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jian相他哥遺孀(重生)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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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正高的時候,牛車停了下來。 雖然馮玉貞在煙霧里已經(jīng)隨著崔凈空見過,但還是為眼前這間磚房的老舊程度所震驚。 磚房廢棄已久,破敗不堪,墻縫里稀稀疏疏鉆出來雜草,瞧上去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倒。 據(jù)村里的老人回憶已經(jīng)有將近七十年的光景了,最早還得追溯到上上個皇帝在位期間的事。 大約三十年前里面死過人,原住的人家不久后就遷走了,于是荒廢下來,直到崔凈空后來被寺廟趕出去走投無路才住進來。 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一股陳腐的味道充斥鼻腔。屋里倒是很亮堂,堪稱四面透光,馮玉貞抬頭一看,屋頂上的瓦塊缺了半塊,從缺口投下光束,揚起的灰塵在光線里彌漫跳躍。 狹窄的堂屋只橫著兩個低矮的板凳,滿打滿算走六七步就到頭了,東間是廚房,灶臺積了厚厚一層灰,西邊只有一間廂房。 “叫嫂嫂見笑了,我之前都借住在夫子家里,半年未回來住過了?!?/br> 崔凈空見她被飛塵嗆得咳嗽了好幾聲,臉都咳紅了,善意說道:“不若嫂嫂出去喘口氣,我先來打掃一遍?!?/br> 馮玉貞哪兒敢讓他干活自己歇著,登時搖搖頭。 他們拿從老宅帶回來的面餅喝水將就了一頓,兩個人擼起袖子收拾起來。當她推開廂房門,一瞧卻愣在原地。 廂房空間更是逼仄,簡單的榆木床和書桌就塞得滿滿當當?shù)?,桌子上立著半根蠟燭。 重點是,只有一間睡人的廂房,房里只有一張床。 她正無措的時候,耳后襲來一股溫熱的吐息,她打了個激靈,急急扭頭,小叔子就站在她身后。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掌,崔凈空眼眸微垂,牢牢鎖在她仰起的、毫無防備的臉上,如同蛇捕獵前的豎眸。 “嫂嫂,怎么了?” 第4章 打地鋪 飛禽走獸,萬物生靈,無不把趨利避害、逃開天敵當成本能。 亡夫崔澤是個健壯的獵戶,常年打獵,因而高大結(jié)實。崔凈空雖然是個“文弱書生”,卻比兄長崔澤只高不低。 此時站在她身前,馮玉貞纖弱的身子被他遮得嚴嚴實實,一片衣角也露不出來。被完全籠罩在青年陰影下的她,好比脫離隊伍失散的羊羔,暴露在野獸獠牙之下。 脊背發(fā)涼,馮玉貞下意識后撤一步,后背徑直貼上冰涼的墻體才回神。轉(zhuǎn)過臉不敢看身前的人,訥訥回道:“屋里只有一張床……” 兩人貼的太近,足以讓崔凈空低頭細細端詳。 朱口細牙,嘴角一粒紅痣,現(xiàn)下牙齒忒愣愣地磕在下唇上,那紅痣便被卷進她嘴角細小的紋路里消失不見了。 很不安地顫動眼睫,兩只手緊緊攥在一起。 端詳片刻,他心里嗤笑一聲,除了那點奇異之處和莫名其妙對他生出的懼怕外,這個寡嫂的個性實在無趣的厲害。 崔凈空有點失望,主動拉開距離,收斂起方才外泄的鋒芒,低眉斂目道:“怪我考慮不周,嫂嫂睡在廂房,我睡在堂屋好了?!?/br> “可天氣到底太冷了……”馮玉貞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聞言欲言又止,神情猶豫,“萬一著涼了怎么辦?” “按照嫂嫂的意思,”崔凈空已經(jīng)失去了和她互相推諉的耐心,語調(diào)冷淡:“難不成你睡地上,我去占床?還是說……” 他聲音隨之放緩,暗藏惡意:“我和嫂嫂住一間房?” “……” 馮玉貞腦袋里砰的一聲炸開了鍋,臉上熱辣辣的,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置信容貌出塵似謫仙一樣的人居然說出這樣孟浪的話。 在村里,像她這個歲數(shù)的女人們大多都已經(jīng)當娘了,換她們聽到類似的話,保管不留情面地直接啐回去,一個比一個潑辣,別想占到什么便宜。 可馮玉貞卻不同,雖已嫁為人婦,到底時間還短,因而還留存許多姑娘家的青澀。 也有她軟柿子一樣的性情使然,連帶著對崔凈空的畏懼作祟,只能假裝沒聽見他最后半句話,強裝鎮(zhèn)定:“我睡地上。你是讀書人,生病耽誤大事?!?/br> 馮玉貞羞赧的模樣別有一番風情,皮膚白凈,臉龐連帶著脖子、耳垂,整個人騰地一下全燒紅了,原本清麗的面容染上桃紅,如同枝頭映山紅的杜鵑花,可憐可愛。 崔凈空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也沒說答應不答應,掉過身子走了。獨留馮玉貞暗自揣摩他的意思,以為這是默認了。 暮色四合,兩人除了吃飯沒歇過腳,總算把里里外外大致收拾了一遍,至少能落腳好好睡一覺了。 馮玉貞從外面抱回曬了一下午的被子往堂屋走。這么會兒功夫,地上卻已經(jīng)被占了,鋪蓋看花色正是原本床上鋪的那套。崔凈空坐在一旁的書桌前溫習書本,暈黃的燭光為他的五官勾勒上一層金邊,顯得意外溫和。 他并不解釋,只是沖她頷首:“天色已晚,嫂嫂早點安歇吧?!?/br> 這是不容反駁,強硬決定了。馮玉貞僵在那兒片刻,也沒敢和他爭論,黑夜把她本就缺乏的勇氣一下吞噬大半,最后抱著被子客客氣氣應了兩句就走進了廂房。 廂房里果然只剩了個空蕩蕩的床板,唯一的泥盆燒著兩把柴火,暖融融的。 她把被子打開鋪好,這張榆木床不算窄,再來一個人也躺得下。馮玉貞仰躺在床上,被子綿軟暖和,柴火燃燒時發(fā)出輕輕的噼啪聲響,寧靜、安穩(wěn),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在不真實的夢里。 在前世的最后三年里,馮玉貞每個夜晚都被關(guān)在一間放滿雜物的屋里,只有不到半個身子的空地可供下腳。 她只能竭力把本就瘦小的自己整個蜷縮起來過夜,冬天總是睡不著,凍得嘴唇發(fā)紫,麻木地睜著眼睛,望向門縫外漆黑的夜色。 而現(xiàn)在,雖然廂房破舊透風,她仍然一無所有,外面還有個陰晴不定的小叔子,但至少不再龜縮在方寸之地。 真的重新來了一次……她真的逃開了原來的命運。 淚珠順著臉淌下來,直落進心窩里,馮玉貞縮進被子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場。情緒發(fā)泄一空,一天舟車勞頓,困意襲來,沉沉睡去。 等泥盆只殘留微弱的火光時,馮玉貞關(guān)牢的窗戶卻被人從外打開,一道瘦削的身影撐在窗臺上,動作利落敏捷地翻進來。 來人逆著月光看不清面容,他走到床邊,寂靜地站了一會兒,盯著女人的睡顏半晌,確認已經(jīng)睡熟了才伸出手。 輕觸她橫在床邊的右手。 軟綿、光滑。 他垂下眼,里衣在她睡夢中被不知不覺撩起一角,露出一抹柔膩的皮rou,他的手指又重新附上去,虛虛點在她的指尖、手心,沿著伶仃的腕子順延而上,停在縮在被子里的手肘處。 好像是得了什么難得的趣味,來人張開手掌比對了一下,接著輕輕松松就一把攥住了她細細的小臂,不費吹灰之力地整個握在手里。 實打?qū)嵟龅剿?,身體里肆虐的疼痛快速消減下去,就連念珠也難得平靜了下來。 自從十五歲開始,崔凈空就沒有一天不受這種猶如附骨之疽般的懲罰,唯一區(qū)別只有疼痛的深淺之分。 遇到浮云伴生的下弦月,這種疼痛就會放大千百倍,每回不折磨得他七竅流血便誓不罷休。 法玄方丈圓寂后,火化后的舍利子依照其生前要求分成十二小塊,藏于琥珀念珠之內(nèi),融于一體。 崔凈空自十歲起便再也摘不下這串水火不侵的念珠,剪不斷扯不開,他每每心生惡念,念珠便會倏忽間發(fā)燙,那圈皮膚更是因為持續(xù)的燙傷結(jié)了厚厚的繭。 本以為或許這輩子都要忍受,可卻意外找到解藥,無異于絕處逢生。 而這味“解藥”——便是現(xiàn)在躺在床上熟睡的寡嫂。 可能是他的手太涼,被他攥著小臂的女人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她抽回手,縮回暖和的被子里,嘴里嘟囔兩聲,扭頭翻過身。 她睡前松了發(fā)髻,此時烏發(fā)之下展露出一片白皙修長的脖頸。 黑暗中只有馮玉貞清淺的呼吸聲,崔凈空的眼里閃過一抹勢在必得。 他需要讓這個寡嫂乖乖留下來,呆在他身邊。 如何才能將一個女人留住,或者說綁住呢?歷來對女人的策略無非只有兩種,其中攻心無疑為上策。 不管是在那些才子詩篇還是戲曲雜劇,愛都是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無論男女,好似只要中了情字就無解。 一旦愛上了誰,那么她就不再是獨立的,而是全然依附于另外一個人,從靈魂到rou身,從今生到前世;無論對方如何無情,亦只能死心塌地跟隨。 崔凈空天生是個沒有情感的怪物,父親死時,他無悲無喜,只覺得哭聲聒噪。生老病死本就歸于萬物枯榮的一環(huán),又何必大張旗鼓、聲淚俱下? 所謂的愛更是天下至毒,是用來馴化人的最無往不利的工具,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比所謂的刀劍更有效。 雖然無法理解,但不妨礙去學。他極為聰穎,不然也不會學了短短三四年就考中案首。 偽裝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一件如同吃飯喝水般平常的事,靠著偽裝出來的假象,他從被崔氏老宅拒養(yǎng)的棄兒到頗受艷羨的秀才公,也不過是十來年的功夫。 至于下策,崔凈空漫不經(jīng)心地想——把她鎖起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牢牢看著,像養(yǎng)一只貓狗之類逗樂的畜生似的圈禁起來,需要時再用。 只是未免太過粗暴,也容易在過程中出現(xiàn)差池。人是很脆弱的,倘若一個閃失,馮玉貞起了自我了結(jié)的心思便不妙了。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也決不會失手,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樣。 馮玉貞一貫醒得早,此時天色仍是森冷的蟹殼青,她搬來這幾天雖然入睡快,醒來卻總有些許不適,今天脖頸又覺得有些刺癢。 前兩天是胳膊和手腕疼漲,以為是床不干凈虱子鬧得,白天攜著被褥去外面曬太陽,她還問小叔子有沒有類似的困擾,想幫他也順手曬了。 不料對方卻不明所以地彎了彎唇角,看了她一眼就拒絕了。 她挽好發(fā),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發(fā)髻,恍惚間回憶又涌上心頭。 崔澤在世時尤其愛送她簪子,自己打磨或是趕集時買,雖都不名貴,可她都很喜歡。最期待的就是丈夫手腳笨拙的為她親手戴上的時候。 穿過堂屋,鋪蓋疊好整整齊齊放在角落,崔凈空卻還是不見蹤影,馮玉貞推開被加固后結(jié)實不少的大門,晨起的霧氣便粘了她一身。 崔凈空還在院子里,他抬手抱著一根削尖的木頭深深插在土里,身邊是從林子里新劈的柴火,環(huán)顧四周,整個一人高的木柵欄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 磚房位于村落邊緣,住在附近的村人不多,倒是常有些商人旅客經(jīng)過。沒有砌院子的外墻,房子直接坦露在外,自然增加了被劫的風險。 但是崔凈空住了這么些年也沒動手添置,可見他一個人住時認為沒什么必要,此番耗費功夫必定是為她的緣故。 馮玉貞心里忐忑,只覺得自己實在麻煩了對方太多。拋開品行不論,崔凈空在她心里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了。當官的和尋常百姓之間好像存在一道天塹,將前者劃分為一個普世里更高貴的物種。 即使她不識字,也不懂什么內(nèi)閣權(quán)臣,卻知道日后的崔凈空決計比村人眼里最大的縣令還要權(quán)勢通天百倍。 讓這種以后丫鬟仆從不知凡幾的貴人遷就自己,打地鋪做柵欄先不提,他們回來第二天,馮玉貞稍微起遲了些時候,醒來胳膊酸疼,邊揉邊朝外走,卻見崔凈空居然站在灶臺前生火做飯。 姿勢堪稱嫻熟,白蒙蒙的蒸汽打在他疏朗的面容上,平添幾分人間的煙火氣。 聽見腳步聲,他只回頭一瞥,好像沒看見她臉上驚愕的神情,只稀疏平常打了個招呼,讓她坐下吃飯。 而馮玉貞捧著日后權(quán)傾朝野、窮奢極侈的jian相親手為她熬的粥,第一回 真正意義上的食不下咽。 第5章 上山 做飯歷來是女人管的事,男人哪里肯屈尊紆貴的去干這種在他們眼里“伺候”別人的活計呢? 儒生更直接,擺明了“君子遠庖廚”的道理。不要說君子,哪怕尋常男人里也少有動手下廚的,更別提小叔子還是未來有大造化的官爺,她怎么敢安心受他的伺候? 從那天開始,馮玉貞每天兢兢業(yè)業(yè)地早起,幾乎把這當成一項任務,把做飯的差事攬過來,生怕一睜眼又瞧見崔凈空出現(xiàn)在灶臺前面。 她望了一眼霧氣里的身影,轉(zhuǎn)去廚房生火。劉桂蘭怕他們一時青黃不接,從地窖拿出些白菜土豆,又提了半袋小米帶走。 手腳麻利地把昨天剩下的半塊白菜切成絲翻炒,煮了一鍋小米湯。盯著鍋里稀稀拉拉的米粒,馮玉貞眉心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