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他真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1001號看著系統(tǒng)2333號屏幕上的表情, 此刻，他徹底確認了。

    “三三，你想單獨留下, 就是為了地面上的我們的本體吧?！?/br>
    系統(tǒng)2333號見小一已經(jīng)知道了，看樣子沒辦法繼續(xù)隱瞞下去自己想辦法，于是耷拉下耳朵。

    “是的。”他無奈地點頭，“大家的貓貓球外殼可以乘坐飛船離開, 本體總不能丟下。其實自從上次我跟小一一起來到地面上，見到了那些培養(yǎng)罐中的本體, 我就開始想辦法，想著能不能把這些本體掏出來, 帶去安全的地方。”

    “培養(yǎng)罐的安全系數(shù)非常高, 在外面估計用導彈都轟不穿，只能在cao作系統(tǒng)上想辦法。因為這個緣故, 我偷得很慢很慢……”

    黑色貓貓球露出悲苦的表情。

    “為了避免被主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我先拿自己的身體做了一下試驗, 然后從第六批次的新系統(tǒng)開始偷, 至今也只偷出了……一千個?！?/br>
    他愧疚地“喵嗚嗚”。

    “偷太慢了, 等到撤離都沒有偷完, 真的很對不起大家！”

    1001號：“……”

    三三……

    是貓貓神吧？

    這才多久？一千個？在主系統(tǒng)眼皮底下？

    偏偏貓貓神還是一副“嗚嗚好痛苦”的表情, 1001號非常一言難盡。不過他心中是溫暖的，主系統(tǒng)肯定把本體看得死死的, 三三卻能想法子偷出來, 他自然知道做這事要付出的心力和要負擔的風險, 更何況, 三三還先拿他自己的身體做試驗……

    1001號氣笑了。

    “還好意思說, 你拿自己的身體冒著風險做實驗, 真是好膽色，萬一被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想。”

    “喵嗚嗚……”

    見系統(tǒng)2333號一臉沮喪，1001號終究還是不忍心，他嘆口氣，神色很柔和。

    “三三，現(xiàn)在撤離在即，我知道你想讓大家徹底沒有后顧之憂，但是不用了?！?/br>
    “不用再冒險折回去取本體，讓本體先留在這里吧?！?/br>
    系統(tǒng)2333號頓時放大了豎線眼睛，焦急道。

    “可是小一，本體留在這里的話……”

    “我知道的?！?001號點頭，“我知道，等貓貓球從主系統(tǒng)空間撤走，最后被留下的只有宿主，宿主可能發(fā)現(xiàn)我們的本體，但……那又有什么呢？”

    銀白色的貓貓球笑了笑。

    “三三不是說了嗎？那些培養(yǎng)罐很牢固，導彈也轟不碎，相應的cao作系統(tǒng)，更是我們種族最高科技的結(jié)晶。主系統(tǒng)竊國這么多年，都沒能完全掌握，我們的本體是安全的，所以，就暫時留在這里吧。”

    1001號抬頭，隔著金屬天頂，他似乎能看到在深空之中游弋的其他族群的飛船。讓他放心留下本體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這片主系統(tǒng)空間之外，遍布著其他與貓貓球交好的族群的飛船，這些飛船的存在，既是保護，也是威懾。

    就算他們離開，被留在這片主系統(tǒng)空間里的宿主，也絕不能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

    三三卻還是很糾結(jié)，他一想到本體可能會被宿主在探索的過程中看到，就一臉痛苦，他相信所有貓貓球都會跟他有同樣的感受。

    啊要被看到了！社死！

    “小一，你不感到尷尬嗎？可能會被看到哦?！?/br>
    嗚嗚嗚他好尷尬好尷尬尾巴摳地。

    1001號卻表現(xiàn)得很淡定。

    “看就看了，又不會少只耳朵?！?/br>
    霎時間，1001號的形象在系統(tǒng)2333號眼中變得無限高大！

    天哪！小一！竟然克服了祖?zhèn)魃缈郑?/br>
    既然不帶本體走了，那就立刻撤離。因為系統(tǒng)2333號可以帶人在深空中穿梭，所以他讓4399號先將飛船離港，他們馬上就可以追上去。

    巨型貓貓頭飛船載著所有貓貓球啟航，因為帶的球比較多，飛船有點超載，貓貓球們疊在飛船內(nèi)部疊貓貓。從小窗向外看，只見主系統(tǒng)空間呈現(xiàn)有些不規(guī)則的球體，正在一點點離他們而去。

    不，應該是他們在離主系統(tǒng)空間而去。

    貓貓球們的情緒一時之間有些悵惘，垂下的耳朵是最好的證明。

    雖然工作很忙碌，甚至過于忙碌了簡直是壓榨，可是貓貓球們都喜歡記住一些好的事情。他們記得在這座主系統(tǒng)空間內(nèi)與同僚間的相處，記得一起完成的工作一起蹦的迪，記得繁榮的市場和忙碌的箱庭……

    對了，提起箱庭，貓貓球們就會想起宿主。

    他們也記得與宿主相處的、好的壞的那些日日夜夜。

    主系統(tǒng)所在種族所厭憎的，正是這份記得，已經(jīng)將自身無限向無情機械進化的它們不曾明白，為何要保留這種無謂的軟弱情感。

    為什么要懷念，為什么要記住，為什么要察覺到細小的善良和溫柔。

    那是阻礙進化的最無用的東西，不是嗎？

    可是貓貓球們都不這么認為，所有球們都不這么認為，一切記憶與感受，都再珍貴不過。這是兩族間的分歧，而兩個出身同一宇宙種族的結(jié)局，似乎在說明誰才是最終的勝者。

    貓貓球們還沒有悵惘很久，有一顆貓貓球就驚恐地叫了起來。

    “快看！主系統(tǒng)空間在——”

    “變形！”

    這不是什么汽車人變形，也不是什么魔法少女變身，展現(xiàn)在貓貓球們面前的畫面顯得殘酷而詭譎——

    數(shù)根巨大的機械觸手搭上主系統(tǒng)空間的外殼，或者說，這不叫機械觸手，這叫瓜秧。這些瓜秧沒有外殼涂層，一看就是還沒有制造完成倉促伸出，因此，一暴露在深空之中就遭受侵蝕，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然而瓜秧卻很堅持，一直伸長，直到將整個主系統(tǒng)空間死死纏繞，猶如溺水后緊抱浮木，絕望之際拉人下水，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歇斯底里。

    主系統(tǒng)忍受著深空侵蝕的痛楚，將頭顱也探了出來。

    它感到自己變得無比大，死死抱纏住這個主系統(tǒng)空間。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它竟然已經(jīng)將自己與主系統(tǒng)空間同化，像槲寄生一樣死死纏繞在這座主系統(tǒng)空間之中。深空中各族群的艦艇都震撼地注視著這一幕，主系統(tǒng)空間之上升騰起錯亂而閃動的圖標——大樹被槲寄生纏繞。

    主系統(tǒng)緊抱著整個主系統(tǒng)空間，它腦海中閃過可怕的監(jiān)察者03號的形象，又閃過恐怖的季倚危的形象，最終閃過的，是那顆淡金色的巨大貓貓球。

    別想擺脫它！

    別想打倒它！

    它是不會離開的！這是它的主系統(tǒng)空間！

    是它的?。?！

    【你們消滅我多少分身，都無所謂?！?/br>
    巨大的機械生命發(fā)出嘲笑的聲音。

    【因為我是至高無上的主系統(tǒng)！我已經(jīng)與整個主系統(tǒng)空間同在！】

    * * *

    主系統(tǒng)空間開始震動搖晃，里面的宿主和機器人紛紛站立不穩(wěn)。已經(jīng)進入安置室的宿主一陣兵荒馬亂，周月出差點跌倒，是鄭喜悲扶了她一把，她連忙道謝，然后幫忙扶住身旁另一些要倒下的人。

    nongnong戰(zhàn)友情！

    然而在如此友愛互助的畫面之中，季倚危宛如一顆不和諧的土豆。

    周月出眼睜睜看到，在晃動開始的第一時間，季倚危立刻小心地攙扶住了……眼前那個屬于系統(tǒng)2333號的培養(yǎng)罐。

    周月出：“……”

    她知道季倚危這是愛屋及烏，但是培養(yǎng)罐不是老奶奶！是不會摔倒的啊！

    “怎么回事？”站穩(wěn)之后的鄭喜悲還在問，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主系統(tǒng)的聲音，透著一股陰毒。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與這座主系統(tǒng)空間融為一體，你們還能拿我怎么樣？】

    【季倚危，你殺了我這么多分身，折磨了我這么久，你以為你贏了？你沒有！你一敗涂地！你們這些宿主都一敗涂地！】

    主系統(tǒng)唯一可惜的是，那些貓貓球仿佛未卜先知一樣，提前驅(qū)動飛船離開空港，讓它撲了個空。它本來打算在飛船離開的最后一刻抓住飛船，讓那些膽敢背叛它的貓貓球體會絕望，不知為何，飛船提早一步跑了。

    它的機械瓜秧伸出去，試圖捕獲那艘有點超載的飛船，飛船里的貓貓球嚇得喵喵大叫，cao縱飛船的4399號卻很冷靜。

    “沒事嗎？那些東西追上來了?！?/br>
    “沒事，遠航喵嗚號有攻擊模式。”

    1818號幫他進行觀測，眼看著瓜秧越來越近，貓貓頭飛船啟動了攻擊模式。沒有激光，沒有炮火，貓頭飛船突兀地張開了嘴巴，咬了瓜秧一口，瓜秧被咬斷了。

    1818號：“……”

    好樸素的攻擊模式??！居然有用！

    4399號哼了一聲，就是這么強大！

    貓貓球跑了，宿主卻跑不了，殘缺的瓜秧繞回來，將整個主系統(tǒng)空間又纏了幾圈。天空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巨大機械籠罩在頭頂，還在跟機器人對抗的宿主神情緊繃。

    【貓貓球已經(jīng)把你們拋棄了，他們的飛船已經(jīng)離港，只有你們被留在這里?！?/br>
    【對了，我知道系統(tǒng)2333號的打算。他多善心啊，解開你們的能力封鎖，讓你們自保，然后來對付我！可我怎么會讓他如愿！】

    主系統(tǒng)說得快意無比。

    【我會解除——你們的聯(lián)系！】

    系統(tǒng)2333號此時正提著小一的耳朵漂浮在深空之中，聽到主系統(tǒng)瘋狂的聲音，暗叫一聲“糟了”。

    他本來是很放心宿主們的，因為能力封鎖解除之后，宿主在主系統(tǒng)空間內(nèi)也能使用任務世界中獲得的力量，區(qū)區(qū)機器人，不過是砍瓜切菜，這也是系統(tǒng)2333號會放心讓季倚危留下的原因。他知曉季倚危的那些能力，可太安全了。

    可是主系統(tǒng)不知怎么聰明了一回，知道追不回貓貓球們，自己也逃生無望，絕望之下，它選擇最后使用主系統(tǒng)權(quán)限，徹底切斷系統(tǒng)與宿主的聯(lián)系。

    宿主的特殊能力其實是依托每個系統(tǒng)的，系統(tǒng)猶如一個中轉(zhuǎn)，一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點，一柄□□就能發(fā)揮自身力量的神劍……他們本就是高維生命，宿主通過他們，可以借用三千世界的力量。

    然而現(xiàn)在，這個聯(lián)系被切斷了。

    仿佛永遠毫無觸動的季倚危終于抬眼，下一秒，他就感覺牽在心上的那條絲線，猝然斷裂了。他的手下意識地在空中抓握了一下，好像要抓住那根斷裂的無形的線，終究一無所獲。

    從沒有過的孤獨與不安開始滅頂。

    周月出向后退了一步，她不光自己退，還把盛頌時和鄭喜悲都往后拉扯，然后恐懼地注視著原地開始發(fā)抖的季倚危，盛頌時聽到她嗚咽了一聲。

    “主系統(tǒng)……真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