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夢境泡神君 第29節(jié)
三天幾乎未合眼,他的面容有些疲憊,此時微微闔上了眼簾,閉目養(yǎng)神,卻覺得右眼跳動得厲害。 壓下莫名而來的緊張之情,他拈手補了一卦,就重新睜開了眼,神色冷肅。 是兇兆。 再往深了他也看不清了。雖然在乾陵山上十數(shù)年,卜卦、陣法、法訣樣樣都學了一些,也都算得上弟子中的翹楚,但他真正稱得上出類拔萃的,還是他一手劍術。 他緊了緊拎著劍的左手,就聽見有人喚他。 “周師兄?!?/br> 薛五急急跑上山來,還喘著氣。 周云辜靜靜等著對方平復下來。 薛五卻將手伸向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后握在手中,竟然顯得有些猶疑。 周云辜冷沉的目光就掃在他的臉上,似乎在無聲示意他有事就說。 薛五就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將手伸到周云辜面前,攤開手心。 “杳杳姑娘下山后,山上有身帶邪異之氣的人闖了山門的大陣。”他不敢看對方,一股腦地將事情交代了一遍,“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在鎮(zhèn)郊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兩人都不見了,只留下這個。” 他攤開的手心里靜靜躺著那枚迷夢鏡,鏡面上早已失去了流轉的光華,仿佛蒙上了塵埃,死氣沉沉。 久久沒有人說話,仿佛時間也隨之停滯。 半晌,他才自薛五手中接過那枚小巧的鏡子,往日里提筆握劍的手竟好似微微顫抖著。 他的指尖還帶著未干涸的血液,混了丹砂,摩挲過鏡面,留下殷紅的痕跡。 薛五打量他的面色,是如往常一般無二的沉靜,瞧不出情緒來,只是在慘淡月色的映照下,更顯得白上了三分;那一雙往日里或深邃或冷肅的幽黑眼眸卻好似失了光澤,滯住的眸光中就帶上了難以察覺的悲色。 薛五看明白了這一切,心中長嘆一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便任由寂靜蔓延。 啪嗒。 這份沉寂卻被細小的聲響打破。 有一粒碎石自山壁間跌落,滾了幾遭,就隱于夜色中,卻好似觸動了機關,引來了更大的動靜。 山壁幽深的縫隙間傳來陣陣顫動,抖落大大小小的石塊,就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整座山巒的中心呼之欲出。 一聲奇詭的聲響突然響起,就好似嬰兒的尖利啼哭,轉瞬又化作小獸的嗚咽怒吼。 隨后,那道剛剛完成的陣法上一時間光華大作,一道幽黑的影子從山縫之間擠了出來,速度異樣迅疾,只眨眼的功夫,撞在了陣法之上,被阻擋了不過一息,就沖破陣法,朝著周云辜和薛五二人而來。 周云辜收了鏡子,扯過還呆立當場的薛五,二人堪堪避開了這一團來勢兇狠的怪影。 那團影子落了地,舒展了身形。 借著月光,他們這才有機會打量這奇詭的生物。 只見它整個身子不過數(shù)尺長,四爪著地,通身漆黑,看不清質地,身形仿佛隨著空氣的流動而肆意擴張收縮,應當算作是頭部的部位同人一般長了七竅,眼眶卻漆黑凹陷,沒有眼珠。 “難道是……混沌獸?”穩(wěn)穩(wěn)避過了橫沖直撞的獸,薛五一顆心仍在狂跳,忍不住驚訝出聲。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頭小獸就好似被驚動了,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兩顆鼻孔嗡嗡扇動著,吐納之間整只獸的身形就變大了數(shù)倍,兩只后爪刨著地面,對準了薛五,就好似要沖他而來。 薛五哪里見過這樣的妖獸。他在乾陵山主修的是術法,卻只是個理論派,如今說到底不過是個未經(jīng)過多少實戰(zhàn)的花架子,眼下徹底慌了神。 混沌獸尖嘯一聲,比方才更加凄厲憤怒,不給薛五半點反應時間,就朝他撲來。 薛五一個訣才捏了一半,心里念著完了完了,見狀緊緊閉上了眼睛。 預想之中的襲擊并未落到身上,薛五睜開眼,就看見周云辜左手持劍,橫在了他與混沌獸之間,竟是堪堪格擋住了這一擊。 那頭獸好似才發(fā)現(xiàn)旁邊人的氣息,調轉了方向,吐息之間帶出濃重的濁氣,徹底被激怒了。 轉瞬間,一人一獸就已經(jīng)纏斗了起來。 周云辜的劍光狠厲,直切要害,砍在混沌獸身上卻如泥牛入海。再奇巧刁鉆的攻擊,也只不過將這頭獸的身子凌空切開一道口子,片刻后它又自己慢慢合攏,好似痊愈。 而混沌獸發(fā)現(xiàn)它奈何不了眼前之人,一時間又感知不到先前那個弱小可欺的存在,那一道道劍光落在它的身上,雖不致命,卻嚴重阻礙了它身體的擴張。 混沌獸粗喘了兩聲,調轉了方向,朝山壁上攀去。 它周色顏色如濃稠的墨一般,行動之間幾乎要融進漆黑的夜色里,rou眼難以分辨。 周云辜卻輕易分辨出它所在的方位,提劍追去,幾個起落之間就跟上了它的身影。 他的眉頭卻緊緊皺起。 眼前這個方向,翻過這一小塊山壁的阻礙,直直通往半山腰弟子們的居所。 第33章 近幾日來乾陵山的氛圍十分凝重, 弟子們個個緊張戒備,明兮卻是如往常一般該吃吃該睡睡。 她天生感知敏銳,對于危險的事物和邪異的氣息有著異于常人的嗅覺。 雖說山上近來出了大事, 后山封印混沌獸的大陣被人破壞, 那頭混沌獸也不見了蹤跡, 明兮卻并沒有感知到什么實在的危險。 可是今夜卻不同以往。 明兮被從睡夢中驚醒, 就仿佛有一只大手無聲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帶著濃重的危險氣息。 她喘著氣從夢中醒來,坐起身, 茫然地看了一眼漏刻。 不過才入了丑時。 即便是醒來了, 那股危險的氣息仍舊揮之不去。明兮起身披好了衣物,皺著小臉打開了窗子, 陡然加重的壓抑感撲面而來, 幾乎要叫她喘不過氣。 她面色大變,晃醒了同屋的師姐,急急朝她表達著自己的預感, 對方卻睡眼惺忪, 一臉茫然。 明兮咬咬牙,只能懇求師姐警醒起來,就獨自一人跑出屋外,挨個敲響師兄師姐們的門。 她挨個屋子大聲同師兄師姐們解釋著自己的不祥預感, 有的被從睡夢中吵醒, 頗為不耐, 并不怎么當一回事;有的卻知道明兮天生的敏銳感知, 也警醒了心神, 有備無患。 明兮一路將人喊醒,自己的嗓子都幾乎啞掉, 而背后的壓抑感越逼越緊。 還剩最后一間屋子,是林師姐。 她咬咬牙,喊著林師姐,用力拍著她的門。 林沅這幾日夜里睡得都不是很沉,很快便清醒過來,只下穿簡單披了件外衣,就打開了屋門。 “林師姐!出事了,明兮能感受到,有東西來了,它越來越近了,林師姐,快叫大家跑!” 小姑娘站在她的屋門外,嗓子啞啞的,眼睛里滿是深切的驚恐,說起話來也有些語無倫次。 林沅臉上困意全無,警醒了精神,正要先安撫小姑娘冷靜下來,眼前卻突然掠過一道黑影,隨后明兮就被拖拽開來。 “明兮!” 林沅駭然。 隔著一道門,來者的速度又快得驚人,林沅壓根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卻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邪異之氣,帶著濃重的惡意。 周云辜趕到的時候,就看見混沌獸漆黑的獸罪里叼了個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小姑娘,正是明兮,而林沅正面色駭然地拈了一個訣,試圖阻撓對方的行動。 林沅的訣已經(jīng)捏完,朝著混沌獸的身上扔去,效果微乎其微,卻還是讓它的動作慢下了一瞬。 來不及言語,周云辜只同林沅對視了一眼,身形一輕,就轉瞬到了混沌獸的身前。 眼見凌厲的劍光就要劈至,混沌獸原本空洞的雙目中驟然噴出濃厚的霧氣,竟是勉力掙脫了林沅法術的禁錮,翻身往后騰挪了數(shù)尺。 周云辜的劍意看似簡單,實則變化萬千,轉瞬也追隨著它的身形而去,而這之間的周轉不過發(fā)生在瞬息之間,卻讓混沌獸得了空子,一口將叼在嘴中的明兮囫圇吞進了腹中。 劍光轉瞬而至,如鋪天蓋地的網(wǎng),對著混沌獸當頭罩下。 那只通體漆黑的獸身形就又被擊退了數(shù)尺,蹣跚了片刻,才用四足穩(wěn)穩(wěn)站定。 它卻咧開了嘴,發(fā)出尖利又興奮的怪笑,大張的嘴里能看見明兮正一點點被它體內的濃重墨色蠶食,片刻,整個人都消失殆盡。 周云辜不忍地閉了閉眼,不遠處的林沅則勉力咬著嘴唇,死死克制住了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大敵當前,沒有人可以分出心神來感傷這一時半刻的傷亡。 混沌獸的氣勢還在暴漲,它作勢朝著零零散散聚集過來的弟子們張大了口,怒吼一聲,在眾弟子的尖叫聲中,它發(fā)出得意的大笑。 緊接著便有一道威壓降下來,混沌獸打了個顫,立住身形后,許是意識到威脅不大,又伸展了身體,喉間發(fā)出輕蔑的咕噥聲。 是薛五帶著張長老趕到了。 薛五一到,就馬不停蹄地調動起周遭圍著不敢靠近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弟子,將實力低微年紀小的弟子們劃到外圍保護起來,又組織有一些經(jīng)驗的優(yōu)秀弟子各司其職,很快弟子們間的秩序就被建立了起來。 張長老則是來到周云辜身邊站定,同他低聲確認著眼下的情形。 混沌獸在此前的纏斗中被逼上了一塊高高突起的石臺,在山崖邊緣,往后是云霧繚繞的深淵,往前首當其沖的則是方才劍意凜然逼人的周云辜和降下威壓的年邁長老。 一時之間它有些躊躇。 張長老就傳音道:“這妖獸瞧著靈智不低?!?/br> 周云辜微微點頭,同樣傳音告訴長老,實質的傷害似乎只能傷及它的表面,不過對它的實力增長阻礙一二,而如今他們并沒有找到這妖獸的要害。 混沌獸有目而不可視,有耳而不可聽,此時亂哄哄的弟子被薛五一一規(guī)范在它的波及范圍之外,范圍內,周云辜同張長老并著一個林沅又謹慎地不肯泄露半點氣息,它一時沒了頭緒,煩躁地用足刨著地,無爪的腳掌隱于周身流轉的濃郁墨色氣息中,卻鋒利得很,竟是將那塊石臺隱隱切割開來。 眼見它就要發(fā)狂,周云辜閉上眼睛,腦海中卻突然想起前幾日在藏書閣查到的古籍記載。 那一本不知年歲的古籍上詳細地記載了混沌獸的特性,雖然由于年代久遠,語句晦澀難懂,卻能夠一一同眼前的妖獸對上號。 而其中最平淡,如今卻又猛然引起他注意的那一條信息便是——混沌獸厭惡純善的氣息,愛親近邪惡事物。 眼下他們最大的問題是找不到混沌獸的要害,卻被這一句話隱隱點明開來。 它為何會厭惡純善之人?自然是因為懼怕。 他摸到懷中那枚泛著涼意的鏡子,將所有翻涌的情緒壓下,心中有了主意。 他依舊穩(wěn)穩(wěn)握著劍,同愈發(fā)焦躁的混沌獸靜靜對峙,只是將他的計劃傳音給了張長老。 張長老聽完暗暗點頭,轉身就離開,叫上林沅一起去布置。 混沌獸感覺眼前的威脅似乎變小了,就又開始蠢蠢欲動。 它還需要更多的進食。 周云辜再度提起劍,不知疲憊地將凌厲的劍光一道道送至混沌獸的所在,再度與之纏斗了起來。 另一側,張長老帶著周云辜方才給他的計劃找到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