絕，但領(lǐng)來了靈獸靈禽就要養(yǎng)，總不能每個月都跟掌教伸手。

    也只有凝出靈種之后學(xué)了術(shù)法，能浮空飛行之后，才算方便。一般弟子的活動范圍看來并不會離自己住處太遠(yuǎn)。

    收藏這些入門功法的藏書樓建在守正峰的主峰山腳下，進(jìn)出的弟子很多。丁羽看了看，沒幾個熟人，她原本只是記名弟子，不過丁香從小在守正宗長大，記得的不少記名弟子，這幾年被選入內(nèi)門外門的也有很多人了，本來指望能碰上一兩個的。

    真是，一個愛學(xué)習(xí)的也沒有。

    丁羽拿出自己的令牌，交給門口的老者，老者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拿在手上卻發(fā)起了呆。

    丁羽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又有問題，只希望不要是麻煩，問道：“怎么了，我能進(jìn)去么？”

    “進(jìn)自然是能進(jìn)，只是師叔這身份，孤云峰嫡傳，卻又剛?cè)腴T，這……”老者看上去十分為難的樣子。

    丁羽不解，老者道：“這藏書樓本就是孤云峰峰主掌管，按過去的規(guī)矩，這些普通弟子可以抄閱的藏書，峰主可以隨意取用。但師叔這身份含糊不清，既是唯一嫡傳，又沒有正式任命，弟子卻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br>
    丁羽聽他叫自己師叔，便知道他應(yīng)該是入門得早，算是第三代的弟子，沒入嫡傳，選了這個職司賺點(diǎn)靈石。

    聽是這原因她就放了心，笑道：“我就是個普通弟子，峰主什么的還早著呢，就先抄一本好了?！?/br>
    老者把令牌還了她，皺著眉還在糾結(jié)，最后下決心道：“去抄三本吧，不可再多了。”

    這是意外之喜，丁羽收好令牌，心情大暢，覺得今日運(yùn)氣定然極好，定要好好選上三本，莫錯過這運(yùn)道。

    這藏書樓規(guī)模并不大，來的也都是年輕弟子，個個神情嚴(yán)肅，站在一排書架前再三思索才換另一本。

    不過多數(shù)人似乎都有一定的目標(biāo)，雖然換得多，但明顯取書換書都頗有成算，不像丁羽站在那兒茫茫然不知從何開始。

    丁香當(dāng)年是練基本功練了三年，指點(diǎn)記名弟子修煉的趙師兄給她選了一種功法修煉。而現(xiàn)在看來，內(nèi)門弟子似乎不是如此，而是劃定范圍，自己多練習(xí)幾種再加以選擇。想必會有范圍相似的弟子，互相之間交換著看，可以省下些靈石。她光桿一人，大概是找不到人換，只能把七十六套都借遍了。

    好處肯定是有的，但君洛寧不作評價，不給范圍，卻讓她來找更多的內(nèi)容修煉。

    那她要從何開始呢？

    靈石她有，但是不多。掌教說她剛開始修煉，為了讓她定心，大部分都給她存著，每月只比普通弟子發(fā)放略多。所以除了免費(fèi)的三本之外，她其實(shí)還可以再自己買個四五種。只是拿不定主意從哪本開始。

    或者，反正要全練一遍，隨便選一種？

    丁羽想，如果君洛寧真不管她，那她選好了是不是就去問掌教。

    丁香當(dāng)記名弟子的時候，都花了三年的時間讓人指點(diǎn)選擇合適功法?，F(xiàn)在成了掌教的師侄，一脈傳人，卻沒人管他，要全部修煉？

    這究竟是嫡傳與記名弟子的不同，還是君洛寧與掌教不和，拿她出氣？

    深呼吸平定了一下心情，丁羽決定還是按君洛寧的要求先做。

    也許江掌教說得沒錯，君洛寧善于蠱惑人心，雖然至今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但丁羽總覺得他也不是特意針對自己。

    畢竟也挺慘的，心情不好很正常。

    再說了，不管君洛寧什么想法，為了完成陶羽的執(zhí)念，這第一步她就得走好，必須順著哄著才行。丁羽決定在覺出不妙之前，走一步看一步，先按直覺行事吧。

    但七十六本書中選出三本，真就這么抽大獎似的隨便抽，她也覺得太開玩笑。

    想了想，丁羽轉(zhuǎn)身到門口，又問那老師侄：“請問，那些基礎(chǔ)功法里，哪本被人選得最多，哪本被人選得最少？”

    老者雖然覺得她問題奇怪，但還是查看之后答了：“選得最多的，乃是靈猿幻身功；選得最少的，乃是朱雀掠天圖。”

    “這低級功法，取的名字個個都像絕世密笈似的?！倍∮鸢蛋低虏垡痪洌x了老者，回去便將這兩本先找出來。

    “選得多，說明普遍，我左看右看也不像什么天才，選個最普通最適用的，適合自己的可能性最大；選得少，說明最不適用，我左看右看都像個主角，選個最不適用的，沒準(zhǔn)就一飛沖天了呢?！倍∮鹱聊ブ顒恿讼率滞?，“下面就要看我的運(yùn)氣如何了。”

    隨便在架上取了一本，一瞧，第三本，基礎(chǔ)吐納法入手。

    到老師侄那拓印，丁羽滿以為會是什么高級法術(shù)，拿個玉簡之類的回去，不想老師侄看了看她手中三本書名，在自己儲物袋中閉目尋了一陣，摸出三本與她所選一模一樣的書遞給他：“好了，這三本還放回去吧?！?/br>
    丁羽傻了眼。老師侄想是見慣了新人如此模樣，摸了摸胡子笑道：“這些書有本門自己的，也有與其他門派換來的，更有世間流傳已久被收集來的，不值錢，哪值得花材料拓印。只有掌教那收著的中級功法，才有這個必要?！?/br>
    丁羽把交給自己的書收好，嘀咕道：“不值錢還要收費(fèi)。”

    老者聽了也不生氣：“抄書也是要人工的。何況若不付出些代價，怎會放在心上。”所以門中明知這些弟子會互相交換，還是要求他們來藏書樓借閱。不管你手頭有沒有，初入道途的這一小筆靈石總是要付出的。也避免私下?lián)Q閱鬧出什么事端。

    這番話他是有感而發(fā)，丁羽沒有這種感慨，她想的是若是這樣，把功法收集全了想必也不像她擔(dān)心得那么難。

    于是把書還回架上后，她興沖沖地回去，先去寒潭取了水，再到地牢看望君洛寧，把挑了功法的事跟他講了，又為今天送水晚了致歉，請師父大人有大量，莫跟她計較。

    不過，她可沒真的去修煉，還得跑一趟幻花溪谷，向掌教請教之后才放心。

    就是路太遠(yuǎn)，想想就犯怵，今天要不是趕著回來給君洛寧送水，她本想直接去的。

    第9章

    想到明天還要翻山越嶺的趕路，丁羽嘆了口氣，望月傷懷。巴結(jié)人這種事，想做好了，也真不容易。

    一口氣嘆至一半，天上撲通落下來一人，掛著臉，就站在院子里喊：“小師叔，弟子武鴻烈求見。”

    那個，原來預(yù)定的小師兄，現(xiàn)在變成大師侄了。

    還有，你就這么求見的？都直接進(jìn)院子了。

    丁羽當(dāng)然犯不著跟武鴻烈較真，相反，她很開心，趕緊開門把人迎進(jìn)來。

    “別叫師叔了，我燥得慌?！?/br>
    武鴻烈臉繃得緊緊的：“不行，上下有別，讓師父知道我不恭敬，要說我的?！?/br>
    “你就說是師叔命令你叫名字，你不能不聽？”

    武鴻烈想了想，臉色好了點(diǎn)，看了看丁羽，小聲叫：“丁羽?！?/br>
    “哎?！?/br>
    他總算恢復(fù)了之前與丁羽相交的輕松，抱怨道：“原來以為有小師妹了，結(jié)果多了個小師叔?！?/br>
    丁羽聽他這話音，不禁笑了：“你到底是因?yàn)槎嗔藗€師叔不開心，還是因?yàn)闆]有師妹不開心?！?/br>
    武鴻烈也有點(diǎn)不好意思，他師父年紀(jì)挺大的了，排前面的師兄也很大，他一直很希望有個年紀(jì)相仿的師弟或者師妹，最好是師妹。所以之前聽師父漏出的一些話，還以為師父要收丁羽為徒了，開心得不得了。

    結(jié)果卻是這樣，一想到師妹沒有了，還要管“原師妹”叫師叔，他整個人都喪得不行。這次被派來送東西，真是很不情愿的。

    現(xiàn)在被丁羽這么一說，總算開心了一點(diǎn)，師兄妹當(dāng)不成，當(dāng)朋友也好。說出去孤云峰的小師叔是我朋友，好像感覺也不錯。

    武鴻烈與丁羽又閑扯了幾句，尤其八卦了一下君洛寧，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wù)，一拍腦袋，從腰帶里取出一瓶丹藥給她。

    “喏，師祖讓拿給你的?！?/br>
    “這是什么？”

    “暖陽丹?！?/br>
    顧名思議，大概能猜出作用，丁羽也立刻想到了用處，不禁感動：“掌教真是關(guān)心我?！?/br>
    “那當(dāng)然，晚上了還叫我送過來，等明天都不行?！蔽澍櫫覜]好氣地說，還是忍不住好奇，“君洛寧一定要寒潭的水么？”

    “是啊，不然不喝，我總不能灌他。”丁羽沒精打采地把暖陽丹放在桌上沒收，明天就可以用上了。又提醒武鴻烈：“你應(yīng)該叫師祖，他沒被革除出門。”

    “我才不叫，他是叛徒?！蔽澍櫫乙埠苡性瓌t，又指了指丹瓶告訴她：“最上面那顆你今晚就吃了，拔除寒氣的。師祖說你這幾天下水，雖然沒大礙，但也要防著寒氣入體，影響筑基。以后每天下水前都要服藥?！?/br>
    說著又八卦起來，丁羽用“沒想到你是這么八卦的人”的眼光看他，也沒阻擋得了他的閑話之心。

    “這暖陽丹你知道么，還是君洛寧煉制的。我聽師父講，以前他拿這寒潭水試驗(yàn)煉丹煉器，每天都讓人去取水，就煉了這個丹藥。給你拿來的還是他當(dāng)年用剩下的呢。原來一直是馮師祖收著，我?guī)熥鎸ｉT跟他要來的。”

    “不是吧，那吃完了還有么？”丁羽不禁擔(dān)心起來。

    “有啊，還有很多。而且馮師祖也會再幫你煉的，你怕什么?！?/br>
    我當(dāng)然是怕我?guī)煾噶?。丁羽在心里說。誰知道那師父會挑她什么毛病。

    武鴻烈還帶來了掌教的轉(zhuǎn)告，讓她不必有顧慮，君洛寧讓她修煉全部功法，雖然不是常規(guī)，但也不是害她，照做就是。

    總算讓丁羽一顆心有一半放進(jìn)了肚子里。

    另一半放不進(jìn)，還是因?yàn)檫@個守正宗的事兒，總讓她覺得自己是一顆小小的棋子。君洛寧心思難測，掌教的心思也未必就是表面看上去那樣。

    當(dāng)晚服了那顆拔除寒氣的丹藥，果然熱氣從腹中生起，大汗淋漓，寒癥盡去，身上松快了許多。

    再去寒潭取水時，丁羽便將暖陽丹服下，但沒昨晚那粒丹藥立竿見影的效果，讓她有點(diǎn)嘀咕，行不行??？

    下了水，卻是一怔。

    居然不太冷，很顯然，寒潭還是那個寒潭，就是暖陽丹的效果了。

    取了水上岸，徒孫照例給她遞來酒，丁羽擺擺手：“以后應(yīng)該不用了，掌教給了我丹藥?！?/br>
    直到穿好衣服鞋襪，藥效仍在，身上暖融融的，卻不過份，就好像曬著冬日的暖陽，仿佛天氣本身就是這么暖和宜人。

    這暖陽丹的名字還真沒叫錯。

    照例給君洛寧送了水，練功，到時間退出，回來繼續(xù)練功。

    如此又過了五日，丁羽從地牢回來，吃自己的晚飯。

    因她每天回來得晚，飯菜便也備得晚。冉清做事很細(xì)致，每次她回來時，都能吃上還在冒著熱氣的飯食。

    今天也不例外。除了靈石不夠數(shù)，她的其他日常用度半點(diǎn)沒有折扣，掌教在這方面十分上道。就拿食物來說，明顯上檔次。

    rou類都是守正宗自養(yǎng)的靈獸，米是靈田出產(chǎn)的上等靈米，就連廚房放著的蜂蜜都是玉靈蜂出產(chǎn)的上等蜜。味好還是其次，每日下了肚，修煉的時候大有助益，這才是她天天一頓不落惦記著吃飯的原因。

    正吃得痛快時，聽得外面大大的一聲嘆氣。

    “唉，師兄當(dāng)年那般風(fēng)采，怎收得個傳人，吃起飯來這樣窮兇極惡?！?/br>
    丁羽險些噎了，手忙腳亂地把自己收拾好，跳出門外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