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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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八百里燕蹄傳音,西洲戰(zhàn)事不利,明威將軍云泰與其麾下二萬神策軍兵敗鹿斗峽谷,十萬驍武軍眾無人接應(yīng),鎩羽而歸。軍情一經(jīng)曝白,立時朝野震動。 眾臣嘩然之際,兵部侍郎左岑又出列上奏,言鎮(zhèn)軍大將軍云忠戰(zhàn)中徇私,不尊號令,只因聽聞長子云泰戰(zhàn)敗失蹤便領(lǐng)兵擅離職守,致使邊關(guān)重鎮(zhèn)北廬城被蠻人喬裝攻破,數(shù)十萬民眾皆陷于水火。 接連兩道噩耗傳來,朝堂之上群情震栗。 前些日子大胤軍在西洲戰(zhàn)場高歌猛進,一路將將打到蠻人王庭,眾人酣臥帝鄉(xiāng),皆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且女帝趁著親蠶兵變一掃禁軍亂象,手段果決,為政半年以來幾次伐謀也算可圈可點。既然帝位穩(wěn)固,便不必抱著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念想,能進取總是好事。不少新舊權(quán)貴不由意動,暗地打起了皇帝枕榻上的主意。 門閥之中,李氏一向枝繁葉茂,四面開花,在哪兒都要橫插一腳,故前次小選上趕著吃了頭一杯羹。太常寺卿魚雍因自家四郎一心癡戀,故也選擇順勢放手一搏。這李家和魚家的兩個金餑餑便是門閥與新貴投來的問路石,前頭車輪若磕磕絆絆的不合轍,日后那龍床枕側(cè)自然乏人問津。 可若是這兩人能為家族謀取利益,甚至哪怕是爭取到女帝下手時略抬高那么一寸,日后大胤帝宮必將百家爭鳴,萬葉千芳,管叫那女帝受用不歇。畢竟撐家的頂梁柱難尋,漂亮的棒槌還不好找?多少紈绔小少爺正愁沒處打發(fā)呢! 然而如今北廬慘劇傳來,景況便大不相同。大興殿上,不少臣子仗著有笏板遮住龍目,彼此對視一眼,皆在同僚面上尋著了某種相似的默契:女帝的銀子騙不著,態(tài)度也不必瞧了,誰知道哪一日頭上就換了青天?觀此時勢,明哲保身才是正經(jīng)! 也有人政治嗅覺敏銳非常,已察覺出不論西洲、北廬兩處兵敗幕后原因為何,云家倒臺已成定局。一旦云氏雙將下獄,八萬神策軍群龍無首,屆時軍中勢力陡然真空,總不能還叫那窮丘八周云柬納入囊中吧? 原本大胤府兵中軍五十萬,驍武、神策、天奉、龍驤四家有兩家都是堅定不移的?;拾嘧?。這其中,驍武軍是前梁王師左右驍衛(wèi)、左右武衛(wèi)整合而成,獨擁二十萬眾,一力蓋過其余三雄,先帝臨終前力排眾議,扶持白丁出身的周云柬上位成為驍武軍主。神策軍以云家父子為首;天奉軍不偏不倚,常駐劍南屯田;龍驤軍則全由阿史那一家老小深耕多年,明面上已編入地方折沖將軍府轄,實際上還是臨樓王埋伏在外的一把狗頭鍘,女帝忌憚極深,故頒旨令其大小都尉無召一概不得入京。 今北廬事變,神策上層首領(lǐng)動蕩,大胤中軍皇帝一家獨大的格局可能被打破,有那好事者立刻心思活絡(luò)起來。 軍權(quán)可是個好東西,不論投名狀還是護身符,能順勢搶些過來捏在自家手里的才算穩(wěn)當。 那女帝雖是正統(tǒng)龍裔,可心胸狹窄,再者說了,一頭母畜總下不了幾個崽,送進宮的棒槌多擂幾下,那鼓皮就撐破了;萬一孕中進補太過,娃兒養(yǎng)得太壯實,又少不得一尸二命,舉國動蕩,誰敢放心和她做一輩子君臣? 文臣上首,吏部尚書李彥之眸光閃動,向身后使了個眼色,隨即便有侍御史鄒亮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陛下,微臣以為塘報有異?!?/br> 女帝微微頷首示意他往下續(xù)說,天子大裘冕上十二旒輕輕晃動,遮住一泓漠漠目光。 “啟稟陛下,塘報之中諸多細節(jié)不合常理。北廬雖是邊地重城,在外仍有懷朔縣、屏戎關(guān)和禹王關(guān)拱衛(wèi),即便西洲蠻人能喬裝騙過北廬守城兵衛(wèi),可這大筆人馬又是如何暗度陳倉踏入關(guān)內(nèi)的?此為其一?!?/br> 鄒亮以笏板掩面,目光悄然上覷,恰見得女帝面無表情,枯干的指節(jié)微微一緊,旋即端肅神色正聲道:“其二,鎮(zhèn)軍大將軍與明威將軍二人瀆職固然罪無可赦,可此戰(zhàn)兵敗,首罪之徒另有其人!我朝二十萬兵馬遠征西洲,驃騎大將軍周云柬身為行軍總帥兼大都督,總管軍中一切大小事務(wù),取道峽谷合圍之計便是出自他手。明威將軍敗后周云柬竟無一毫反制之策,此為失職!燕蹄傳音只言云氏父子之過,卻對周云柬用兵不當只字不提,此為失實!我大胤此前一路挺進全無敗績,而此戰(zhàn)經(jīng)過疑團蹊蹺甚多,顯然軍中統(tǒng)帥有與西洲暗通款曲之嫌,周云柬幾露馬腳,其心可誅!” 這便是大喇喇地將戰(zhàn)火旁引,非得將周將軍一道拉下水才罷休了。 侍御史隸屬御史臺,雖其位不高,卻有監(jiān)察百官、彈劾非法之權(quán),號為“繡衣直指”,故而由他請奏也算冠冕堂皇。 此言一出,眾臣立時議論紛紛,不少文官皆捋髯點頭暗自認同,也有些皺皺眉頭,不置可否的模樣。畢竟通敵賣國罪名太大,干系身家性命,再是寬厚之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蹚西洲的渾水。 武將一列卻俱是義憤填膺,兵部侍郎左岑滿臉脹紅,咬緊牙關(guān)上前一步道:“無憑無據(jù),鄒大人怎可隨意攀誣我大胤將臣!” 那左岑也是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精兵干將,從身形上便與文弱書生截然不同,此刻一雙大手攥得死死,兩只牛眼瞪得圓比銅鈴,仿佛一個不順,缽大的拳頭就要捶將過來。 鄒亮毫不畏懼,仍是垂首恭立在當?shù)兀埔梦某妓乐G的招數(shù)讓女帝為此事定調(diào)。 左岑氣得大叫:“鄒亮,你這匹夫!我大胤同袍在前線流血送命已數(shù)月有余,你充耳不聞,只知道躲在安樂窩里歌功頌德,如今戰(zhàn)事不順,你便枉顧事實,急火火的往人頭上倒屎倒尿!勾心斗角,拉幫結(jié)派,結(jié)黨營私自你輩始!周將軍是有錯,他已在陣前縛手自罰五十軍棍,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攀咬我驍武軍魂!” 鄒亮被他罵得胡須直抖,笏板也抓不穩(wěn)了,只伸出一截黃焦焦的手指點著他道:“你……你竟敢如此辱罵于我!” “我呸!說什么暗通款曲,我看你鄒亮、你整個御史臺才是大胤國賊!” 左岑一口粘痰啐在他臉上。 程子光眼看這大興殿上就要上演全武行,老眼微瞇一霎,隨即捋髯沉聲道:“左侍郎,鄒大人,你二人聽老夫一言。” 程子光位列當朝一品太師,平素老成持重,長者德高,在群臣之中資歷算得最深,是位至清至潔的文臣典范??v觀大胤士林,凡讀過幾本圣賢書的人總逃不過一句尊師重道,而程子光又是大胤三代重臣、兩朝帝師,無論內(nèi)心是否認可,好賴都得裝個樣子出來以示恭敬。故鄒、左二人各退一步,雙雙拂袖冷哼。 “鄒大人,大胤兩軍新敗,此刻正值士氣低迷。臨陣換帥乃兵家大忌,即便周云柬犯下彌天大錯,都得履行他身為主帥的職責,好好地為我大胤打完這場硬仗。軍中自有行軍記室監(jiān)督軍務(wù),待日后查明真相,若周將軍果真有罪,再將其拿住不遲。這會子急下褒貶,還不是時候?!?/br> 鄒亮袖手在旁,冷冷笑道:“程師這話叫人難以擔待,我身為侍御史,比不得您與左大人位高權(quán)重,然位卑之人猶未敢忘憂國,如何成了亂加褒貶?” 李彥之旁觀多時,終于輕咳一聲,適時站出半步接口:“用錯了人,便該即刻亡羊補牢。再等下去,逆臣暴露出狼子野心,只怕程師悔之晚矣……” 大胤承襲前梁三省六部制,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之上原該還有三省宰相,“中書取旨,門下封駁,尚書奉而行之”,是三省分工原則,從而彼此制約,以掌管國家大政。然因朝堂連番波折,致使三省長官多空設(shè)不任,只由副官代行職權(quán)。 那中書省前任中書令,正是已伏誅的逆黨賊首容竟,其麾下多由容氏門生充塞要職,容家事敗后盡被牽連,帝棄置不用。眼下偌大的中書省僅有幾個中書舍人代班運轉(zhuǎn),且不得與聞機務(wù),實權(quán)已然旁落。門下省侍中王行松已于延平十八年老死在任上,朝中又無能人可續(xù),故暫由程子光忝任門下侍郎。 三省之中,唯有尚書省算得組織齊全,是李閥的一塊自留地。李彥之身為六部之首,亦肩擔尚書仆射一職,其下更有司中郎李潢、員外郎李迥輔成相助。尚書右丞郎守植雖不姓李,卻也與李家旁支有些姻親裙帶,門閥政治代代維護,將個尚書省打造得水潑不進。 這時候李彥之站出來,便是實打?qū)嵉匾脵?quán)勢與太師程子光打擂臺了。 程子光一聲嘆息,搖頭不愿與之爭辯,又轉(zhuǎn)眼看向左岑,“左侍郎,天子面前高聲叱罵,是為不敬。老夫素知你忠肝義膽,為護上峰有些口不擇言,可也不能失了做臣子的本分?!?/br> 聞聽訓(xùn)誡,左岑黯然垂首,旋即握緊雙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天子在上,微臣御前失儀,請圣上責罰!然我大胤驍武軍眾,絕不可沒有周將軍!云家雙將所犯之過已無轉(zhuǎn)圜,如今前軍混亂,神策軍人人自危,唯恐圣上因北廬慘劇降罪連坐。如無定海神針,微臣斗膽奏明陛下:我大胤與西洲此戰(zhàn)……必敗無疑!” 他將頭磕得梆梆直響,鮮血染紅了大興殿上的漢白玉石磚。紅霞隱入玉中云絮,絲絲縷縷,于靜謐處振聾發(fā)聵。 此話誠懇之至,左岑雙目含淚,儼然動了真情。 朝中人皆嘆惋,也有少數(shù)幾個冷心人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眾生百相各有不同,唯獨女帝始終端坐高臺,任人爭吵而巋然不動。 直至臨退朝時,才頒下道旨意,特委任御前女官梁奴兒為巡邊欽差,統(tǒng)御一千禁軍兵馬出勘北廬,一則監(jiān)戰(zhàn),二則查明云氏父子瀆職始末,沿途諸務(wù)可便宜行事。另,因鎮(zhèn)軍大將軍一族疑罪未清,責令其女云舒隨軍前往,以觀后效。 這道旨意可算得緩兵之計,女帝像是將周云柬的事輕輕擱下了,可云家那出實在不好遮掩。軍心一散百師潰,即便武圣靈官真君下凡也無力回天,一個小小的御前女官,日常眼界不過是在幾重殿門里打轉(zhuǎn),懂得什么制衡、什么帝王心術(shù)?皇帝這回出了個昏招,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不知到時候蠢婦便宜行事殺錯了人,皇帝可來得及追回? 此旨于朝內(nèi)眾臣利害不深。李閥之人皆垂拱而立,作置身事外狀。程子光輕捋長髯,老眼之中劃過一絲深意。 【作者碎碎念】: 以下內(nèi)容可能會有一點劇透!預(yù)警!??! 官職體系是這樣的,太傅這個職位本來在容珩他爹頭上,傳給容珩以后(這個節(jié)點是成璧12歲,先帝有意定她為太女,所以容珩才會被任命為太傅)容竟去做中書令了,容家倆一品大員,又清又貴,是門閥明面上的領(lǐng)頭人,但還是不如李閥根系深遠。李閥的根系可不止于朝內(nèi)幾個官員。女主后期要倒李,云舒就得做張湯了,文案里的“任用酷吏”也就由此而來。本文權(quán)謀部分偏黑(但作者寫的很拉),看起來不會很爽快,女主也沒辦法面面俱到。各類斗爭是真的見血又送命的,皇帝不會停止猜疑,各種勢力也不會停止興風作浪,容家族滅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