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長孫逃荒記 第15節(jié)
他可是清楚的,三家在衙門那里把戶籍徹底分開以后,爺爺也將公中的銀子分成了三份兒,平分給了三個兒子,只是,經過這一遭逃荒,再一平分,落到每個人手上的銀子可就沒有多少了,若是他們以后還是得繼續(xù)逃的話,手上沒銀錢可是萬萬不行的,而指望著自家一直幫襯著,也并非親戚之間的長久相處之道。 當然,這個想法只是一直在周長寧腦海中盤旋著,此刻他也并未說出來,在事情還沒有落定之前憑白給人希望,要是后面希望落空了,豈不是白讓人高興一場?相比之下,他還是更喜歡做完了事情以后再給家人一個驚喜的這種方式。 抱著這樣的想法,這日下午,周長寧便出門了,他心中早有盤算,郡城中種地是不可能了,那便只有做生意了,若是周家開一間小鋪子,只要每個月的收入沒有超過一定標準,是不會被歸入商籍的,為此,他還專程去找了最初給他們尋找院子的蔣勇,對方畢竟對東陽郡要更熟悉些,盡管最后需要支付傭金,但若是能節(jié)省一些時間,也足夠劃算了。 只可惜,地段好的鋪子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又不是什么遇上天災人禍的一年,若是家里沒有什么變故的話,一般人哪里肯輕易將自家賴以為生的鋪子轉讓給別人?所幸,考慮到他們一家人在郡城或許待不長久,周長寧便放低了要求,不一定非要買下一間鋪子來,租也是可以的。 一連三天,周長寧出門都是一無所獲的,家里人只知道他每日出門,具體出門是為了做什么事情,卻是一無所知,周長寧也漸漸明白,此事急不得,左右他爹和二叔三叔自覺在碼頭上做活還能認識許多人,總比悶在家里要好得多,他這才慢慢將心態(tài)給放平和了。 而齊鈞那里也派人捎了口信兒,說是已經安排培訓好了熟手,只等最后驗收,作坊便可以開始投入大規(guī)模生產白糖的活兒了,邀請周長寧一道明早前去看一看,屆時將會有馬車在周家門口等著,周長寧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倒不是為了鋪子的事情想要尋求齊鈞幫忙,這種事情對于他來說或許有些艱難,可是在齊鈞看來不過是隨手為之的小事兒,他怎么著也不可能把這樁交易所帶來的齊家的人情浪費在這樣的小事上,好刀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嘛。 之所以答應齊鈞的邀請,也不過是秉著負責的心理想要最后再去看一看,等到作坊正式投入生產了,他一個外人可就不好進去了,畢竟,他手上還有這門生意的“股份”呢,多少也算個“小股東”,盡管他心知肚明,這門生意雖然不需要齊家投入多少力氣,但是齊鈞一定會比他更加在乎生產的事情,誰讓,其中的大頭利益,就連齊鈞也忍不住為之心動呢? 果然,這日早上,正如齊鈞所說,馬車早早地便候在了周家門口,周長寧用過早飯以后剛一打開家門,就看到了這輛馬車,畢竟已經是簽訂過契約的合作關系了,這會兒,他倒是不至于因為齊鈞派人查了他們家的地址而生氣,也幸好,齊鈞考慮周全,這附近住著的人家都是普通百姓,驀然在街上出現一輛馬車就已經足夠惹眼了,大可不必連馬車周身的裝飾都要弄得有多么奢華。 因此,周長寧毫無心理負擔地上了這輛外表看來很是普通的馬車,然而,剛一上來坐好,他便反應過來,這哪里只是一輛普通馬車?內里卻是另有乾坤,單看馬車上造型古樸的炭爐,上面溫著的水顯然是用來泡茶的,一旁還有點心匣子、取暖用的毯子和暖手爐、縷縷青煙升騰而起的香爐等,一應設施皆是俱全,令周長寧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嘆一聲,這便是古代大戶人家的生活嗎?果然“奢侈”。 當然,這個奢侈也是相對而言的,銀子是人家自己賺的,想要怎么花也是人家的事情,周長寧自然不會討人嫌地對別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橫加干涉,所以,在見到齊鈞時,臉上并未表露出什么異色來,隨著齊鈞走到院子中,這里現下有不少大缸,細細一看,除了空缸,還有上面放著瓦制漏斗的大缸,此外,還有大缸當中裝滿了黃泥水。 顯然,齊鈞這是以周長寧上次的演示為樣本,三個大缸為一組,安排兩人輪換cao作,最后得出的白糖就裝在空缸之中,再由專人將其裝進袋子里保存,最后統(tǒng)一運輸銷售。 對此,周長寧自然沒有什么意見好提的,只是額外提了一句要注意干凈,不僅是制白糖的過程要保證干凈,就連做工的人也不能太邋遢,畢竟,吃食這是入口的東西,不干凈乃是大忌。 隨后,拒絕了齊鈞說要派人送他回去的建議,周長寧只說自己還想在城中逛一逛,這才離開了作坊,他雖然不知道齊鈞帶著人要在東陽郡停留多長時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接下來的那些事情可就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了,而他通過這樁交易所搭上的齊家的門路,最多也僅供他求上門一次罷了,所以,剛剛的這一趟便是放出一個信號,他會識趣地和齊家減少牽扯了。 對此,周長寧并沒有什么被人瞧不起了的憤懣,至少目前為止,在大多數人眼中,周家與齊家的地位的確是相距甚遠,而周長寧,也是不會刻意去忽略這個客觀事實的。 然而,往西街上走的周長寧,突然看到一家有些破舊了的雜貨鋪時,眼前卻是一亮,門是開著的,經過時便能看到里面陳列著的貨物已經被清掉了大半,沒有及時補貨......自覺家里的鋪子突然有了著落,這算是一樁意外之喜了,正打算走進去問上一問的時候,卻突然被人攔了下來,周長寧頓時眉頭一皺:“閣下是?” 對方看上去年紀與周三全相仿,瞧著一臉正氣的模樣,但周長寧深知,以貌取人那是蠢人才會去做的事情,絲毫不敢輕忽大意,只見對方雙手抱拳行禮,沉聲道:“周公子,我家姑娘想請公子到對面一敘!” 順著他的手指,周長寧看過去,這才發(fā)現這家雜貨鋪對面的赫然是一家不算太大的酒樓,他們一家人來到郡城也有些日子了,有名氣的酒樓就那么幾個,顯然,眼前的這一家并不在其列。 按道理來說,對方既然口中稱的是姑娘,周長寧一個男子,又身懷巨力,怎么著也不至于怵了這一行人去,為了避免后續(xù)蜂擁而至的麻煩,自該順著此人的意去走一趟,只可惜,在他說到“姑娘”二字的時候,周長寧心里便已經轉過彎兒來了,對于來者的身份更是猜測到了幾分,眼下,眼睛一瞇,語氣中頗有些意味不明地問道:“若是,我不愿意去呢?” 作者有話說: 第四十六章 云意 隨著周長寧的話音落下, 氣氛似乎變得凝滯起來,那人擋在周長寧面前,目光銳利, 雖然不說話, 但是逼迫之意盡顯,很顯然,這一趟周長寧怕是非走不可的了。 “久聞周公子大名, 何不上來一敘?莫不是, 怕了我這個小女子不成?”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女聲,周長寧扭頭看過去,酒樓的二樓窗戶打開著,對方正在那里定睛看著他, 笑意盈盈的, 語氣當中頗有些拙劣的激將法的意味。 周長寧沉默了一瞬,隨即向著酒樓走過去,若他只是孤家寡人,那么得罪了對方也就得罪了,對方若是敢伸爪子, 他就敢給剁了去, 可惜,現在的他,有家人在, 放在這些“上位者”眼中, 可以說處處是弱點,而他, 賭不起, 也不想賭。 “周公子, 請坐!”女子對著周長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臉上的笑容不變,對自己這番行為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周長寧依言坐在對方的對面,這才抬眼看向她,沉聲問道:“不知云姑娘找在下有何貴干?”是的,能夠在這個時候找上周長寧的人,除了云家的云意,還能有誰? 對于周長寧能夠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云意并沒有感到絲毫驚訝,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目光中似乎隱隱還帶了些欣賞之意:“周公子果然聰明!那么,以公子之聰慧,可能猜出來,我邀公子見這一面有何用意呢?” “在下愚笨,當不起姑娘盛贊,素聞云姑娘雖為女兒身,手腕心計卻處處不輸給男子,這才能以云家旁支的身份在一眾子弟當中脫穎而出,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吶,姑娘心思變化莫測,在下豈能輕易猜到?” 周長寧顯然是在跟她打馬虎眼兒,只是云意并不生惱,反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別處:“哦?公子當真聽說過我?那不知,周公子還聽說了哪些關于我的話?讓小女子猜一猜,該不會還有人說我不知廉恥、拋頭露臉,給云家蒙羞了吧?唉,那些人喲,來來回回能說我的話也就那么幾句,都不知道換些新鮮花樣兒,他們說得不煩,我都要聽煩了呢,當真是無趣之人。” 周長寧沉默著,不得不承認的是,能夠以一介未出閣女兒身做到如此地步,云意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強大顯然是遠遠超出外人想象的,他來自現代,當然不會還抱有這等古板守舊的想法,但是,他也自認為,和此人并非一路人,既不同道,如何同行? 然而他的這番沉默在云意看來,卻是同樣贊同了那些個酸儒書生的話,頓覺無趣,原以為難得遇上個聰明人,沒想到不過是小聰明罷了,本質上和那些人也是一丘之貉,罷了,她還在期待什么呢?早就該明白,這世間男子都是既自卑又自大,格外容不得女子超過他們的。 失去了繼續(xù)逗弄周長寧的興致,云意臉上的笑容rou眼可見地淡了許多:“我的來意想必周公子已經猜到了幾分,不便多耽擱公子時間,我便直言了,今日尋你,只為問公子一句,可否透露齊家近日究竟在籌備些什么?這番動作與周公子又有何關聯?倘若周公子能夠據實以告,這個,就是公子的了?!闭f著,云意便將手邊的一張面值為一百兩的銀票推了過來,好讓周長寧能夠看得更加清楚些。 按道理來說,云家此趟來東陽郡,比齊家是要早到了幾天的,手頭上該辦的事情也早就該辦完了,理應回家去了,然而,她的人卻偶然查探到,前幾日齊家商隊是回去了沒錯,但是商船上卻只有齊家管事,并無齊鈞。 正是因為心懷疑問,云意才會讓人專程去查齊鈞的下落,東陽郡也就這么大,耽擱了兩天功夫,她這才得知齊鈞從云來客棧退房以后,住到了一個地段偏僻的小院子里面,而且,前兩日那個小院子的一輛馬車還送了一個人到西街去,以云意之敏銳,很快便預感到這個住在西街的人或許會成為突破口,便命人去查這家人的底細。 顯然,周長寧一家人都是普通百姓,又無人替他們遮掩一二,因此,身份背景信息這些東西在云家這樣的龐然大物眼中幾乎是透明的,所以,查到周家,或者說是查到周長寧身上,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而看過所查到的有關周長寧的信息之后,云意還真沒看出來這么個普普通通、說不定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農家少年,究竟有什么特殊之處,能夠得到齊鈞的青眼,要說長得的確比她想象中的農家子俊俏些,可是更俊俏的她也不是沒有見過,何況齊鈞乃是男子;要說身上有個童生的功名吧,可是在齊家的眼里,童生算不得什么,除非確實入了朝堂、成為品階較高的官員,這才值得像齊家這樣的人家去巴結一二。 正因為百思不得其解,云意才會直接找上門來,在她看來,即便是富庶的東陽郡,對普通人家來說動動嘴就能有一筆一百兩銀子的進賬,已然是極為劃算的事情了,至于更多的銀子,她倒不是沒有,只是覺得劃不來罷了。 周長寧看了看那張銀票,眼里似笑非笑:“恕在下直言,原來,云姑娘一直都是這般做生意的嗎?千方百計打聽對家秘密,隨后呢?是不是就該跟風仿照著,快人一步,好讓對家吃個暗虧???” 他的話里帶著刺兒,聽在云意耳中,只覺得刺耳至極,似乎,是被鄙夷了呢,頓時冷下臉來:“這似乎,和周公子沒有什么關系吧?我如何行事,暫且還不必向公子交代,公子若是當真要管我云家的閑事,也得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再說,否則,無異于雞蛋碰石頭罷了。 當然,我也要奉勸周公子一句,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周公子乖乖地把消息告訴我,這張銀票就可以拿走了,至于我得知消息之后會怎么做,那就和公子沒有關系了,畢竟,齊家和云家之間的生意競爭,那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摻和進來的?!?/br> 云意并不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有什么不妥,兩家同是經商,雖然主營的行業(yè)不同,但是多少也存在些許競爭關系,而她現在所使用的手段,不過是生意場上正常的競爭手段罷了,她可以千方百計地探聽齊鈞的動向,與此同時,齊鈞也可以反過來探聽她的動向啊,自己沒想到這種手段的話,那要怪自己蠢,而不是怪別人太過聰明。 盡管心下知曉云意說得都是實話,的確,就算他今日在這個地方把消息告訴了云意,只要他不主動找上門去,齊鈞一時間想必也想不到消息是從他這里泄露出去的,就算想到了,他和齊家畢竟還有這樁生意上的往來呢,為了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兒,就這么撕開臉,那可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情。 “云姑娘想要知道齊公子近日在籌劃些什么,這很簡單啊,只不過,消息的價值那是要分人的,在姑娘看來,這個消息或許只值一百兩銀子,可是在我看來,這個消息對云姑娘的價值最少要指一萬兩銀子,姑娘若是想這么輕易地就打發(fā)了我,只怕還不夠啊。” 周長寧這話說得倒也沒錯,一旦云意得知齊家在那個小院子里制造白糖,而齊家總要派人出來采購原料,她只需要派人盯緊了,即便齊家故布疑陣地摻和了許多其他原料,可只要云家肯投入研究,白糖的方子很快便能被試出來,其中的利益豈是能用一萬兩銀子就購買下來的? 只可惜,他這話卻讓云意心里的怒意好一陣翻滾,已經多久了,多久沒有人敢這樣惹她生氣了?她有點兒好奇,面前這個人究竟能有什么依仗呢?他能有什么樣的籌碼賭她不會順手對付他們家呢?要知道,以云家在東陽郡的力量,對付一個周家?guī)缀跏且兹绶凑频氖虑椤?/br> 至于周長寧所提出來的一萬兩銀子,云意只有兩種猜測,要么,周長寧是和齊鈞關系更親近些,甚至自以為已經成為了齊家公子的朋友,本著讀書人那所謂的“氣節(jié)”,不愿意出賣朋友,這才抬高價格,想要讓她知難而退;要么,就是周長寧以為她對這個消息勢在必得,想要借此機會狠撈一筆罷了。 這兩種可能性,想想方才的對話,云意心中對于這人究竟有沒有所謂的“氣節(jié)”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相比起顛覆自己剛剛才建立的對他的印象,她更加偏向于是后一種可能性,所以...... 作者有話說: 第四十七章 鋪子 “周公子莫不是覺得吃定我了?那恐怕要讓公子失望了!我們走!”云意說著, 臉上最后的笑容也化為眼底冰冷的神色,站起身來,抓起桌子上的銀票, 對著旁邊的侍從如是說道。 周長寧沒成想這位云姑娘還是個擅長“腦補”的人, 很快便反應過來她這番話是何意了,便佯裝淡定地想要攔住他們繼續(xù)談談,道:“云姑娘何必如此心急呢?經商之人, 最是得明白一點, 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難不成云姑娘平日與買家做生意時也是這樣一次談不攏便要離開嗎?” 只是,他眼里的那一抹焦急卻是并未瞞過云意的眼睛,她心下冷笑, 倒是她昏了頭了, 一個普通小民,還能接觸到齊家近期動向最核心的東西不成?本想從這人口中挖出點兒有用的東西來,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個小人,現下竟是要黏住她不放了不成? 想到這兒, 云意給一旁的侍從使了一個眼色, 對方立刻意會,攔住了周長寧想要湊過來拉扯的動作,待云意大步離開了這里, 才冷著一張臉道:“周公子請自重!今日之事, 我云家從未找上門過,也望公子知情識趣, 明白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否則, 這偌大的東陽郡,偶爾消失個人也不是什么難事,公子覺得呢?” 似乎是一下子被侍從放出的冷氣給嚇到了,似乎是相信云家當真有這個實力且狠得下心來讓他一家消失,周長寧的臉色rou眼可見地蒼白了許多,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連連點頭道:“明白了,我明白了?!?/br> 見他這副模樣,侍從心里冷哼一聲,將心中最后殘存的那一星半點兒的懷疑也祛除了,不免對眼前這人更是看不上眼,什么玩意兒?稱一句“公子”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憑白浪費他們這么長的時間!一把粗魯地將周長寧推開,這才大步下樓,去追趕云意的腳步了。 借著一旁的桌子,周長寧站穩(wěn)了,直至確定云家一行人已經離開,他的神色這才恢復了正常,與云家正面杠上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畢竟,齊家也不一定能反應過來及時保住周家,所以,就這樣讓云意以為他是一個借機“獅子大開口”的小人吧。 如此一來,既可以不泄露出白糖的秘密,又能讓云意懶得與他這樣的小人物計較,可謂是一舉兩得了,至于在這個過程中,他的“偉光正”形象在云意那里遭到了破壞,呵,那又如何呢?對他又沒有什么真切的損失,對方如何作想,與他何干? 盡管經過了這一遭,心情或多或少地受了點兒影響,但是周長寧還是沒忘記一直放在心上的事情,進了方才的那家雜貨鋪,有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盹兒。 周長寧在柜臺上輕輕敲了兩下,引起了這人的注意:“掌柜的,這雜貨鋪可是你家的?不知可有意出租或者出售?。俊?/br> 男子上下打量著周長寧,雖不相信面前這個文質彬彬的小子也想租鋪子做生意,但還是回答道:“鋪子是我租別人的,因著家中老父年邁,想再陪伴他老人家一段時間,我們夫妻兩個便打算帶著孩子回老家去,等這鋪子里的貨物全部清空以后,房主大概就要另尋租客了吧,怎么?你家大人有意找鋪子經商?”顯然,一看周長寧的模樣便知他并非經商的料子,男子這才有了如上的猜測。 周長寧心思轉動著,問道:“不知掌柜可是急著要回老家去?若是著急的話,不若這樣,恰巧我二叔還沒想好要做什么生意,倒不如趁著你這鋪子租期未到之前,把這現成的雜貨鋪連帶剩下的貨物給接手過來,如此一來,掌柜你一家少了等待的功夫,我家也不必再去尋摸鋪子另改鋪子里的擺設布置了?!?/br> 男子聞言倒真有些意動,他之所以帶著妻兒在郡城里打拼了這些年,卻突然想回老家,也是因著前段時間同鄉(xiāng)捎了口信兒過來,說老父前些日子大病一場,雖然平安無事卻到底傷了元氣,他這才驚覺,郡城和老家之間距離遙遠,家中有個什么急事,等他回家也早就晚了,何況老父年邁,他作為兒子能夠承歡膝下的時間還能剩下多少呢?便動了回老家的心思。 如果面前這年輕人當真說話作數的話,對自家來講也算是有益無弊,左不過多和房主講一聲便行了,還免去了對方再尋租客的功夫。 “此話當真?我這里倒是沒有什么問題,若是主意定下了的話,便讓你家大人來簽訂契約吧,屆時,我會將房主也請來,等到現有的租期到了以后,你們家可自行與房主聯絡再續(xù)租期?!?/br> 事關銀錢,還是一筆不小的銀錢,也難怪這掌柜對周長寧所說的將信將疑了,不管周長寧一個少年說得再是天花亂墜,他也只能和對方家里的大人簽訂契約,免得被人說他故意哄騙孩子,憑白鬧出一場風波。 畢竟是做生意的人,凡是多留個心眼兒,周長寧也完全能夠理解:“那這樣吧,掌柜您急著回老家,我們也急著租下合適的鋪子,不如明早我家人便來尋你簽訂契約?”男子自然沒什么異議,雖說時間上緊張了些,但是自家今晚連夜收拾東西,也是能夠來得及的。 是的,這雜貨鋪還有一個好處,鋪子的后面是一個一進的小院子,與周長寧他們現在所住的一般無二,雖說這樣一來租金就不免要再上漲些,但是可以免去人每日從家里趕到鋪子所耗費的時間,也是很劃算的了。 回到家中的周長寧并未向家人提起今日云家找上門的事情,而是跟周老爺子略提了兩句之后,分別去二叔、三叔家把一家人都請過來了,全家人都算是到齊了,周老太太和林氏想著這也算是一家人難得吃一頓“團圓飯”,專程去街上買了一斤多的rou,整整齊齊六個菜,配上白花花的大米飯,算是一家子少有的奢侈了。 飯后,林氏正準備收拾碗筷呢,卻被周長寧給喊住了,看了看這些日子因為做體力活而總顯得疲憊的周大新三兄弟,道:“爹,二叔,三叔,在碼頭上扛包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這幾天我閑來無事,也一直都在尋摸合適的鋪子,想著咱們自家做點兒生意,如此一來,家里既能有進賬,也不至于太過于勞累。 今日外出時,我看到了一家雜貨鋪,掌柜的要回老家了,鋪子的租期還剩下兩個月,里面還剩下一些貨物,所以,咱們家完全可以把這個鋪子租下來,也不必再去改陳列布置,就繼續(xù)當做雜貨鋪來開就好。 一來,鋪子的位置靠近西街,周圍住著的都是普通百姓,而雜貨鋪又是人們常去的地方,所以,繼續(xù)開雜貨鋪,咱們也算是借用人家的口碑和名氣了;二來,只需要和現在的掌柜問清楚貨物的來源門路,咱們如期進貨也就是了,進價售價沒有那么多波動,按照固定的價格出售即可,所以,即便是算術不怎么好的人,做這門生意也是完全行得通的。 回家以后,我和爺爺也曾商量過,原本是想著這個鋪子就交給二叔來打理,卻忘記過問二叔的意見了,因此,現在咱們就趁著一家人都在的功夫,各自說說愿不愿意接下這個鋪子,至于銀錢,也無須擔心,近期家里公中有一筆進賬,二叔三叔家如果暫時銀錢不夠的話,公中可以先行墊付,等到手頭寬裕了再還回來就是?!?/br> 作者有話說: 雖遲但到的一章更新~ 第四十八章 營生 周二柱和周三全對視一眼, 分家之后公中大致上還剩下多少銀錢,他們心里都能大約估摸出一個數字的,要說盤下一個鋪子倒是也可以, 但絕對不會像長寧所說得這般輕松, 還是說,大哥家又想著法兒地補貼他們了?當然,銀錢的具體來源他們也沒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無論如何, 既然已經分了家, 即便是過去再親密不過的兄弟三人也要多少為自己的小家多考慮一些,因此,若是大房有了什么他們不知道的收入門路,那絕不是舍不得公開分享出來, 只怕是另有緣由吧。 “要說經商, 咱們家最能說會道的當屬大哥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性子,無論是我還是孩子他娘,就不是個能做生意的人,所以, 爹娘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是鋪子的事情還是算了吧,我現在在碼頭上做工,一天下來也能賺些銅板, 一家四口的吃喝已經是盡夠的了。”周二柱率先道, 他面不改色,全然忽略了飯桌下楊氏一直暗暗掐他的那只手, 只作渾然不覺。 楊氏心下氣惱, 她怎么就嫁了這么個男人?只會下苦力不說, 到嘴的好處還非要推出去,這爹娘和大哥家都是同意了的,就算他們接下這個鋪子老三家還能有什么意見不成?再說了,她又不是想占爹娘的便宜,等掙到了錢,她定然將租金如數還回去還不行嗎? 更何況,她有這么一番小心思是為了誰?難不成是為了她自己能夠吃好穿好不成?自家兩個孩子,負擔本就比其他兩房要更重一些,閨女也就罷了,還能在家和她做些針線活兒打發(fā)時間順便補貼家用,可是兒子呢?就這么讓他整日悶在家里頭嗎? 當初長寧送去私塾的時候公中和大房都是各自出了一半的銀錢,現在輪到自家兒子,雖說分家的時候二老就已經把這筆銀錢撥給二房了,可是讀書的花銷有多大自然是不言而喻,不趁著這個機會多攢一些家底兒,莫不是要讓兒子將來像他們夫妻倆一樣,一輩子在地里刨食兒不成? 楊氏的不滿飯桌上稍微心思通透的人都是察覺到了的,唯獨周三全,本就心粗一些,但是二哥都那樣說了,他也不好意思就這樣占了爹娘的便宜,畢竟,爹娘現在是跟著大哥一家呢,養(yǎng)老什么的大頭都是大哥大嫂來負責,若是還要偏幫他們這兩房的話,大哥或許不會多說什么,可是大嫂心里就不一定也是那樣想了。 他身為人子,不能讓爹娘享享清福也就罷了,怎么還能拖累爹娘呢?因此,在周二柱話音剛落下的時候,周三全也緊接著說道:“爹娘,這鋪子我也不要,你們也知道,我就不是那種能安心守在鋪子里的人,更何況,我笨嘴拙舌的,脾氣又急,沒說兩句就和來買東西的人吵起來怎么辦?”為了打消爹娘這個念頭,周三全也是很拼命地在“抹黑”自己了。 對此,他媳婦兒李氏倒是沒有什么意見,自家現在還沒有孩子,也就沒有負擔,賺多賺少夠兩個大人吃喝就可以了。 至于大房,早先這個事情便已經跟周大新夫妻倆通過氣兒了,有周長寧賺回來的那一千兩銀子在,夫妻倆底氣十足,對一些小事兒也就不會斤斤計較了,更是不忍看著平日里關系很不錯的兩房兄弟還在苦哈哈地過日子,因此,周長寧提出來這件事以后,夫妻倆都沒有什么異議。 此時,周老爺子看著飯桌上的兒孫們,心下很是欣慰,即便不知曉老大家一下子有了大筆進賬,也有余力能夠幫助兩個弟弟,可是三個兒子還是能夠互相為對方考慮著,看樣子,他和老婆子一直教他們要兄弟齊心,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啊,當家做主的終究是家里的男人,有三個兒子把控著各自家里的方向,就算兒媳們各自難免有了些小心思,那也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妨礙不到什么。 “好了,你們兄弟幾個也就別來回謙讓了,咱們家現在是關上門來說話,我也就不瞞你們了,想給你們倆找個別的營生,這主意是你大哥家出的,這鋪子的租金你大哥家也愿意為你們先行墊付,所以,別cao心那些個有的沒的。 老二,就像長寧剛剛說的,雜貨鋪其實不需要多大的精力去打理,你和媳婦兒兩個人守著也會更輕松一些,唯獨進貨大概會是個體力活,但是怎么說也比在碼頭上扛包要輕松得多,這份兒苦我相信你還是能吃得下的,明日一早,你們倆便和長寧一起去看鋪子,跟人家簽訂契約,鋪子里該打掃的打掃,該進貨的進貨,總之,早一天開門,就早一天賺錢。 不過,你和你媳婦兒的確都不是能跟人快速搭上話的性子,也為了讓你大哥有個事情可做,我老頭子便做主了,你們那個雜貨鋪的掌柜便聘請你大哥吧,至于工錢,便定為五百文。 老三,你呢,是有一把子力氣,但是現在賣力氣你可能覺察不出什么,等到以后老了,落下一身傷病就有你受的了,能有輕省活兒干為什么要給自己找麻煩呢?再說了,這雜貨鋪本就不是給你準備的,我老頭子覺著,做豆腐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們家那個院子只住了你們二人,空地方綽綽有余,弄個石磨,買一頭驢子回來,雖說要早些起床辛苦些,但是想賺錢哪兒有不辛苦的呢?” 周老爺子算是一錘定音地道,他老人家在周家的話語權還是相當重的,并沒有因為分家而減淡了半分,因此,周二柱點點頭,算是應下了,對于周大新的工錢也沒有絲毫意見,五百文其實已經很低了,甚至還是自家占了便宜呢,想來老爺子只是想把大哥從碼頭上拽出來吧,那廂,周三全卻苦著一張臉,撓撓頭道: “爹,做豆腐不是什么難的活計,只要肯費那番功夫,都能做出來,但是我做好了賣給誰去?。靠偛荒芫桶盐壹依锏脑鹤赢敵射佔恿税??人來人往的,那多吵嚷?!?/br> 他自知本就不是什么腦子靈光的人,現下當著一家子人的面兒求助他爹,也絲毫不覺得丟臉,最起碼,有老爺子替他指了明路,這得少走多少彎路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