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9節(jié)
“讓姨母擔心了?!焙治⑿χ把巯乱呀洓]有大礙了。” 寒笙也朝著姨母的方向乖巧地笑起來。 “外面冷,快進去說話!”三夫人道。 回到朝枝閣,三夫人忙前忙后了一通,仔細詢問當時情景,心疼得忍不住掉了眼淚。寒酥趕忙安慰了她。 不多時,府里各房的晚輩都過來看望。四房住得近,同輩的孩子尚小,四夫人便親自過來了一趟。她過來時,寒酥正在講那晚的兇險。 見四夫人來了,大娘子封清云笑著說:“四嬸送給笙笙的見面禮派上大用處了呢!” 四夫人不解其意,一邊坐下一邊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寒酥。 “確實要感謝四夫人,”寒酥柔聲,“笙笙被擄走的時候,將您贈她的小銀鐲扔下,這才給我留了線索。” 四夫人愣了一下,才說:“笙笙這孩子可真機靈!” 其他人也附和,夸了寒笙的機靈和勇敢。 府里來看望的眾人都走了之后,三夫人卻沒走。她去房間陪寒笙說話。寒酥立在窗前,從窗口望向外面的冬景失神。她原先在路上時,總覺得到了京城就安全了、到了姨母身邊就安全了。來赫延王府這段日子,她雖處處小心謹慎,卻也只是出于寄人籬下的不自在。她從未想過在京中第一府邸會有安全之慮。 她至今也沒有頭緒到底是什么人要對笙笙痛下殺手。 “酥酥?!比蛉俗叩胶仙磉叄拔覀兂鋈フf話?!?/br> 寒酥一回頭,見meimei在床榻上睡著了。 兩個人輕手輕腳地退出去,到了廳中坐下。三夫人肅然問:“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寒酥搖頭。 三夫人眉頭緊皺地追問:“那你們姐妹二人可有與人結仇?尤其是笙笙。” 結仇? 汪文康的名字一下子到了寒酥嘴邊。可是她又把話咽了下去。汪文康的目標從來都是她,而不是笙笙。這次來者氣勢洶洶勢要取笙笙性命,并非用笙笙來要挾她。那么根本不可能是汪文康。 既然不可能是汪文康,寒酥也不愿意提。舊事重提徒惹姨母焦心。 她再次搖頭,道:“笙笙這么小,怎么會與人結仇。姨母,我擔心笙笙撞見了什么事情需要被人滅口?!?/br> 三夫人眉頭皺得更緊了。 二人相望,都明白對方的意思。滅口似乎是最佳的理由,可是笙笙哪里也不去,又是個瞎子,若說撞見了什么事情慘遭滅口,實在牽強。 “日后出入都小心些,興許那人還要再動手腳。不急于這一時,咱們不是坐以待斃,卻只能再等那人再動作?!?/br> “我明白?!焙值?。 “好了,暫時不說這個了?!比蛉说溃斑@次可多虧了赫延王,你得去好好謝謝人家?!?/br> “是?!焙执鬼?。 三夫人喚自己的侍女進來,侍女捧著個檀木漆金的方正盒子。 三夫人道:“給你準備了謝禮,咱們禮數(shù)不能錯。一會兒你拿去送給赫延王?!?/br> 寒酥臉上一紅,急說:“讓姨母破費了。本來應該我自己……” 可是她沒有錢財。 “你我之間客氣什么?”三夫人打斷她的話,“其實赫延王身邊不缺這些外物,他也不見得喜歡這些東西。理應你親自做些糕點送去答謝更合適,可是你的手傷了,一時半會不能做糕點,先送些別的東西過去道謝?!?/br> 話說到這里,寒酥只能答應。她打開檀木漆金的錦盒,看著里面的雄鷹玉雕擺飾,心下又對姨母產生很多歉。 捉襟見肘的再一次難為情。 待三夫人走了之后,寒酥走到梳妝臺前,拉開抽屜,取出那本“正”字冊,在里面又劃了幾筆。 筆仍握在她手中,她望著小冊子上的“正”字卻走了神。 “娘子您手傷了怎么還抄書?”翠微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寒酥不是在抄書。她不懂寒酥為什么標正字數(shù)日子。 不該問的不問。她轉移了話題,請示:“現(xiàn)在將玉雕送過去嗎?還是要明天?” 寒酥抬頭,望向窗外的天色,快落日了。 “你幫我送去吧?!彼f。 “啊?”翠微心里隱隱覺得不合適。 寒酥輕嘆了一聲,她也知道不該如此不知禮數(shù)。還是得她親自去道謝。 自那日梅后八角亭,她沒有再見過封岌。 再次踏進銜山閣,云帆見了她立刻迎上去:“表姑娘來尋將軍嗎?將軍下午出去了剛回來,眼下正在書房里?!?/br>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一個人?!?/br> 長舟從正好見過,瞧云帆這樣子,無奈地搖搖頭。這努力學出來的機靈和天生的機靈就是不一樣,他開始想子林了。 寒酥被引路帶去封岌的書房。她剛邁進去,云帆學著長舟飛快關了門,將翠微也關在了門外。 翠微狐疑地看了云帆一眼。 封岌坐在書案后,眉宇略鎖。在他面前的長案上攤開一張巨幅山河圖。 寒酥款步上前,將錦盒放在封岌的桌上,溫聲道:“姨母感激將軍相幫,讓我送來謝禮。望將軍喜歡?!?/br> 這話說得極其客套,封岌抬眼瞥向她。 寒酥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敢與他直視。 “想好了?”封岌直來直往地問,不愿再將他與她之間的關系懸在那里。 寒酥心頭突突跳了兩下,再開口:“將軍之前說的話可還算數(shù)?” 封岌立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話,可仍舊逼視著她,讓她說出來:“什么話?” “您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日后我若出嫁必送上一份嫁妝?!?/br> 他既問得直接,寒酥也不愿意拖泥帶水,答復也干脆。雖有前兩日的變故,兩個人又牽扯在一起,可她想法不變,只求一個新的開始。 寒酥知道得封岌庇護日子會好過很多,可她有自己的驕傲。事情因她主動而起,也該由她而終。曾經的取悅是情勢所迫逼不得已,如今既性命無憂,便不再愿意仗著過去那點牽扯,用封岌的責任感而扒著不放。 那樣太難看了。 封岌看了她很久,收回視線,目光落在錦盒里那只展翅的雄鷹。 她與他,若說是始于她的主動,還不如說是始于他對她的欲,而放任她的討好相伴。 自寒酥策劃逃走那一刻,封岌就知曉。 她要留,出于責任他必然護她一生。她要走,他也不挽留,甚至會派人相送。 她很好,足夠讓人心動??煞忉в肋h不會將男女間那點心動放在重要位置。 “也好?!彼f,“我確非良人。” 寒酥眼睫孱顫,想反駁他這話,可還是將話壓了下去。寒酥福身的剎那,腦海中浮現(xiàn)標著“正”字的小冊子。 快過年了,年后封岌就會走,之后他們應該很難會再相見了。一想到再也不想見,寒酥也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是松了口氣嗎?好像也不全是。 辭過封岌,寒酥款步離去,步子一如既往端莊,可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點累,莫名覺得步子有些沉重。 尚未出庭院,寒酥迎面遇見匆匆而來的沈約呈。 沈約呈緊著皺眉,在看見寒酥的那一刻,他眉心舒展開??梢仓皇且粍x,眉頭很快又有心疼地揪起來。 沈約呈快步迎上寒酥,說道:“我去了朝枝閣,他們告訴我你來了父親這里。” ——所以我急急尋來了。 沈約呈的視線落在寒酥纏著紗布的手,克制著詢問疼不疼的沖動,將一瓶藥遞給寒酥:“這藥對外傷很有效,好得快,而且不容易留疤?!?/br> “多謝三郎?!焙植缓镁芙^,卻也沒伸手去接,而是略側身,讓翠微替她接過了沈約呈遞來的藥。 沈約呈早已習慣了寒酥的疏離,反正她上次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娶。日后他們會長相廝守,她的疏離總會散去,她會對他笑、對他溫柔。他微笑著說:“這藥是之前我父親給我的。聽說不管傷口多重,上藥的時候都不會疼?!?/br> 寒酥纖指微蜷,指尖輕抵在纏著紗布的手心。她自然明白過來沈約呈送來的藥正是封岌給她的那一種。 她抬眼看向沈約呈,卻見他眼角有一點紅,而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寒酥問:“三郎是來尋將軍的嗎?” “來找你?!鄙蚣s呈脫口而出。他望著寒酥的眼睛,眼底藏了一點赧意。 “前兩日在書院,笙笙出事的時候不在府里,沒能幫上忙,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實在是心里過意不去?!鄙蚣s呈又皺了眉,一雙清亮的眼睛里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寒酥抿了下唇。她知自己與沈約呈不再可能。 可這里是銜山閣,不是說話的地方。 寒酥有心請沈約呈去朝枝閣說話,可落日已經掉到了雪山之后,微醺的晚霞將雪山與覆雪的屋脊照出一片旖色。 今日時辰已經不早了。 略遲疑,她說:“明日上午想請三郎到朝枝閣小坐?!?/br> 沈約呈喜出望外,這是寒酥第一次邀請他。少年的喜與憂直白地寫在臉上。他幾乎要一口答應下來,點頭到一半動作生生頓住。他帶笑的眸子盯著寒酥的眼睛:“明日下午行不行?” “三郎自己的事情要緊。”寒酥點頭。 沈約呈唇畔笑意壓不住。他大著膽子朝寒酥邁出一步,低聲:“我已經與大伯母說過了?!?/br> 寒酥抬眸,并不解其意。 沈約呈望著自己的未來妻子,唇角的笑意更燦。他聲音低而柔:“聘禮已經準備好了。大伯母明日就幫我出面做主?!?/br> 寒酥愕然抬眸。 書房里,封岌立在窗下,遠遠看見寒酥和沈約呈說話,他問長舟:“約呈怎么又提前歸家了?” 第16章 “三郎昨日從書院回來后去了大夫人那邊幾趟,然后大夫人帶著他開了庫房。瞧那架勢,是在準備一份大禮?!遍L舟道,“想必是想趁將軍在家,把親事定下來?!?/br> 封岌早知沈約呈有了心上人,少年眉眼純粹遮不住喜色。封岌點點頭,道:“下次歸家不知何時,他能早些定下也好。你去再添些東西到聘禮中,一會兒我往大夫人那邊去一趟?!?/br> 疆場十幾年,一轉眼那個抱回來的孩子已經到了說親的時候。封岌心里難免感慨,自己還未成家,竟要先有兒媳了。 封岌轉過頭再望向窗外,沈約呈和寒酥都不見了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