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夢境泡神君 第28節(jié)
這變故顯然出乎雙方的意料。 杳杳眼見著要墜地,反應迅速地就地翻滾一遭,就快速起了身。 她握緊了手中的迷夢鏡,對準方才發(fā)出聲音的方向。 天邊的月光早已不知緣由地熄滅,樹林間更是昏暗得難以視物,只有她手里的鏡子散發(fā)出的微光,照出前方一塊空地。 片刻,一個披著鴉羽色斗篷的人影緩緩從她戒備的方向踱了出來,避開了鏡子發(fā)出的光線,瞧著身形佝僂而瘦弱。 杳杳將鏡子又對準了人影,就見他抬起手來遮擋了一下,只露出半邊瘦骨嶙峋的臉孔。 斗篷里的人影又怪笑了一聲,開了口,嗓音聽著嘶啞可怖,聽著年邁。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手里竟然還有這等寶貝?!彼D了頓,又道:“倒是叫老夫失算了。” 杳杳腦子飛速運轉,見這怪人似乎忌憚她手里的迷夢鏡,就繼續(xù)舉著鏡子對向他,開口問道:“先前在乾陵山上跟著我的就是你嗎?” 她的聲音向來清甜軟糯,此時凜然發(fā)問,并不是很有氣勢,但語調卻分外冷靜,很是處變不驚。 對面那人就來了點興味。 “小丫頭有兩下子,這會兒還能想到這些。你就不害怕嗎?” 杳杳無聲冷哼,再開口繼續(xù)問道: “這么說來,乾陵山上的動亂,也出自你之手咯?” 那人頓了頓,直直迎著鏡面反射的光走上前來,隨手揭下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全貌。 他整個人蒼老枯瘦,眼窩深深陷進去,如同行尸一般,面上是縱橫繚繞的黑氣。 “小丫頭,腦子挺靈活,果真不一般?!彼韲甸g發(fā)出怪笑,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僵硬的表情,“不枉我為了你改變整個計劃?!?/br> 迷夢鏡散發(fā)出的華光映射在他的臉上,使他不適地瞇了瞇眼,僅此而已。 杳杳背后冒起了冷汗,卻依舊倔強地握著鏡子。 二人就這樣僵持了片刻,那身著黑斗篷的老頭再度開口道:“這鏡子不過讓我短時間內奈何不了你,遲早會被破解,你又何必苦苦支撐,不如束手就擒,興許我還能給你個痛快?!?/br> 杳杳看出他的忌憚,不甘示弱道: “話可不能這么說。”她竟是笑了笑,“你從乾陵山上追我下來,想必是闖了山腳的大陣吧?!?/br> 她歪了歪頭,神色有些天真: “不知道乾陵山上的修士們追你而來,又要多久呢?” 那人就徹底陰沉了神色。 杳杳感受到背后的汗意已被晚間風拂過帶來的涼意取代,心間卻是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說對了。 她就沉下心來在腦海里思索,自己能有什么法子擺脫如今的處境,亦或是讓對面的人吃點小虧也行。 她試探著將靈力探入迷夢鏡,察覺到了鏡子隱約間的回應,心中一喜。 對面的神秘人卻在此時緩緩動了。 “不過是個墜落凡間的神魂,本想將你活捉了回去慢慢煉化,好生進補一番,”他語聲陰沉地開了口,“如今看來,怕是不能留你這條小命了?!?/br> 杳杳還未來得及反應他話里的內容,就察覺到迎面而來的陰風。 她面色駭然,握緊了鏡子,下意識地矮身想要避開,仍舊是被命中了半邊身子。 那股陰邪的氣息順著每一寸肌膚攀爬而上,透過毛孔,直直往骨髓里鉆,如同最為陰狠的詛咒,直直疼到靈魂深處。 縱使她如何聰明伶俐,又如何天資過人,如今也不過是個以凡人之身活了十六年的小姑娘,半點抵抗之力也無。 迷夢鏡從她松開的手中滾落在地上,發(fā)出嗡嗡的震顫。 “果真是個沒什么手段的凡人,先前還敢裝模作樣,如今我倒是高看了你一分?!?/br> 那人語調輕蔑,一步步踏著枯枝朝她而來。 杳杳疼得幾乎要匍匐下身子,卻仍舊強撐著,半跪在地上。 細致束好的發(fā)早就散了,正披落下來,被夜間細柔的風帶過面頰,掩住了她蒼白的臉色。 她細細喘了一口氣,有些放空的意識再度回歸清醒,眼角能撇到一旁依舊發(fā)著光的迷夢鏡。 腦海中,短短這一生的畫面被反復而又雜亂地無序回放著,夾雜著那些迷離的夢境,以及一些她未曾有過的記憶。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就勾起了些微弧度,眼睛也微微彎了,有些笑意。 從這樣的迷茫混沌中,她難得迫使自己的神思清明了幾分,分出些心神來,望向那枚嗡鳴不休如同哀泣的鏡子。 她想起玄熾的話語,此時倒有了閑心,微微松了強撐著挺立的肩頭,掰起指頭算著日子。 啊,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過了今日,她也沒什么陽壽可活了。 不知道奪走她性命的劫難是不是眼下這場,杳杳心中下定了決心。 是啊,她只是一屆凡人之軀,卻不知為何對于靈力有著異乎尋常的感知。 她將注意力集中在那枚鏡子上,記準了方向,隨后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在須臾之間。 那人的腳步停在了不過咫尺的距離。 杳杳臉上卻突然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 陡然間,鏡子光華大作,將這一片區(qū)域都扯進了虛幻迷離的夢境與現實之間,連空氣中的光線也被微微扭曲。 斗篷怪人面露駭然,轉瞬往后退去。 “你將靈力全部注入到法器中了?你瘋了嗎?!” 杳杳仰起臉,面上已是油盡燈枯之兆,一雙眼睛卻是亮得驚人。 鏡中的光華仍舊在急劇膨脹,在整個空間中達到飽和后,頓了一瞬,就無聲炸裂開來。 杳杳只覺得耳邊寂靜無聲,意識便停留在近乎虛無的耀目白光之中。 第32章 薛五找到山下時, 正巧碰上前方樹林中爆發(fā)的耀目光芒。 刺目的白光幾乎要灼花人眼,強烈的靈力波動籠罩了大片范圍,隔著老遠的距離, 他們也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能量。 竟有如此大的變故, 也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 薛五有些著急, 卻也知道此時不能靠近, 只能等著那光漸漸散了,才帶人火速往樹林里趕去。 樹林里此時已是一片狼藉,大部分樹干都被摧毀折斷, 枝葉傾倒在地上縱橫交錯, 盡數枯萎,瞧著毫無生機。 越往里走, 植被被破壞的程度就越高, 到了方才爆發(fā)靈力波動的中心,竟是被清掃出了一片圓弧形的空地。 空地中早已沒了人煙氣息,痕跡也被盡數摧毀, 只余地上一面完好無損的銅鏡, 很是顯眼。 薛五撿起那枚銅鏡,翻過鏡面來,嚇了一大跳。 鏡面上正汨汨朝外溢著血,模糊了鏡面, 看不清里面的內容。 薛五就覺得心沉到了谷底。 事態(tài)緊急, 他只隨意用衣袖擦了擦鏡面, 就將鏡子揣進懷中。 “去鎮(zhèn)子的入口?!彼X子里快速分析著, 隨即對身后的同門下達了指令。 這一處的動靜才剛剛平息, 若是還有人從其中活著離開,只能往鎮(zhèn)子的入口去。 而入口, 他們早已提前布下了陣法,如果有人強闖,至少能夠攔上一攔。 薛五一行人氣喘兮兮地趕到時,乾山鎮(zhèn)的入口處卻是一派祥和,幾名弟子看著天上重新從濃云后冒出頭的月亮,正圍坐在那兒閑聊著。 “你們說剛剛怎么回事,月亮光一下子就暗了,這會兒又好了。是我看錯了嗎?” “誰知道呢。這段日子事情多,發(fā)生什么都不算奇怪了。真希望事情快點解決吧,也不知道如今山上探查清楚了沒有……” “可不是嘛!鬧得人心惶惶的。你瞧剛剛被家里人著急忙慌送出鎮(zhèn)子去求醫(yī)的老人家,血吐了一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捱到附近的城里。” “哎!這大半夜的,還要奔波求醫(yī),如今鎮(zhèn)子里還待得住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吧,害怕的都跑了,其他的也不敢輕易出門,好好一個鎮(zhèn)子跟死掉了似的。” 正你來我往地聊著,其中一人眼尖地看見了神情嚴肅地趕來的薛五等人,連忙拍了拍身邊打哈欠的同門。 薛五將他們的對話遠遠聽進去了一些,此時無暇顧及其他,點頭打過招呼,就直接開口問道:“方才有人出了鎮(zhèn)子?” 守在入口的幾位弟子平日里也同薛五還算熟悉,從未見過他露出這般嚴肅緊張的神情,一時間有些慌亂。 “對、對啊,不過都是按照門里的規(guī)定,送走的是想要離開的平民百姓。” “沒有其他的異常嗎?” 薛五眼神示意弟子們身后的陣法。 另一位弟子就主動答道:“沒有的,法陣一直很祥和,并未受到邪異氣息的侵擾?!?/br> 薛五聞言心中只覺得奇怪。 方才樹林里那般巨大的動靜,無論是被闖下山門之人引起還是旁的東西引起的,都不會是一般人。 而若是闖下山的神秘人有這般大的能耐,又是修煉的邪魔外道的功夫,那么陣法并不會對他的氣息一無所知。 他本來做好的最壞打算是鎮(zhèn)子入口被人強闖,要么他們趕上了,與之纏斗,要么直接叫人離去了。 現在就怕那人如今收斂隱匿了氣息,徘徊在乾山鎮(zhèn)的范圍內,伺機作怪。 而那位杳杳姑娘,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薛五心中戚戚。 其實他算乾陵山弟子中,較為拔尖兒的那一類,不然如今也不會當此大任。然而說到底,學了再多的玄門術法,他也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人,未曾見過如此大的風浪,也不曾經歷過生死。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點什么,只好安排了其他弟子在乾山鎮(zhèn)的范圍內多多留意有無線索,自己重新趕往宗門里給周云辜捎信。 山上。 周云辜繪完最后一筆,用劍尖刺破了手指,將鮮血涂抹在陣眼處,整個陣法就宣告完成。 原先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暗淡的丹砂線條隱隱散發(fā)出華光,色澤也變得鮮艷,周遭的靈氣開始緩緩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