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 第57節(jié)
青梨笑著,眉眼上揚(yáng)的弧度燦爛。 俞安行見了,眼底的眸光卻是一寸一寸冷凝了下來。 他盯著她唇上嫣紅的口脂,只覺分外礙眼。 “我看meimei今日的妝扮,似是格外看重這一場宴席?” “這可是祖母特意為兄長辦的家宴,自然重要?!?/br> 捏著傘柄的手用力,俞安行于唇齒間送出一聲極輕極柔的淺笑。 “這么說來,meimei是為了我,今日才這般大張旗鼓……倒還真是令我、有些意想不到?!?/br>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語調(diào)緩慢。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額間的那朵薔薇花上。 正廳里。 游廊上,手上捧著茶壺和糕點(diǎn)的小丫鬟們魚貫而入,陣仗頗大。 時(shí)候還早著,但已有三五賓客過來了。 老太太起不得這般早,扈氏正帶著俞青姣在一旁招待著。 而俞懷翎在十日前接了圣令,已隨著押送李歸樓的隊(duì)伍一道北上幽州去了。 說起來,這小王爺本是因著生辰慶典上圣上被刺殺一事而被軟禁在了京都,眼下卻又是因著貪墨之名而被押送回幽州,倒是讓京都城的百姓議論了許久。 幽州和京都兩地之間隔著的路途遙遠(yuǎn),且此時(shí)天氣又冷了下來,沿途一路的風(fēng)雪,莫說是此次宴會,即便是到時(shí)除夕之夜,俞懷翎怕也還趕不回來。 青梨跟在俞安行身后緩步進(jìn)了正廳。 聽見動(dòng)靜,眾人的目光往二人身上望過去。 男人頎長的身形端正,不起眼的素色袍衫,偏偏被他穿出了一身清冷的貴氣。 身后跟著的女子低垂著頭,面容看不太真切,但端看那隱約露出的一點(diǎn)眉眼輪廓,已是姿容無雙。 兩人甫一走進(jìn)來,連黯淡的天光都好似被點(diǎn)亮一瞬。 俞安行名聲在外,旁人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但至于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女子是何人,眾人便不知了。 有賓客向扈氏打聽,扈氏往青梨的方向看去,眼神冷了一瞬,再回過頭來,面上又掛上了熱絡(luò)的笑。 “這是府上的二姑娘,膽子小,往年跟著她姨娘,從來沒有在宴上見過人,你不認(rèn)得也正常?!?/br> 一旁的俞青姣跟著抬眼望過去,目光卻也禁不住在青梨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待反應(yīng)過來,又有些著惱地移開了視線。 她才不會覺得俞青梨好看。 俞安行才剛到正廳,便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上來同他攀談。 只是談著談著,目光卻總是若有似無地往他身后的青梨身上飄過。 唇角笑意遮掩著微沉的面色。 俞安行牽過青梨的手,將人又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青梨站在俞安行的身側(cè),視線卻幾欲被他給完全擋住,只能勉強(qiáng)看到站在他對面那人的一個(gè)稀疏的發(fā)頂。 她想再往前去看一看,可俞安行的手臂一直緊緊橫亙在她腰側(cè),將她護(hù)在他身后,她半分也動(dòng)彈不得。 看不清楚來人,便也只能聽著他們交談的聲音。 談的無非是什么詩啊書啊的,青梨也聽不懂。 幾番下來,難免覺得有些無聊又憋悶。 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細(xì)雨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停了下來。 滴滴答答的雨珠順著木質(zhì)的窗欞滲進(jìn)來,打濕了上頭的雕花。 又有一人走過來同俞安行見禮。 趁著俞安行抬手回禮的間隙,青梨拎起裙角,從他身后離開。 對面的人說得興起。 俞安行回頭。 身后已是一片空蕩。 那個(gè)口口聲聲說要一直跟著自己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長指摩挲過腰上的薔薇花,指腹輕捻。 俞安行唇角的弧度溫柔,面色卻是黑沉一片,恍若風(fēng)雨欲來。 往正廳里來的賓客漸趨多了起來,青梨特意繞到了隔壁的小門,出了正廳。 廳后有一道小小的短廊,偏僻又逼仄,甚少人行。 在這里,可以看到角落里栽種著的那幾株小小的臘梅。 枝頭已綴滿了半開未開的花苞,是燦爛的明黃顏色。 青梨倚在一旁的雕花木欄桿上,仰頭看著。 耳畔突然響起一聲遲疑的輕喚。 “……姑娘……” 青梨沒想到在這兒還能遇見人,回頭去看時(shí),腳上不慎踩著了地板上殘著的那一小灘雨水,有些打滑,身形有些不穩(wěn),拿著的帕子也堪堪從手中掉落。 那人見了,正欲上前。 卻有大手先于他接住了那方精致的香帕。 青梨抬眼看著面前突然而至的熟悉身形,還未反應(yīng)過來,腰間便被俞安行攬住了。 他手上的力氣用得很大,她整個(gè)人毫無縫隙地、緊緊地貼上了他。 長睫在臉上埋下一團(tuán)深深沉沉的陰霾。 俞安行抬目,看向?qū)γ娴娜耍纳钊糇右?,帶著迫人的銳意。 開口時(shí),徐徐的語氣卻分外溫和,近似寵溺。 “舍妹的手腳不太靈便,見笑了?!?/br> 作者有話說: 第40章 衣 【四十】 青梨順著俞安行的視線望過去, 看到了那個(gè)站在不遠(yuǎn)處的男子。 他身上一襲竹青顏色的衣袍,面容清俊。身上的衣飾不凡,偏氣質(zhì)又是過分溫和的, 恍若一個(gè)儒雅溫和的書生文人。 看見了俞安行, 那男子先是一怔。隨即,面上露出一個(gè)驚喜的笑, 急急忙忙拱手同俞安行見禮。 “在下蘇府蘇見山,久仰世子大名。” 俞安行只淡淡頷首應(yīng)了他:“蘇公子。” 沒有松手回禮。 青梨一低頭。 俞安行的手仍舊緊緊地錮在她腰間。 他腰上的白玉腰帶冷硬, 硌得青梨有些不舒服。 偏他手上的力度未曾有過片刻收斂, 甚至將她腰上的布料都給揉成了皺巴巴的一團(tuán)。 青梨不滿地瞋了俞安行一眼, 再抬起頭來,便見蘇見山又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方才嚇到了姑娘, 是蘇某的不是。” 這話明明是對著青梨說的,可那蘇見山又不敢抬頭看人,只是一個(gè)勁地低頭盯著地面,脊背緊繃。 青梨看他局促的模樣,不免彎唇輕笑了一聲。 “無礙,只是不知方才公子喚我何事?” 女子的笑聲輕柔曼妙, 染紅了儒雅郎君的臉龐。 蘇見山抬眼, 對上那一雙燦然的眸,頓時(shí)血?dú)馍嫌浚粡埌状伤频拿嫫ぜt了個(gè)透, 恍若能從中滴出血來。 憋了半日,方才支支吾吾地出聲。 “……蘇某平日里愛調(diào)香, 姑娘身上的香同蘇某平日里聞到的都不一樣……蘇、蘇某是斗膽想、想請教姑娘……” 他紅著臉, 請教了半日, 卻是沒問出個(gè)所以然來。 青梨卻絲毫不在意他的失態(tài)。 面上還隱隱有些開心。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談起制香的事情。 她耐心地回了蘇見山。 “這是我自己調(diào)出來的香, 是以香氣才會和外頭的香不太一樣。蘇公子若是喜歡,日后我可將調(diào)香的配方給你。” 俞安行冷眼看著相談甚歡的兩人。 準(zhǔn)確來說,是看著正笑意吟吟的青梨。 她的眼眸是明亮清澈的,眼底的波光秾麗瀲滟。 明明是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此時(shí)卻是在看著其他人。 其他的、男人。 攬著細(xì)腰的手用力,俞安行帶著懷里的人調(diào)轉(zhuǎn)了身子,要離開這兒,返回正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