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廢后之子(重生) 第126節(jié)
永安侯聽到這話,松了口氣。只要皇帝還要實證,他就沒有性命之憂。他手上,還留有一張可以保全永安侯府的牌。 待永安侯離去,啟王忍不住問:“父皇,兒臣死不足惜,難道他就可以獨善其身嗎?” 皇帝緩過勁來,走到啟王面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蠢貨,人家都知道隱藏行跡,一切干系甚重之事,都讓你去辦了。如今連弩營的人死了,死無對證,自然把罪責(zé)都甩到你頭上!朕怎么會生出你這種無能愚蠢,又大逆不孝的東西?!” 皇帝盛怒之下,言詞激烈,不知哪句話刺痛了啟王,或者是他自知已經(jīng)到了絕境,反倒毫無畏懼之心,一改往日在皇上面前努力討好的樣子,憤恨道:“我是無能愚蠢,否則你早就被萬箭穿心而死了!” 看著長子滿臉仇恨,皇帝瞬時心驚,不想他竟如此仇恨。 段飛也嚇了一跳,忍不住出聲制止:“殿下,你瘋了吧?!?/br> 皇帝瞪了段飛一眼:“讓他說!朕這些年待他不薄,今日倒要看看這個兒子,到底因何如此恨朕?!?/br> 啟王哼了一聲:“你居然還有臉問?你如今坐擁天下,恐怕已經(jīng)忘了我母親是怎么死的了吧?”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忡然變色。 看他們的反應(yīng),啟王難得痛快:“當(dāng)年,你為了獲得余太師的支持,允諾登基之后娶余氏為妻,立為正宮皇后,所以我母親,你的原配正妻啊……就成了絆腳石。連日的湯藥下去,臥床不起,病了半年就沒了…… 你登基之后,因她是商女出身,就只給了她一個皇貴妃的謚號。你可以為了帝位毒害自己的妻子,那我為母報仇,殺父弒君又有何不可?難道你的命,就比我母親的命金貴不成!” 也許是這一番話,太過震撼,皇帝坐在椅子上,瞪大雙眼,許久沒有挪動,也沒有出聲,只是看著長子無情控訴。 沈都知和段飛全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喘,后悔自己為什么留在殿中,聽到了如此要命的事。 啟王又仰天笑道:“余家當(dāng)初那樣得意又如何?榮華稍縱即逝,抄家、流放、圈禁,皇上又有了新皇后……呵呵……周顯旸這個蠢貨,居然舍身救你,壞我好事,他該死! 父皇,你有這么多皇后、妃妾……可還記得當(dāng)年在青州,當(dāng)你只是個無寵不得臉的皇子時,是我母親陪著你,用自己的嫁妝支持你奔走往來,在朝中尋得助力?你怎能如此惡毒,為了皇位,辜負(fù)她,加害于她!” 說著,啟王不知如何,竟然在捆綁之下縱起身,撞向皇帝。幸而段飛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攔下。 “我和母親都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下地獄吧!”啟王被段飛往后拖著,口中猶自大聲痛斥,最后被段飛一個手刀打暈了。 崇華殿內(nèi),瞬時只余喘息聲。 半晌沉默過后,皇帝雙目空茫失焦,輕聲道:“他瘋了,弒殺君父,還能堆砌這么多謊話來為自己開脫!明|慧皇貴妃,明明是染了重疾,不治而亡……不治而亡……” 沈都知和段飛立即跪地:“微臣明白,絕不會讓這樣的謊言流出崇華殿。” 皇帝這才起身,腳步沉重,走出了側(cè)殿。 屏風(fēng)內(nèi),周顯旸緩緩睜開眼睛,露出苦笑。原來這世上,被皇帝辜負(fù)的女人和孩子,不止母親和他。 身為一個不得寵的皇子,為了錢娶一個商女作妻子,又為了帝位,殺了她。甚至死后,都不承認(rèn)她的正妻之位,當(dāng)真是飲血吸髓到極點。 而自己身上還流著這種人的血,想想就惡心至極。 啟王夫婦被下獄的消息,很快傳遍皇宮。第一個知道這事的,是孫明悅。 離開周顯旸一會兒,更衣的功夫,回去就見殿外被羽林衛(wèi)緊緊包圍,不許她進(jìn)去,說是陛下在此。 她受榮相見囑托,不敢馬虎,老老實實在崇華殿外等著看情況。 等到親眼見啟王夫婦先后被羽林衛(wèi)押著離開。她立即嚇得趕去福寧宮,將此事稟報給惠貴妃。 雖然惠貴妃攔著,孫明悅還是忍不住闖進(jìn)了側(cè)殿,去找榮相見。 榮相見疲累不堪,但躺在床上一點也睡不著,惦記著崇華殿,怕顯旸兵行險招,用自己引蛇出洞,會出意外。一聽到動靜,就立即起來了。 孫明悅滿臉夸張:“沒想到,居然是啟王!他平日里素來不引人注意,沒想到悶聲辦了這么件大事,為了皇位,謀逆弒君,還要毒殺煜王?!?/br> 惠貴妃聽了也只覺心涼:“啟王這是因為厲王被降位,覺得自己有把握爭一爭了。他是長子,雖然是陛下登基前的孩子,自來不受重視,可若陛下驟然薨逝,王室宗親是極有可能推舉他承繼大統(tǒng)的?!?/br> “瘋了!瘋了!”孫明悅一陣后怕,“若不是煜王救駕,興許這會兒我們已經(jīng)在給他磕頭,山呼萬歲了。幸好……” 三人正議論著,宮人通傳:“陛下駕到?!?/br> 三人立即出去接駕,只見皇帝面容憔悴,精神頹廢,毫無往日的國君之姿。 惠貴妃頓時明白皇帝來福寧宮的用意。 宮中高位嬪妃,只有她膝下沒有皇子,沒有參與奪嫡的可能,能讓此刻的皇帝安心。 惠貴妃忙將皇帝扶進(jìn)了宮內(nèi)休息。 榮相見和孫明悅站在外頭,自覺地沒有跟進(jìn)去。而是回了崇華殿。 此刻整個崇華殿,簡直就是兩步一個侍衛(wèi),嚴(yán)防死守??粗鴩樔?,榮相見反倒覺得安心。 跟太醫(yī)再次確認(rèn)過煜王無恙,今晚就能醒來,孫明悅放了心,去尋允王。 榮相見摒退宮人和太醫(yī),關(guān)上殿門,附在周顯旸耳邊:“魚上鉤了?!?/br> 周顯旸這才緩緩睜開眼:“可惜,跑了一只?!?/br> 第172章 說罷, 他抬起手摸了摸榮相見的眼角。 “你剛才沒有睡著嗎?眼睛都是紅的?!?/br> 榮相見握住他手:“這種時候,怎么睡得著?” “明早去告訴皇上,我醒過來了。然后, 我們就家去吧。” “你傷成這樣,怎么回家?萬一牽扯著傷口怎么辦?” “不妨事, 又不是傷筋動骨, 皮rou傷在哪里養(yǎng)都是一樣的?;亓思?,有那么多人照顧,還有小南小北, 你也不必從睜眼就盯著我,能松快些。我這幾日是睡足了,看你這樣,我怎么可能安心躺在這兒養(yǎng)病?!?/br> 榮相見看他堅持,只能隨他,又問:“剛才崇華殿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怎么啟王夫婦都被下獄了?” 周顯旸想想剛才的場面都覺得心驚,猶豫著要不要將剛才的事告訴榮相見。 這倒惹得她不痛快:“怎么, 不能告訴我嗎?” 周顯旸忙笑:“有些事怕你知道了,對你不好?!?/br> “你知道和我知道有什么分別?” 也是, 周顯旸拉著她躺在床上,輕聲將剛才的情形全都說了。 聽著聽著,榮相見只覺齒寒。 “為了帝位, 殺害一個對自己如此真心的結(jié)發(fā)妻子……”榮相見設(shè)身處地去想,“明|慧皇貴妃倒是生了個好兒子?!?/br> 周顯旸頗為不滿:“你這話說的……這個好兒子害得你夫君差點一命嗚呼。” 榮相見忙摟著他的腰:“他不是你的好兄長, 卻是好兒子,這不矛盾??!如果可能, 我也希望我的孩子……” 榮相見陡然止住。 周顯旸奇怪地問:“你的孩子?” 而后瞬間明白了, “你希望你的孩子……在上一世也手刃父親, 報仇雪恨嗎?” “不……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地長大?!?/br> 相見心知改變了人生,此生注定不會再與昀兒有一段母子緣分??傻弥@世上有一個與她經(jīng)歷相似的女子,勾起了她的同理心。如果明|慧皇貴妃活著,此刻她該是欣慰,還是難過? 沒人知道。 榮相見搖了搖頭:“希望我們的孩子,不用經(jīng)歷這些?!?/br> 周顯旸先是笑出聲,然后牽扯到傷口疼,最后反應(yīng)過來,不高興了:“好端端拉上我做什么?你想讓你的孩子殺了我嗎?” “打個比方嘛,你要是對我好,我自然讓我的孩子孝順你?!睒s相見笑道。 周顯旸無語,說得好像她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 他把話題拉回來,“我看啟王也未必只是為母報仇。這么多年,報仇總有機會,何必等到這個時候?還不是因為謀奪帝位的時機成熟了?!?/br> 榮相見點點頭:“要行大逆之舉,總得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話說回來,啟王要恨也該恨陛下,為什么處處與你做對,把史豐害得那樣慘,還往咱們府里安插眼線?!?/br> “因為他覺得,害死他母親,余家也有份,我母親也有份。沒有我母親,他本該是皇上的嫡長子,毫無疑問的東宮人選,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其實,小時候母親一直說,我有的東西,啟王一定要有,她要一碗水端平??僧吘共皇怯H母子,啟王兄年歲又大了,宮中來往也不可能太過親密。沒想到他居然一直覺得被母親苛待,每個人看事情的角度實在是太不相同。” “繼母難當(dāng)啊,”榮相見嘆了口氣,“說到底,都怪皇上薄情狠辣,你說,余皇后當(dāng)初謀害皇嗣之事,會不會是……陛下……” 榮相見說著說著把自己嚇了一跳。 她原來一直猜想,余皇后中了后宮中人的算計,年代久遠(yuǎn)無法追究??扇缃窦?xì)想,宮里有機會登上儲位的幾位皇子生母,都不像是心機如此惡毒之人…… 反而是皇上……他與余家為利相聚,甚至為此害死發(fā)妻。余太師死后,余皇后便出了事。很難不懷疑,這是皇帝在泄憤。 更兼永安侯得到重用之際,一邊是平定東海,一邊是大開海市,既是守衛(wèi)國土,也是繁榮經(jīng)濟的關(guān)鍵時刻。一碗湯藥下去,儷貴妃登臨后位,張家為國朝盡心,又沒有子嗣和外戚把持朝政之憂,真是一舉三得。 周顯旸沉默了片刻,眼神格外蒼涼。這是他早已想過,也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種可能。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是這樣懷疑的。以我母親的心性,如果有人嫁禍于她,她寧死也會求個清白。她離宮之前,卻絲毫不為自己的冤屈辯白,叫我不要執(zhí)著此事,想來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想明白了這件事根本沒有反轉(zhuǎn)的余地,因為嫁禍她的人,就是那個高高在上,裁決天下的人……追尋真相,只會對我不利,她才一再阻止,甘心幽禁皇陵,換我的平安?!?/br> “那怎么辦?”榮相見聽著,只覺心里堵得慌。原本她想的是,找到證據(jù),還余皇后清白就好??扇缃衲莻€能夠還她清白的人就是兇手,如何是好? 周顯旸輕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都要先找到當(dāng)年事發(fā)的關(guān)鍵人物,太醫(yī)也好,宮人也好。事情久遠(yuǎn),陳日新暗里查訪許久,也沒有確切的證據(jù)。” “你現(xiàn)在還是重傷之中,不要思慮過度,太醫(yī)說你要靜養(yǎng)。” 周顯旸看了她一眼,語帶抱歉:“這幾日,都圍著我轉(zhuǎn),你娘的事,都耽擱了好久?!?/br> 榮相見反倒寬慰他:“總要先顧好活著的人,她會理解我的。我瞧著你還是沒精神,再睡會兒吧。” 說罷,她坐起身,周顯旸拉住她,“怎么了?” “我可不敢躺在你身邊睡著,一不小心壓著你傷口怎么辦?” 她撥開周顯旸的手,跳下床,麻利地把睡了好幾夜的搖椅搬過床邊,躺下。 “睡那上頭,不覺得硬的慌?” “有什么要緊,我也沒那么金貴。”榮相見隨著搖椅晃動著,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殿下懷疑當(dāng)年的事,危急關(guān)頭為什么還要做這樣的傻事?皇上值得你豁出性命相救嗎?” 周顯旸側(cè)過頭,盯著相見,“我不是救他。” “哈?”榮相見不解,周顯旸這才把那日的情形告訴她,“當(dāng)時,齊老將軍和你父親站在他身邊,他們到底都是忠君之人,擋在皇上身前……” 榮相見眼睛一熱。 “齊老將軍就像我祖父一樣,我從出宮后就跟著他學(xué)習(xí)兵法、軍務(wù),對他倒比皇上親。你父親,是你在世上最親的人,你已經(jīng)沒了娘,不能讓你連爹爹也沒了?!?/br> 眼淚無聲地滑過榮相見眼角,她趕緊抹了:“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穿什么金絲軟甲,白叫這個名字,連弩|箭都擋不住。害得你傷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