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28節(jié)
寒酥剝糖炒栗子的動作卻突然停頓了一下。 青松林雖然也有梅花,可是遠不敵府中的幾處梅園。四夫人只是因為青松園更近,便去那里摘梅嗎? 遠處,四房夫婦已經(jīng)走遠。四夫人嘆了口氣,感嘆:“多乖的小姑娘,怎么就遇了歹人?!?/br> 封四爺想了想,道:“確實古怪?!?/br> 四夫人琢磨著:“那日三嫂過壽,二哥又在銜山閣宴貴客,府里人來人往的客人確實不少。說不定遇見哪個壞的,欺負眼盲孤女。這越是權(quán)貴之人,卻是能閑出一肚子壞水?!?/br> 封四爺并不怎么關(guān)心,隨口道:“我倒覺得很可能是程家人干的?!?/br> 說到程家,封四爺眉眼間明顯流露出幾分嫌惡。不同于大哥的目不識丁、二哥的一生從戎,三哥的坐享富貴混日子,封四爺是個讀書人。讀書人身上總是有著幾分氣節(jié)正氣在。 “也有可能?!彼姆蛉它c點頭。 翌日一大早,赫延王府的下人們早早起身,今日是小年,少不得許多忙碌。 檀香輕飄的屋子里,老夫人捻著佛珠,突然開口:“今日是小年?” 她吃齋念佛半生,早沒了年節(jié)概念。如今兒子歸家,竟也在意起節(jié)日。 “是。”穗娘自小跟著老夫人,大半輩子的主仆默契讓她知道老夫人這是馬上要吩咐廚房準備封岌喜歡的膳食了。 她提醒:“今日宮宴,二爺不在府里?!?/br> 老夫人的眉頭立刻皺起來,顯出幾分厭惡。半晌,她問:“人已經(jīng)走了?” 話音剛落,外面的丫鬟稟告封岌過來了。 封岌今日確實要進宮,可先來給母親問安卻不能少,也是過來陪母親用早膳。 老夫人的臉上立刻浮現(xiàn)慈愛的笑容。母子兩個粗茶淡飯用過早膳,封岌并不急著離去,反而是多陪陪母親說話。 封岌將要走時,老夫人突然說:“嘉屹,答應母親一件事情?!?/br> “您說?!?/br> “日后成家,不可尚公主。也不可迎娶任何皇家女?!崩戏蛉苏f得認真。 封岌卻笑笑,道:“兒子還沒成家的打算。” “可你總要成家的!”老夫人的語氣有一點急。 封岌點頭:“好。聽母親的。” 封岌又在母親這里陪了些時候,才離去。今日小年,所謂宮宴是皇家宴請百官之日,封岌自然在受邀之列。 封岌尚未走近府門,遠遠看見了寒酥。 她今日分明仍是守孝的淡雅素服,卻明顯裝扮過。她立在府門前的一輛馬車前,正與一紅衣郎君說話。 “沒想到是表哥親自來接我。”寒酥道。 程元頌道:“分別幾年,表妹與我越發(fā)客氣了。” 寒酥彎唇。 程元頌在寒酥越來越出眾的眉目打量了一番。小時候就覺得表妹好看得緊,和旁的姑娘家站在一起,永遠發(fā)光一樣顯眼。如今長大了,更是出類拔萃,仙姿玉貌。今日宮宴,程元頌隱隱覺得他這藏于深閨的表妹要驚艷許多人。 程元頌突然嘆了口氣。 “表哥?”寒酥疑惑。 程元頌道:“去年見羿老,他還念著你。有空去看看他?!?/br> “回京自該拜會恩師,原也打算新歲時親去拜會?!焙纸忉?。 第23章 等封岌走到府門前時,寒酥已經(jīng)登上了程家的馬車。 封岌并未乘馬車,而是直接騎上馬。他望著程家遠去的馬車,吩咐:“長舟今日盯著她。云帆跟著我。” “是?!遍L舟和云帆齊聲應。 長舟、云帆和長轅亦翻身上馬,跟在后面。 云帆嘻嘻笑出聲來。長轅瞥他一眼又收回視線,長轅知道云帆等著別人問,他就不問,憋死他。 果然,長舟和長轅誰也沒搭理他,云帆自己忍不住開口:“我總算分到比長舟更重要的差事了?!?/br> 幾個人在封岌身邊做事,最重要的事情永遠安排給長舟。好不容易得了更重要之事,云帆心里美?。∵@是對他能力的肯定。 聽了他這話,長舟仿若沒聽見一樣,只用力夾了馬腹,往前面去。 長轅用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向云帆,問:“你覺得你的差事比長舟的重要?” “不然?”云帆反問。 長轅哈哈大笑了兩聲。他伸出長臂拍了拍云帆的肩,笑道:“那你好好肩負起保護將軍的重任?!?/br> 云帆翻了個白眼——如果將軍遇到了不能自保的危險,那他早死得骨頭都涼了。 他分到的任務好像并沒有長舟重要…… 一行人正行到街角,長轅走上另一條路。他一向不隨在封岌身邊,有其他事情要做。 云帆有些沮喪地快馬追上長舟。 長舟面無表情地提醒:“將軍昨日受了傷,你今日要仔細些?!?/br> “昂?!痹品珢瀽灥貞寺?。 聽他語氣,向來古板的長舟也忍不住寬慰兩句:“你現(xiàn)在沉穩(wěn)許多,取代我是早晚的事?!?/br> “別別別,我可沒想取代你。你永遠是我哥?!痹品珖@了口氣,喃聲般:“我比較想取代子林……” 長舟瞥過來,永遠沒有表情的五官也浮現(xiàn)了看傻子的眼神。 宮門前車馬堵塞。騎馬而來的武將、乘轎的文臣,還有一輛輛裝滿亮麗女眷的車輿將宮門前堵得水泄不通。 侍衛(wèi)和宮婢守在府門前,依次仔細檢查,絕不準許有人攜兵刃進宮。就算車輿內(nèi)的女眷也要下車等宮婢們檢查。 有那第一次進宮的女眷,好奇地從窗口向外張望。 “阿姊,那人怎么都不下馬直接進去了?”一個妙齡女郎好奇地詢問。 年紀稍長的溫柔女郎從窗口望出去,淺淺一笑:“云苓,那就是你自小崇拜的赫延王?!?/br> 名喚云苓的女郎一雙鹿眼立刻亮起來,緊緊拉著jiejie的手:“他就是赫延王?阿姐以前見過他的?什么時候見過的?可惜了我沒看見正臉……” jiejie謝云薇搖頭:“我哪里見過他。這人不是在戰(zhàn)場上就是前往戰(zhàn)場的路上,這些年的宮宴好像也是第一次參加。” “那jiejie怎么遠遠瞧著背影就將人認出來了?”謝云苓一雙明眸明明是好奇,卻仍盈著激動的欣喜。 “你笨啊?!敝x云薇用手指頭輕輕戳一戳meimei的額角,“能夠不卸兵刃進宮的除了赫延王還能有誰?” 另一個美婦人點頭,略感慨地接話:“是啊,皇子都沒這殊榮?!?/br> 謝云苓雙手抱在一起,眸中憧憬溢出來:“母親、阿姊,我怎么才能嫁給赫延王?” 母親和jiejie相視一笑,誰都沒搭理她。 ——畢竟,謝云苓這個問題已經(jīng)問過百八十遍了。 謝云苓仍舊陷在暢想里。一想到能夠日日陪在大英雄身邊服侍照料他,還能得到他望過來的目光,她整顆心里就開始彭拜起來。 母親無奈,笑著勸:“見了人,可不許失態(tài)丟臉?!?/br> “嗯嗯?!敝x云苓嘴上應著,實則左耳進右耳出,心里仍在激動馬上要見到赫延王了! 封岌無意這些特殊優(yōu)待,只是他人剛到宮門前,陛下身邊的大紅人喬公公早已等候多時。喬公公笑臉相迎:“將軍哪里用得著這些章程,快請進宮來,陛下一早派奴婢等在這里,就怕這些繁文縟節(jié)耽擱了將軍的時間。將軍一心為民,萬不能在這些事情上蹉跎。路途還遠,將軍也不必下馬。” “有勞公公了?!狈忉Щ仡^看了一眼長舟和云帆。 長舟和云帆立刻主動將腰間的佩刀扔給了侍衛(wèi)。至于封岌,他本就沒帶兵刃。 喬公公看在眼里,臉上笑意更深,躬身抬臂給封岌引路。 今日宮宴設在萬鳥朝鳳的鸞闕園。整個鸞闕園花團錦繡、琳瑯相飾,仿若璇霄丹闕。時候還早,鸞闕園里卻已經(jīng)到了許多朝臣及家眷。離得很遠,就能聽見那邊傳來的談笑聲。 寒酥隨舅母一家來到鸞闕園。剛到了地方,舅舅和表哥遇到別的朝臣駐足相談,她則和舅母、望舒隨著引路宮女往里走,行過很長一段路,才到程家的坐席。 遇到些相識之人,程家大夫人停下寒暄。對方的目光總是不由往寒酥身上瞥一眼。 每每此時,程家大夫人都大大方方地介紹一句:“是我家外甥女,以前不在京城,剛回來?!?/br> 寒酥舉止端莊地福了福身,陽光照在她無褶無動的杏色裙擺。云鬢間一支珍珠步搖恰當其分地細微輕晃,又隨她直起身的動作,隨之靜垂。整個人歸于嫻靜,重新成了畫中仙子。 今日宮宴,赴宴的女郎們個個淡妝濃抹,珠圍翠繞。一身清雅裝扮的寒酥,倒成了墜入花海的仙子。 “說親了嗎?”立刻有人詢問。 程家大夫人笑笑,道:“還沒有呢。她有父孝在身,現(xiàn)在不能出嫁?!?/br> 這話本就留著余地,對方總是會笑著接話:“可以先相看著,把親事定下。等出了孝期才成婚。” 有孝在身的女郎大多這樣cao作。 寒酥眉眼間不見提到婚事的嬌羞,又或者竊喜,安靜地立在一旁,不由又讓人多看兩分。 程家大夫人回頭看向寒酥,意味深長地說:“這么好的姑娘,我們可不舍得草率給她定了親。” 寒酥淺淺一笑。 實則,寒酥猜著程家突然想把她們姐妹接回去,除了她們住在姨母那邊于程家名聲不好聽以外,寒酥也有猜測程家恐怕要拿她的親事圖點利。畢竟姻緣是最好的牽絆與交易。 至于程家到底是如何打算,那她自然不可能知曉。 自小養(yǎng)在深閨,突然來到這樣的大場面,程望舒有些緊張。她再一看身側(cè)淺笑款款的寒酥,立刻覺得自己實在表現(xiàn)太差。又逼著自己學寒酥挺直脊背,學寒酥眉眼淡淡地淺笑。 “你們年輕的孩子們?nèi)ネ媪T,不用陪著我們這些婦人?!背碳掖蠓蛉诵π?,“你們兩姐妹相互照看著?!?/br> 程望舒心里想著等尋了相識姐妹們,她總不會比寒酥表現(xiàn)得更差了吧?畢竟她雖然沒來過這么大的場合,卻認識很多京中女郎。而寒酥卻是誰也不認識的呀! 可是她又錯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寒酥身處這樣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是怎么做到游刃有余無一絲差錯的?侍女低聲提點了遠處的一眾女郎們都是誰家娘子,那么多人啊!她卻總能輕易分辨,甚至有些臉生的女郎,她也不知道根據(jù)什么法子能猜出對方大致身份。 “望舒。” 程望舒尋聲回望,瞧見幾位光鮮亮麗的女郎。女郎們個個華服在身,鬢間珠寶在暖陽下耀著炫目的光。通身的氣派與奢貴。今日貴女們都悉心打扮,而這幾位女郎的奢貴裝扮,明顯異于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