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 第19節(jié)
他給她那么多次選擇的機會。 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賣書郎,魏扶危,宋仙舟。 現(xiàn)在就連在她從來都厭惡的表弟面前,她都要給他們求情。 她怎么能這么不知好歹。 晃動的火光之下,傅蘭蕭轉(zhuǎn)動手腕,長劍在空中挽出一朵劍花,銀光乍現(xiàn),映在他的臉上,可謂陰森十足。 長劍指向黛爭,僅僅在她額頭處一厘處停下,還在滴血的長劍緩緩下滑。 時間仿佛也在這里停留,二人之間,有什么不可思議的情緒,隔絕了一切,就連黛策的□□,他父母的哀嚎,春夜里一切可以聽見的細(xì)微的聲音,都化作虛無。 “你真該死。” 你也該死。 黛爭也是這么想的。 劍指唇間,她決絕地閉上眼,扭過頭,動作時,鋒利的劍刃微微刺痛了她的唇瓣,血腥味侵入味蕾。 只聽砰的一聲,長劍落地,她的下頜又被一股大力毫不留情地托起,雙唇被拇指毫不留情地剮蹭著,血染出一片妖冶的紅。 面前的人瞳中云譎波詭,一如黑夜中的惡鬼,若不是鶴衣還泛著似有似無的白,他的身軀幾乎要融入黑暗中。 他的聲音喑啞,帶著風(fēng)雨欲來的摧毀欲。 “我的忍耐有限,若你不求我,我會吊著他們的命,讓你親眼看著他們是怎么被折磨的,到時候再讓你去死,可好?”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樣才能滿意。 他是要把她逼上怎樣的絕路。 她如溺水一般,幾乎都能感受到名叫絕望的洶涌的江河在她的鼻腔里肆意,黛爭的聲音很小,就如嬰兒一樣的嚶嚀。 “……我求你?!?/br> 唇啟唇落,像是在輕柔地包裹著指尖。 “黛爭?!?/br>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個帶有詛咒的禮物。 “我希望以后你可以乖一點,別讓我大費周章?!?/br> - 黛爭渾渾噩噩地被送上一輛馬車,馬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長安坊間,黛爭的心卻無時無刻不在被焦灼,跌宕不已。 傅蘭蕭將她安置在一座五進的宅院中,若是平時,她定是要欣賞一會院落裝潢,現(xiàn)下,她甚至來不及欣賞,只匆匆洗了個澡,就沉沉地睡去了。 傅蘭蕭好像也只是將她像個物件一樣擺放在這里,就離開了。 翌日,傅蘭蕭沒有過來,一連幾日也沒見過他的影子。 她才知道,這里也不是他的家。 不過她也并不想看見他。 她并不想被婢女伺候,只向她們打聽黛策一家怎么樣了,可婢女們一個個都是鋸嘴葫蘆,沒一個跟她搭話的。 等到葵水徹底干凈后,也沒見傅蘭蕭過來。 好在她終于跟一名叫蘿衣的婢女熟絡(luò)起來,她告訴她,這里是長安最富饒的安樂坊,這宅子的主人原是三品秘書監(jiān)周大人的宅邸。 安樂坊她聽說過,住在這里的人非富即貴,周大人,她倒是只知道汝城的周郎。 還知道周郎是有一個在長安做大官的父親。 蘿衣還說,“大家都說,定是有人看中了黛貢士的才華,才將你接來這宅中暫住,不是我看人低,還真的沒有寒門能跨入安樂坊呢?!?/br> 黛爭含糊地回應(yīng)了幾句,自己其實也搞不懂蘭玖的心思,倘若著宅子真是傅蘭蕭從那個周大人中搶過來的,她真不知道他讓她住,是為表達什么。 這幾天唯一能讓她精神松懈下來的,還是自己的生辰。 雖然黛策他們說,自己是被阿娘拋棄了,但她不信,阿娘對她那么好,她不會不要她的。 誰都可以拋棄她,但阿娘不會。 可偏偏,傅蘭蕭就在她生辰那日來了。 他一身玄衣,眼中有一絲疲色。 剛一進院,見她正微微低著頭,婢女說著什么,那婢女也是個活潑的,一五一十地回答著她的問題,因為黛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人家,惹得那婢女臉一紅,捂著嘴笑。 她還無知無覺地湊近幾分,風(fēng)吹起的發(fā)絲都要扶在女子的面上,偏還無辜地問:“怎么了?蘿衣,不行嗎?” 妖童媛女,毫無分寸,連他養(yǎng)的婢子都要勾上。 蘿衣點了點頭,“黛郎君,這都是小事情,你何必用這種語氣求我呢——” 一回頭,正好撞見傅蘭蕭就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二人,在黛爭的目光掃過去的時候,還稍稍歪了下頭。 蘿衣不知這人真實身份,卻也被他凌厲的氣質(zhì)嚇得腿軟,跪在地上道:“奴婢不知道大人前來,請大人恕罪!” 傅蘭蕭走近,冷冷道:“是該罰,說了什么?” 他說話時,尾音拉長,看著的人是黛爭。 “有什么可罰的,”黛爭咬著嘴唇,又怕傅蘭蕭發(fā)難于無辜之人,“我只是讓她幫我準(zhǔn)備一晚長壽面?!?/br> “當(dāng)真?” “還能說什么呢……”黛爭深吸一口氣,臉上早就已經(jīng)斂了笑容,絞盡腦汁地想著該說什么,生怕自己的話,哪怕是一個字會惹他不快,“我今日生辰,按理說是要吃長壽面的。” 倒霉,怎么過個生辰,他就來了。 傅蘭蕭嗤了一聲,揉了揉眉間,揮了揮手,讓旁人都退下,“去準(zhǔn)備吧?!?/br> 蘿衣快步逃走,她現(xiàn)在篤定了,這位大人怕是跟黛貢士有仇,想要把她關(guān)在這里折磨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了,黛貢士看起來那么文質(zhì)彬彬,知書達理,真是不能惹到權(quán)貴??! 沒有累及無辜,黛爭松了一口氣,也準(zhǔn)備抬腳走人,就被傅蘭蕭攔住問:“讓你走了?” 他走進屋,示意她跟上。 看著鋪散在桌上的字帖,上面落著幾列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字,眉間的陰鷙淡了幾分。 他背著手在書架前徘徊,嘲笑道:“你以為我把你放在這里,是為了把你當(dāng)雀養(yǎng)?” “什么意思?”黛爭莫名有種被逗弄審視的難堪感,她低著頭收拾著桌上的宣紙,不打算再看他。 “你要是連進士都考不上,怎么為我做事?”她不知道他從哪里取出一把戒尺,放在書案上,他輕倚在旁,手指敲出清脆的聲音。 “做一篇文章試試?!彼麗喝の兜卣f:“就以你救了我的命為題吧,你不是后悔了嗎?那你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寫吧?!?/br> “錯了,會罰你?!?/br> 舊事重提,真是噩夢重現(xiàn),黛爭想,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人怎么可以惡劣到這種地步。 作者有話說: 狗子醋飛了,又殺人誅心了,有病一男的。 第18章 生辰 黛爭幾乎是下意識就說出口:“我能不寫嗎?” 但這微薄的反抗并沒有給她帶來一絲好處,反而讓傅蘭蕭的郁氣更甚,說道:“你可以試試。” 他有太多的法子可以折磨她了,黛爭根本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 那便寫吧,只寫一篇文章又不會讓她掉塊rou,只是這人著實可惡心黑,她不知道他想看的文章是怎么樣的,若是讓他不滿,又是什么后果。 她弄墨時,偷偷瞄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戒尺,就聽見身后人問:“你平日里也是這般不專心?” 黛爭轉(zhuǎn)過身,瞪了一眼傅蘭蕭,覺得他真是有夠莫名其妙的。 同時,她又懊悔一番自己剛剛直接瞪他,會不會又被他記上一筆,等著哪天又翻出來用于磋磨她。 她真是怕極了他的性子。 她直直站了一會,身后那人沒有任何表示后,伏在書案前,點墨,落筆。 “你就是這般寫字的?” 傅蘭蕭看到她整個身體都要向左/傾斜,擰著濃眉,本想伸手?jǐn)[正她的姿勢,卻在即將觸碰到她的衣角的時候停下。 冷在一旁的戒尺忽然被想起,啪的一聲,戒尺的內(nèi)面打在黛爭的肩膀上,惹得她輕顫了一下,受驚般的直起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 傅蘭蕭并不回答。 戒尺再一次貼著她的后背,慢慢地往上移動,黛爭能清楚地感受到這塊僵硬的東西,就像有無數(shù)的小齒,在刮著她的皮膚,延綿出一陣令她無法冷靜下來的戰(zhàn)栗。 黛爭就討厭他這副用軟刀子磨人的樣子,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可偏偏她就十分吃這種路數(shù),倘若現(xiàn)在傅蘭蕭威脅她,她絕對不會吭一聲。 這是她長久以來被他人壓迫的結(jié)果。 她心中有無數(shù)個反抗的想法,身體卻沒出息的發(fā)軟。 這把戒尺,橫在她的頸頭后。 像是在暢快呼吸中被人掐住了脖頸,戛然而止的痛苦讓她有如芒刺在背,坐立難安。 在她腦中繃著琴弦時,戒尺被揚起,落下,不重不輕地打在她的脖頸下方。 “?。 ?/br> 黛爭沒克制住自己的聲音,舒出一絲細(xì)細(xì)的呻/吟。 她覺得自己的自尊再次被傅蘭蕭作弄,她抬起雙手,想都沒想,手指探進后頸的衣料,摸到被戒尺打的火辣辣的肌膚上,她覺得那處一定紅了。 她自覺十分羞恥,問他:“你要是教我便好好教我,為何還要打我?” 傅蘭蕭卻覺得,黛爭渾身不自在的樣子,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