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每個禮拜一是有早晨會議的，通常是各組的組長進去開會，交流進度跟提意見。

    但今天早上，所有人卻都是一臉懷疑的看著葉凡霜。

    所有目標討論完成后，眾人還是有些竊竊私語，因為關(guān)于葉凡霜性向的流言已傳遍公司。

    葉凡霜咳了一聲，「最后一點……我知道公司有人在散佈關(guān)于我性向的流言，但工作應(yīng)該只論能力不論性別、性向也是，請大家記住我們是來賺錢的?！?/br>
    眾人聽到后表情各異，而當中有幾人交換了眼神，其中一個正要開口時有人搶先說：「但總有選擇上司的權(quán)利吧！」

    人群中林雁荷抱著畫本看著她，剛剛就是她在人群中說話，現(xiàn)在更是直接的大聲說：「葉經(jīng)理，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

    這個疑問問出了很多人的心聲，只是都沒想到提出的人居然是林雁荷，畢竟林雁荷是靠著jiejie葉凡霜才留在公司的吧？

    這個疑問也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沒人去問林雁荷，因為更重要的是葉凡霜的回應(yīng)。

    其實林雁荷是故意的，她想看看這個女人，是否真的敢在眾人面前出柜，想看她敢不敢面對自己的真實。

    甚至內(nèi)心有些期盼，她敢承認嗎？

    ……如果葉凡霜真的要追回自己，那她會承認吧？

    「很重要嗎？」葉凡霜看著林雁荷，她知道雁荷想要什么，只是商場不是鬧脾氣的地方，她不會配合下場表演。

    自己是不是同性戀，雁荷應(yīng)該最清楚的，不是嗎？

    「如果你真的是同性戀，會讓其他人會怎么看葉氏？」林雁荷故意的說。

    「經(jīng)理，其它廠家也在說，我們在同性戀手下做事，這不太好聽……」有幾個平常就反同的人站出來。

    葉凡霜看著那幾位職員，然后又看向林雁荷。

    她知道雁荷的打算，只要她讓人辭職，到時候可能會有大量人員出走，葉氏確實會出現(xiàn)人力缺口，說不定會因此倒閉。

    但她若不放人，就更加顯得霸道專斷，這調(diào)皮的小惡魔給她出了難題呢！

    林雁荷其實沒有想太多，她只是想看葉凡霜會怎么面對這些事，畢竟這個女人太擅長隱藏了，既然無法讓葉凡霜對自己老實交代，那她倒想看看，葉凡霜敢不敢承認自己的性向。

    平時就已經(jīng)受到矚目，現(xiàn)在更多人緊盯著葉凡霜，但葉凡霜面對眾人的眼光，一點都沒有害怕跟怯場，因為她是葉氏的女兒，更是所有人的經(jīng)理。

    如果因為一點小小的質(zhì)疑就畏縮不前，她還有什么資格站在眾人面前？

    因此她用坦然的姿態(tài)，迎向眾人的目光并直接的說：「我是同性戀沒錯?！?/br>
    一句話如同墨水滴入，那份驚訝的情緒渲染了人群。

    有些人驚訝，有些人則懷疑，有些人看著同事交換眼神，大部分的職員被葉凡霜的出柜言論嚇到，會議室的氣氛陷入一片慌亂。

    「但是……」葉凡霜看著其他人問：「你們在一個同性戀的手下工作，這份薪水有不一樣嗎？」

    其他人看著葉凡霜，也不太敢再開口。

    「你們每個人在這邊工作的價值，有因為我的性向降低嗎？」

    葉凡霜看著她們，「如果有人因為我的性向傷到你們，公司會提供法務(wù)協(xié)助?！?/br>
    更多的沉默降臨到這間會議室，那些想要抗議的人安靜下來。

    「你們工作的價值沒有因為我降低，那為什么要聽別人的？我才是付你們薪水的人吧？」葉凡霜看著人群中的某幾個人。

    大部分的人都不敢與葉凡霜對視，有人尷尬緊張，葉凡霜反而像是銳利的針，戳入水中攪動起所有人的情緒。

    「我是不會辭職的，如果在我的這邊做事讓你們很難堪，你們可以辭職，等等過來經(jīng)理室，結(jié)算完薪水就可以走了，我不強留?！?/br>
    葉凡霜看著旁邊的幾個人指示，「會計組的，麻煩撥人過來支援?！?/br>
    「好。」會計組的組長點頭。

    葉凡霜說完就進了辦公室，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覷。

    一時大家都安靜了，眾人互看，甚至有人瞪著林雁荷表達不滿，誰也沒有想到，葉凡霜會大方的承認，還直接喊會計來結(jié)算薪水，這時大家才想到，葉凡霜可是整間公司的經(jīng)理?。?/br>
    更何況她的個性敢說敢做，她哪怕這些流言？

    散播八卦很開心，刺激到葉經(jīng)理似乎很有趣，但拿自己的薪水去玩，大部分人還沒有這個覺悟，人群中跟著起鬨的人也有些沉默了。

    葉秀芬的人馬更是傻眼，原本準備好的指控通通說不出口，人家都承認了，再說什么就顯得自己咄咄逼人，這是個誰都不想當壞人的年頭。

    一時間所有人都卡在會議室，遵循著從眾的天性沒人敢離開，直到人群中有人悄悄舉手，居然是謝琳臻，當大家驚奇的看著她以為她要去辭職時，謝琳臻直接的說：「我網(wǎng)購分期還沒繳完，正缺錢呢！要辭職的自己去，不要拖累我，這年頭工作不好找，我才不拿自己的薪水開玩笑，掰掰?！?/br>
    「你不覺得同性戀很噁心嗎？」還是有反同立場的人開口。

    「哪里噁心？」謝琳臻看著對方開口：「新臺幣可沒有性別之分，我是個無性戀，愛錢就是我的性向?！?/br>
    她一點都不想離開葉氏好嗎！

    葉氏可是臺灣的大公司，經(jīng)過三代人耕耘起來，雖然不到百年的等級，但也還有不錯的遠景，好好工作升上去，也不比當公務(wù)員差。

    臺灣的大部分是中小企業(yè)，企業(yè)內(nèi)身兼多職是常態(tài)，只有大公司才能一個專業(yè)吃到飽，因此主管葉凡霜是同性戀又怎樣，重點是老闆會不會準時發(fā)薪水！

    她表明立場后就離開會議室，整個會議室又陷入安靜。

    「我也不在乎，有錢就好?！褂腥艘查_口附合謝琳臻，然后跟著離開會議。

    只剩下十幾個人尷尬留著，有些人是葉秀芬的人馬，有些人則是不贊同的立場。

    「如果我家人知道上司是同性戀……我爸媽不會同意的?！褂袀€人起身先走進了辦公室。

    「如果葉凡霜是同性戀……她還留我加班耶……該不會看上我了吧？」一個女職員緊張的說。

    林雁荷在內(nèi)心給她一個白眼，幸好有人替她開口：「拜託，那是你做事拖拖拉拉的好嗎？誰會看上你啊！」

    「喂！」女職員瞪了她一眼，她轉(zhuǎn)身走進經(jīng)理室。

    「我是基督徒……」另一個女職員說，就在大家以為她會走進經(jīng)理室時，她卻走向會議室門口，「上帝愛世人，世人也包括同志?！顾x擇留在葉氏。

    另一邊葉凡霜坐在辦公室，其實她也是忐忑的，但這是個好機會……

    一個檢視自己的好機會，她這幾年在葉氏的努力方向是否有錯。

    她看著手上的信封，里面是一封自己的辭職信，萬一辭職的人數(shù)超過她的預(yù)期……她有覺悟為這件事情負責(zé)！

    她看著經(jīng)理室的門，這是一個考驗，是她在葉氏的成績單。

    經(jīng)理室的門打開了，進來的人沒有她想像的多，只有兩三名，還都是葉秀芬的人。

    她跟許秘書對看一眼，「許秘書，這幾份合約你印一下。」

    「經(jīng)理……」那幾個人有些害怕，該不會其實是將他們列入黑名單吧？

    但葉凡霜果斷放人，一切離職手續(xù)都按照勞基法，甚至送名單、寫推薦信，歡迎另謀高就。

    隔天，還有一個人也辭職了，她也如自己承諾的不強留。

    只是這樣還是有人在會議中出了亂子。

    再次開會時，有個女職員突然站起來說：「葉凡霜，我不想跟同性戀工作，你這樣出柜后，害我沒辦法在葉氏待下去知道嗎？我好好的人生都被你打亂了！」

    葉凡霜知道她，她是企劃部重要職位的楊姓女職員。

    「你可以辭職??！又沒人叫你留下來?！沽盅愫稍谂赃厸鰶龅恼f。

    對方卻直接走到林雁荷面前，「……還有你！如果不是你嘴賤問這個，我好好上班的人生會遇到這種問題嗎？」

    啪！

    她把手上的東西重砸在桌上，對著林雁荷吼：「同性戀是你們自己的事情，為什么要拿到職場來說，我上班已經(jīng)夠累了，才不想管什么政治正確，讓我安安靜靜的領(lǐng)薪水可以嗎？」

    那名楊姓職員說完就紅著眼眶跑出去，似乎她更像受委屈的那個。

    林雁荷呆呆的站在原地，莫名其妙被人兇了一頓，她眼睛含著淚光不懂對方為何要這樣。

    葉凡霜看到林雁荷臉上的慌亂，但是她并沒有上前幫meimei說話，只是問其他人「還有什么工作上的疑問嗎？」

    林雁荷驚慌的看著向葉凡霜，葉凡霜的眼神卻繞過她，只是公事公辦的冷面模樣。

    「……沒有?！蛊渌苏f。

    「那希望能趕在這周完成，散會吧?！谷~凡霜說完就放行了。

    其他人也都跟著走出會議室，只留下林雁荷呆呆的看著葉凡霜收拾，等人都走光后，她才走到會議的講臺邊。

    「我做錯了什么？」她走到葉凡霜身邊問。

    葉凡霜卻沒有回答她，只是繼續(xù)把東西收好，椅子靠好然后把用過的紙杯放到回收區(qū)，還有剛剛簡報的文件整理好。

    「你不是說要追我嗎？為什么剛剛不幫我說話？」林雁荷走到講臺邊，她問葉凡霜，現(xiàn)在的她格外像個孩子，也如童年的習(xí)慣找jiejie依賴。

    葉凡霜卻自顧自的收拾，「我是在跟你賭，況且，我應(yīng)該幫你說什么？」

    幫我罵那個楊職員啊！

    罵她……要罵她什么？

    林雁荷沉默了，她確實不知道葉凡霜該怎么幫她，那個人說的也沒有錯，自己打亂了職場的環(huán)境，把與工作無關(guān)的事情拿出來說。

    她知道自己很無理取鬧，而且想要的是受到委屈后，jiejie會出來保護她的感覺。

    但她不是在跟葉凡霜對抗嗎？

    那她還要葉凡霜保護她豈不是很可笑？

    葉凡霜反問林雁荷時，其實沒有打算聽雁荷的話，她收拾好走到門口，然后關(guān)了電燈，把會議室的門帶上。

    把林雁荷留在黑暗的會議室內(nèi)。

    葉凡霜走進了經(jīng)理室，謝琳臻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

    「經(jīng)理?！?/br>
    「檔案傳好就出去吧。」葉凡霜說，她的手捏緊文件，剛剛其實她想要抱著雁荷，也想要替她說話，但這些衝動她都忍住了。

    為了以后，她必須公私分明。

    謝琳臻沒有注意到葉凡霜的分心，她存好檔后把usb拔起來，只是抬頭時，她看著葉凡霜欲言又止，「經(jīng)理……」

    「檔案有問題嗎？」葉凡霜已經(jīng)坐在椅子上，她移動滑鼠點開檔案，確認檔案沒有問題。

    謝琳臻原本是走到門口，看到對面會議室后，她關(guān)上門看著葉凡霜說：「經(jīng)理……雁荷還在會議室?！?/br>
    她跟雁荷交情比其他同事好一點，總覺得雁荷個性有些偏激，也不知道今天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又會怎么去想？

    她也聽到流言了，其實認真來說，林雁荷跟葉凡霜的姐妹關(guān)係，在前任總裁葉偉成死后就消失了，她在人事室看到林雁荷的身分，發(fā)現(xiàn)她的生父另有其人，說這樣是luanlun確實有點……應(yīng)該說是偽骨科吧？

    但葉凡霜真的喜歡雁荷嗎？

    「讓她待著?！谷~凡霜看著桌上的文件說：「冷靜一下也好?！?/br>
    「其實經(jīng)理真的喜歡雁荷吧？」謝琳臻看著葉凡霜說。

    最開始在會議室中的『薪水至上』論，是葉凡霜交代她說的，不然她即使內(nèi)心只想著賺錢，真的起衝突她也只打算安靜到底。

    經(jīng)過她的表態(tài)后，算是加速了大家的決定，因為大部分人是從眾的，她也幫忙拉回焦點。

    因此葉凡霜要她提出『薪水至上』的論點被一些人接受，只有小部分人特別介意，還有葉秀芬的人馬在活動。

    真的反同的當然不該勉強，至于那些葉秀芬的人馬……大概是想憑著關(guān)係讓葉秀芬把他們?；厝ィ鸥艺嬲k理離職吧？

    謝琳臻知道有些人只是請了無薪假，并不是真的辭職。

    葉凡霜的動作停了，眨了眨眼，她看著謝琳臻，「沒錯?！顾龥]有否認這點。

    「雁荷好像受到滿大的打擊耶！」謝琳臻看著她，「……經(jīng)理不安慰一下？」

    對葉凡霜而言，最重要的是林雁荷吧？

    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現(xiàn)在不是正好上前安慰一下，然后把人家芳心收入囊中嗎？

    「有些成長，是她自己要想清楚的，我?guī)筒涣??！谷~凡霜說。

    雁荷做出任性的事情在她的意料中，她也愿意去承受，畢竟是她欠林雁荷的，但公司其他人呢？

    雁荷卻為了搞垮她，就要拿她的性向到職場公審，甚至可能導(dǎo)致葉氏整體的崩潰，這是她不允許的。

    因私忘公或者因私礙公，這都不是好的結(jié)果，她不能讓雁荷覺得自己做對了，不然下次她繼續(xù)這樣怎么辦？

    抄襲事件自己能護著她，是因為爺爺那邊沒有聲音，整體來說，一是她做的還算漂亮，結(jié)果有達到上層的要求，二是雁荷并沒有犯到職場的某些規(guī)則。

    只是這次就不同了，因為她把私人的性向放到公務(wù)之前……

    葉凡霜拿筆的手敲了敲桌面，但是謝琳臻的詢問也問到點上。

    不安慰一下嗎？

    當然想，甚至想要大喊這就是我的人，誰敢欺負她，誰就死定了！

    但她知道這是私情作祟，她不可能永遠護著雁荷，在職場甚至在人生中，她總有顧不到雁荷的時候，難道她以后受了傷或者做錯了，就躲在角落哭著等她用『jiejie』的身分去處理？

    若自己有什么不測呢？

    葉凡霜想到這，她放下文件，打了電話約林雁荷吃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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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馥間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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