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jian相他哥遺孀(重生) 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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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給的米和菜省吃儉用也只能再撐三天,畢竟有個年紀正值年少、氣血方剛的小叔子,白日干活,晚上還要溫書,她依附著人家過活,更不能多苛刻他飲食。 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崔凈空不務農事,再過幾天就該播種了,而熬過這段日子關鍵,又落在了錢一字上。 崔凈空十三歲那年,由于資質聰穎被新來此地的夫子看中,之后吃穿住都在夫子的私塾里,幾乎相當于對方半個兒子。 馮玉貞倒也記得他抄書賣錢的事,但她一個嫂子哪有伸手朝小叔子要錢的道理? 先前她和崔澤住在半山腰上,后來事發(fā)突然,很多東西都還被撂在房子里。 他們攢下藏在衣柜側壁的銀錢,腌制后掛在檐下風干的臘rou,崔澤送她的那些簪子。 馮玉貞思及此前種種,情緒又不免有些低沉。勉強打起神,將飯菜端出來,招呼小叔子吃飯。 崔凈空裹著一身寒意進門,墨黑的眉梢上還掛著細小的冰晶。馮玉貞趕忙往火盆里多添了些柴,踢到他腳下暖腿。 對方倒也沒客氣。他吃飯不算慢,卻不給人狼吞虎咽之感,又沒有那種刻意的架勢,馮玉貞從沒見過像他一樣文雅的吃相。 對比崔凈空,她胃口一般,只喝了兩口熱湯暖胃,盯著小叔子瞧又太怪異,于是眼睛沒個落點地四處打轉。 倏忽間她眼尖瞄到什么,眼珠子停住不轉了。原來是崔凈空左臂手肘處破了個口子,像是干活時被什么尖銳的東西不小心鉤住劃破,白色棉絮裸露在外。 “空哥兒,你衣裳破了,我給你縫縫吧?” 她抿抿唇,杏眼冒出來一點希冀,難得不閃不躲的同崔凈空對視。 馮玉貞是很懂得感恩報答的人。概因兩輩子接收到的善意和愛意都少得可憐,別人多給她一分,她都要傾盡全力還他十分,卻仍覺得不夠。 正如她覺得自己虧欠崔凈空許多,認為對方“遷就”自己不少,所以一有機會就必須一板一眼的報答回去,好似這樣才能讓她稍稍安心下來。 崔凈空順聲應下:“那就麻煩嫂嫂了?!?/br> 剛剛還沒精打采的女人卻rou眼看見地高興起來,眉眼彎彎,像是因為他簡短的幾個字就放晴了。 他不動聲色的瞇起眼,這個寡嫂怪異之處就在這里:面對他時,總是有意無意地展現出笨拙的好意。可變現十分拙劣,處處都是破綻,竭力討好和謹慎遠離互相矛盾,就像是明明畏懼,卻又不得不攀附一樣。 可是到底畏懼什么呢?他不過是個窮酸秀才,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什么呢? 而已經引起崔凈空懷疑的馮玉貞對此一無所知,她正要去洗漱鍋碗,卻見崔凈空突然起身,徑直從包裹里取出些銀子,零零碎碎將近半兩之多,攤手放在桌上。 馮玉貞倒是見過幾次銀子,可從沒自己拿過。街坊四鄰傳著村里最殷實的劉家也不過十兩家底。一錢便能去集市買十斤白面,半兩銀子可謂是巨款了。 “家里諸事繁雜,需要添置的東西不少,我力有不逮,只能勞煩嫂嫂多費心了?!?/br> 他這闊綽的一手倒是把馮玉貞驚著了,幾乎懷疑對方是不是有讀心術。連忙擺手,可崔凈空放下就出了門,又接著去圍柵欄了。 桌上的銀子耀武揚威地躺在哪兒,馮玉貞只覺得腦門發(fā)脹,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半兩銀子重量可忽略不計,捏在手里卻如同一個燙手山芋。 自然是不能收下的,又不敢亂翻他的包袱放進去,馮玉貞只能把這筆巨款暫時藏在了她的被褥下,神情很是憂愁。 這怎么辦? 她一邊洗碗,打定主意,這兩天上山一趟去取錢。 到第二天早上,崔凈空總算閑下來,是以馮玉貞一出屋就撞見他抱著一本泛黃的書在看。 這樣一瞧,又是很標準的俊秀弱書生了??晌娜鯐鷧s不乏一身的力氣,在短短四五天里,除了馮玉貞搭把手,幾乎憑一己之力翻整了一遍院子。 他用石灰填滿墻體間的縫隙,屋頂的缺口也不知從哪兒尋來幾片黑陶瓦補上。現在從廂房推開窗,初來乍到時那片荒蕪的雜草地已經面目一新。 繞著磚房豎起一圈緊密的木柵欄,尖頭鋒利,圍起的院子里,枝頭綠意萌發(fā)的老槐樹矗立在房前,樹影搖曳。 將房屋和院子修繕一新后,崔凈空向夫子請的喪假也到了頭,正好該回私塾一趟。 而馮玉貞本想等人走后再出發(fā),可崔凈空何等敏銳,早察覺她肚子里兜著一樁事。本打算早上啟程,這下卻不慌不忙地翻起書,刻意磨著她開口。 馮玉貞果然憋不住氣,一五一十倒了出來。她也沒法子,從村西往山里走,來來回回至少得花上半天的功夫。白日再耽誤些時候,下山可就兩眼一抹黑了。 得知她想獨自上山一趟取東西,崔凈空便放下了書,站起身道:“我和你去?!?/br> 馮玉貞知道他今日要回私塾,昨晚上收拾的包裹。她并不是有意瞞著他,一是覺得說出口,不免被誤解為暗示讓對方留下作陪的意思。 二是她內心總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那兒,說不清道不明,十分抗拒讓其他任何人踏足屬于她和崔澤兩個人的家。 “我一個人也沒事,弟弟還是早點動身去私塾好了?!?/br> 可對方不言不語,被拒絕了也只是淡淡站在那兒,眼神清冷,并不多加辯駁,像塊冷硬的堅冰。 他冷著臉的模樣很有威懾力,馮玉貞軟下陣,咬牙往前走。明明心有余力,想步子邁得更大些,再走快點,最好甩開后面的人。 對方卻輕輕松松,長腿一跨頂她兩三步,最令人動氣的是,他還跟逗狗似的不近不遠錯了一段距離,她走他也走,她停下他也不動。 馮玉貞哪兒犟得過他,又因為自己的跛腳拖了后腿,只能由著去了。 山路蜿蜒盤旋,繞了三四個彎。她愈發(fā)吃力,走不遠就要歇一歇。此時大太陽掛在頭頂,她準備了些水和干糧,余光瞟見崔凈空停在她十幾步開外,面無波瀾,呼吸平穩(wěn)。 難得賭氣,不想理會他??膳馃饋磉€不到片刻,就開始說服自己:小叔子畢竟是好意,好歹也是亡夫的親弟弟,回去看看也是使得的。 再說怎么敢生他的氣呢?人家以后一根手指頭也能碾死她。 氣鼓鼓的臉兀自xiele氣,把干糧掰成兩半,朝崔凈空的方向遞了遞,等人走到面前才不自然地開口:“你拿著墊補點,還得走些時候才到?!?/br> 青年很識趣地順竿爬道謝,伸手接過,目光掃過她下意識拽著袖口的左手,暗自勾起唇角。 多天真、善良的人。對付她,簡直比揪住不聽話的貓的后頸還要簡單些。 兩人休息片刻又出發(fā),倆個人走了一段路,遠處一片蒼翠中忽地鉆出一個檐角。 獵戶靠山吃山,馮玉貞嫁過來后,崔澤就在半山腰地勢開闊處,動手建了這座木屋。 時隔一世,再看見這個丈夫和自己曾經一片一瓦壘起來的房子,她不免鼻尖一酸,當時走的急,連門都沒插上,也不知道這半個月來有沒有進過賊。 推開房門,屋里仍然保持著離開時的模樣,里面的陳設絲毫未變。她從附近挖來的兩盆蟹腳蘭還擱在窗臺上,花骨朵亭亭玉立,只是因為多日不澆水有些萎靡。 馮玉貞按照記憶從衣柜里把兩人的積蓄找出來,荷包并不算鼓,滿打滿算有二百多文,這還拋去倉促間拿出一大半給崔澤請大夫的錢。 她把荷包收起來,接著從抽屜里翻出首飾盒打開,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五根簪子,笑容便浮現在唇上,眼圈卻瞬息紅了。 木屋的每一處都有兩個人的影子游蕩。墻上的弓箭,門后放著的箭鏃,女人的首飾,一床被子,兩個杯子,還有他們當初說好為以后的孩子預留的房間。 所有這些都親密地不分你我,人和人之間分明的邊界被有意混淆,最后融成溫馨的一體。 崔凈空的視線環(huán)顧一周,神情莫名,落回身前的馮玉貞臉上。 她低著頭,在無聲地哭泣,并不避諱崔凈空,又或許只是單純顧不上他了。 淚珠子連成一條直線,僵直地滾落,漸漸有些哽咽。她抬起手背粗略地揩一揩,擦得臉頰生疼,把盒子里每支都細細摸過去。 摸索到其中紋路粗糙的檀木簪時徹底崩潰,心里一牽一牽痛得厲害,馮玉貞捏著這柄崔澤為她做的第一只發(fā)簪緩緩蹲下,頭枕在胳膊彎里,抽噎聲越來越大。 淚眼朦朧間,一只手闖進視野,掌心放著一張帕子。 她恍然間竟錯認成崔澤的手。 一樣寬大、骨節(jié)分明,只可惜這只手顏色冷白,而不是被毒辣日頭燙出來的麥色;雖然指節(jié)也生繭,但虎口并無傷疤。 遞給她帕子的分明是丈夫的親弟弟。 崔凈空就站在縮成小小一團的寡嫂身前,烏黑沉冷的眼珠里清晰倒映著她此刻狼狽的神情。 女人臉上淚痕交錯,眼角暈染灼燒一般的紅色,原本服帖的鬢角也亂了,發(fā)絲黏在臉上流連,手里死死攥著的簪子做工十分粗糙。 崔凈空只瞥了一眼就斷定,哪怕他從沒有做過,也有把握做的比這個好數倍。 既然是這樣不值錢的玩意,又為什么哭呢? 和他單獨相處的五天里謹慎老實到無趣的寡嫂,瘦弱的身體、平庸的性格,居然也能爆發(fā)出這樣激烈的情緒。 近乎歇斯底里,像是飛蛾撲火,被火苗吞噬泯滅的瞬間一樣令人驚嘆。 垂眸凝視女人發(fā)紅的鼻尖,崔凈空突然想知道,被她這樣愛著的人,會有什么樣的感受? 第6章 暴雨山洞 同相愛的丈夫陰陽兩隔,歷經兩世的沖刷記憶卻仍然鮮活,如同決堤的潮水,將她卷進悲痛織成的蛛網里無法掙脫。 被他橫來一手打斷,馮玉貞哭得暈乎乎的腦子倒是清明了些,想起屋子里還站著小叔子,平白叫人家看了場笑話。 思緒回籠,勉強收住了情緒。她抽抽噎噎地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擦,把眼淚一股腦全不客氣地抹上頭了。 擦完才后知后覺,手里這張藍帕子恐怕是小叔子貼身的東西。訕訕放下要遞回的手,打算回去給他洗干凈。 她心情雖慢慢平復,但畢竟大哭一場,胸口有種被抽干的空洞感。腿腳蹲的發(fā)麻,使勁扶著桌腿才站起來。 正要合上首飾盒帶走,手下動作一滯,馮玉貞盯了兩秒,上下翻找一番,視線在桌上左右逡巡,仍然沒找到。 最特殊的那支簪子丟了。 之所以一開始沒想起,因為這支簪子的來歷被馮玉貞刻意遺忘了。 那天崔澤拎著射來的貂去鎮(zhèn)上賣貂皮,他到家的時候,馮玉貞恰好還在二姐家逛親戚。他是個閑不住的性子,跑去林中撿柴,這才平白遭了大難。 跌跌撞撞跑回來,迎面撞上馮玉貞,那張已經發(fā)紫的臉上只來得及露出很欣喜的笑,捂著脖子上的兩個血洞,半句話都說不了。 用沾血的手顫顫巍巍從懷里掏出來一支白玉簪,這也是崔澤送她的最后一支簪子。轉眼間丈夫就直僵僵倒在地上,馮玉貞只顧著慌亂呼救。 現在人已經走了,與他相關的一切東西就變得格外珍貴,卻不知道當時手足無措下隨手扔在哪兒了。 她翻找的功夫間,一直被忽視的崔凈空開口:“嫂嫂可是在找這個?” 青年眸光定定,手里躺著的赫然就是那根玉簪。 馮玉貞莫名有些難以啟齒,手腳不安。 即使崔凈空只字未提,卻像是被他用一雙烏黑沉冷的眼睛,從頭到尾目睹了獨屬她和崔澤兩人的親密。 “哪兒找著的?” “桌子底下。” 她裝作無事點點頭,掩飾性地往后攏了攏碎發(fā),耳垂發(fā)燙。 屋檐下的臘rou不見蹤影,大抵是被什么鷹鳥或者狐貍叼走了。礙于容量有限,他們只能把近期急用的東西打包帶走。 馮玉貞在插上門的那刻生出猶豫,無論怎么看,山里的屋子似乎都明顯要比村西那個破磚房好太多,可仔細一想,也有不小的隱患。 譬如崔澤在時,每晚都要在屋前生火,每月擱四五天就繞著墻根澆雄黃酒、燒艾草以驅散蚊蟲走獸,半夜偶有風吹草低便驚醒,起身查看。 但是現在只剩馮玉貞一個人了。她既沒有靠山吃飽的生存能力,也缺乏獨自過活的勇氣。 寡婦門前是非多,她目前也只有緊緊依附小叔子才能得到一條可能的生路。 兩個人一人一個包裹,趁著時候早趕緊下山??芍形邕€炙熱火烤似的陽光慢慢隱去威力,抬頭卻見飄來一團厚重的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