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雪睡過頭了。

    他加速騎進校門，與擦身的同學匆匆問好，把腳踏車在學校停車棚停妥。走到七班教室的途中，「#邵雪今天騎尹伊的腳踏車上學」這條hashtag已經(jīng)在社交平臺上瘋傳，加贈些或背景或模糊的跟拍照。

    昨晚，或者該說是今天凌晨，他回到家時已經(jīng)過了半夜。盥洗完后陷入一股久違的溫暖愜意，卻遲遲無法入睡。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努力抹去念頭，可是心思這種事情確實如此，無法欺騙自己，無法對自己隱藏，無處可躲。幾天前就洗凈的素t白褲，整齊折好放在房門旁的五斗衣柜上，最上面躺著尹伊晟的飯店房卡，邵雪不知道自己為何遲遲沒有拿去還他。

    半睡半醒之間，手機螢幕嘩地亮起。

    ──你睡了嗎？

    是尹伊晟傳來的訊息。不是「到家了沒？」，而是「你睡了嗎？」。他并不是忘了傳回家的訊息給尹伊晟，而是刻意不傳的。邵雪拿起手機，時鐘顯示02:04。他猶豫著要不要點開訊息，如果點開，怕是會洩露了自己的無眠。在清醒與睡意之中，再回神時，已經(jīng)03:12了。他忍不住滑開訊息，像是試探般的緩緩打下：

    ──又醒了。

    畫面上的一行字旁即刻顯示已讀，接著是叮咚兩聲：

    ──天要亮了，快睡吧，別回了。

    ──晚安。

    看到晚安，邵雪心頭浮上一絲安心。他一直覺得這兩個字有種魔力。從小到大沒有人跟他道過晚安，一天將盡的時刻，總是他自己一個人度過，所以特別覺得這兩個字充滿溫暖的魔力。如果可以，他也想有一個可以互道晚安的對象，他一直很想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不再寂寞的感覺。邵雪半睜著惺忪的眼，看著發(fā)亮的手機螢幕，直到意識越來越朦朧，彷彿是被這兩個字催眠而睡下。

    這天下午，結束實驗大樓的課，回去高一大樓的路上，邵雪與袁懿芯繞路去了十三班。十三班上一堂是體育課，教室里學生稀稀落落。女同學大多去廁所換下運動服，只有男同學在。尹伊晟正披上制服襯衫，看到他們便一邊扣著釦子走出來。

    「練跑??？」袁懿芯問。

    「對啊，校慶要比四千公尺接力賽?！挂陵烧f。走近時，可以看到他額頭浮著淺淺的汗珠。

    袁懿芯從口袋掏出面紙，伸手幫尹伊晟擦了擦，「你跑最后一棒嗎？」

    尹伊晟又抽一張面紙，往后擦拭脖子說：「沒有，校慶我太多事情要忙，跑最后一棒壓力很大，所以拜託老師給我排第一棒。」

    「……不是我說，田徑校隊應該要禁止參加班級競賽?！乖残韭杂形⒃~。

    「一班派十個人，又不都是校隊?！挂陵煽纯此麄儐枺骸改銈兡?，跑不跑？」

    「我不跑，我要準備園游會?！乖残局赶蛏垩┱f：「他跑，我們班最后一棒。」

    「哦，是不是每個高個兒都被抓去跑了??？」尹伊晟就想逗弄一下邵雪。

    「你就等著被狂電！我跟你打賭，校慶結束后，校隊就會要你來求他加入。」袁懿芯替邵雪抗議道。

    邵雪在一旁笑笑說：「我可不要進校隊喔?！?/br>
    「欸，」袁懿芯打向邵雪，「你們兩個這樣算是聯(lián)手欺負我了?！?/br>
    以狂歡翌日的節(jié)奏來看，今天他們?nèi)说姆磻惓Ｆ胶汀Ｈ欢?，雖然是跟平常一樣的對話，一樣的相處模式，邵雪卻覺得今天尹伊晟跟袁懿芯之間有些不一樣了。少了幾分刻意，不再有讓人霧里看花的曖昧氣氛，就像是一對真正的、不帶感情成分的異性好友。

    走廊上往來的同學相繼跟他打招呼，尹伊晟的視線偶爾與他交會時，只是自然地回以微笑，讓他感到意外的自在。他非常確定，有什么事情在前一晚化翼成蝶，不再相同。

    邵雪掏出腳踏車鑰匙，遞給尹伊晟?！覆恢滥闶裁磿r候需要，所以早上就騎來了?！?/br>
    「謝謝?！挂陵缮斐鍪?，鑰匙落入掌心。沒有接觸的碰觸?！肝移鋵嵅患?，下次再一起還就好了。」

    袁懿芯看看他們兩人，沒有開口，應該是聽出尹伊晟話里的弦外之音：邵雪還欠了尹伊晟什么別的東西。

    尹伊晟轉(zhuǎn)開落在邵雪身上的視線，看向袁懿芯說：「對了，我早上去學生會遇到方姐。她說畢業(yè)舞會高一要有兩個同學上臺，她希望我跟──」

    話聲未落，袁懿芯已經(jīng)搶先發(fā)難，尖聲說：「你跟我嗎？」

    尹伊晟點點頭，「我說高一還是新生，不好上高三的場子，但是方姐很堅持。」

    「她是堅持要你去吧，別拖我下水啊?！乖残具叡г惯吽妓鳎溉嗟暮営舴疾皇呛芷羻?？你們班的林心岑也很多追求者啊！去找她們吧?！?/br>
    「我跟她們又不熟，不好搭檔?！挂陵梢荒槻粯芬獾卣f。

    「喔……」袁懿芯的表情忽然從煩躁轉(zhuǎn)為賊賊的笑，「不喜歡她們是吧，我知道啦，你喜歡……」

    還沒說完，尹伊晟已經(jīng)捏向她的手臂。

    「痛痛痛痛痛！」袁懿芯反射地屈身往邵雪那兒擠去。

    尹伊晟不由得與邵雪對視一眼。

    邵雪對著身前的袁懿芯說：「你就跟尹伊一起去吧，一定很好玩的?！?/br>
    袁懿芯瞪向尹伊晟，調(diào)皮地做個鬼臉說：「你看，邵雪就是好。」

    「好啦，我們該走了，要上課了?！股垩┡呐乃念^。他們兩人跟尹伊晟揮手道別。袁懿芯半蹦半跳地離開。邵雪遠遠聽見后方有人呼喚尹伊晟的聲音，再回頭時，尹伊晟已經(jīng)不在走廊上了。

    煙火試放那天，袁懿芯突然來找他，說學校第一次放煙火，一定要好好利用與尹伊晟熟識的好處，極力邀他一起來。袁懿芯行事活潑直率，讓人感覺很真誠親切，加上入學后她幫了他許多忙，便答應了。后來想想，他覺得當時袁懿芯那么積極地找他一塊兒去，實在說不上原因。

    真要說，就是因為尹伊晟了吧。這樣想的話，袁懿芯當時應該已經(jīng)知道尹伊晟的心思了。再說，煙火試放那天晚上尹伊晟的舉止簡直張狂，分明要讓人看出來，更不用說是袁懿芯。那么尹伊晟是故意的嗎？邵雪感覺自己被尹伊晟擺了一道。

    不過，他其實知道自己那天晚上也越了界，給了尹伊晟太多暗示，與內(nèi)心明明要跟尹伊晟拉開距離的想法背道而馳。但真說不上為什么，每次遇見尹伊晟，他就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衝動，直向尹伊晟靠去。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習慣也善于克制。情緒都是一時的，忍下來，藏到心深處，就像一只快速止傷的ok蹦，興許貼著，不揭開就不會疼。然而，認識尹伊晟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無論克不克制，都很疼，疼得厲害。

    帝北高中下學期的行事歷十分緊密，校慶過后，很快地是期中考，接著是各社團的成果發(fā)表會，最后是學期結束前的高三畢業(yè)典禮。邵雪算是真正的新生，除了吉他社就沒有參與其他事務，相較尹伊晟跟袁懿芯來說，輕松得多。最忙碌的當屬尹伊晟，光是校慶一天，就要參與開幕式、領獎、接力賽，還要準備晚上的畢業(yè)舞會，再加上頂著高一全年級第一名的頭銜，邵雪很難想像一個人怎么做這么多事。

    而且，每次他與袁懿芯上四樓走一趟，都能聽到有人呼喚尹伊晟的聲音。學科問題找他，活動事宜找他，跨班糾紛找他，私人雜事也找他，簡直是這棟樓的百憂解，萬靈藥，人人爭搶；而這瓶萬靈藥也總是一概承受，很少失靈過。邵雪最初覺得尹伊晟約莫真是這般大方隨和又有能力的人，但久了他卻感覺，尹伊晟太擅長與人交際，他真正的心思，或許也如他所表現(xiàn)的一般好，只是誰也無從得知。

    然而，這樣的尹伊晟，卻向他展示了全然不同的一面：

    這些事都是我自愿做的，這些話都是我真心說的，因為是你。

    這樣的人徹徹底底就是毒藥──但是，誰抗拒得了尹伊晟炙熱的眼神？邵雪第一次興起撕下偽裝止傷的ok蹦的念頭，再疼，也想要靠近尹伊晟。

    ■

    校慶前的日子像夏日過度秋日的葉，轉(zhuǎn)眼楓紅，瞬息枯謝。他們?nèi)司墼谝黄鸬臅r間明顯銳減，主因自然是尹伊晟太忙，連在教室外頭聊天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因為這樣，尹伊晟少見地出現(xiàn)在吉他社社課禮堂，邵雪已經(jīng)見他與汪澤在禮堂外聊天好幾回。不過，即使都來到了吉他社，尹伊晟卻很少主動跟他攀談，只是和相識的同學聊著天，一邊默默看著他。那副眼神，簡直能把人燒出一個洞。

    ──你在嗎？

    邵雪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傳了訊息給尹伊晟?，F(xiàn)在是晚上九點整。煙火試放那天過后，若要說真正的大變化，就是他跟尹伊晟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此后，他們偶爾會在晚上互傳訊息。不過，就通訊這一點，尹伊晟倒是讓邵雪十分猜不透。有時晚上八、九點，應該是忙完一天所有事項可以放松休息的時間，卻怎樣都聯(lián)系不上尹伊晟；有時到了半夜兩、三點，尹伊晟才像是手機終于吃飽電似的在回覆訊息。因此這天邵雪傳了訊息后，就把手機放桌上，去盥洗整理。

    家里只有邵雪一個人。洗漱完，收拾好隔天上課的東西，洗完衣服整完垃圾，又趴被子上看了大半小說，當墻上的鐘時針走到十二，他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有訊息。

    ──我在。你睡了吧？

    尹伊晟這么一說，邵雪才意識到已經(jīng)超過自己平時的熄燈時間。

    ──差不多了。

    ──快睡吧，后天校慶。

    ──袁懿芯說校慶結束后找一天聚聚。

    ──校慶結束后，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邵雪看著手機笑了。

    ──我一定轉(zhuǎn)告她的，晚安。

    ──晚安。

    尹伊晟通訊軟體的頭像不是自己的照片，而是某日的天空，一點紫，一點紅，透著粉橘色光芒，挺漂亮。邵雪覺得有股熟悉感，但說不出是什么，興許就是個天色吧。

    一會兒，又來訊息：

    ──期末吉他社成發(fā)你去嗎？

    ──不知道，看汪澤吧，他是社長。

    ──他說你不要也要把你拉上臺。

    ──那我要跟他收取演出費。

    邵雪調(diào)皮地回應。

    ──你就去吧，我想再看你表演。

    邵雪盯著對話串。他心里有股開心，但是不能表現(xiàn)出來。

    隔了半晌，再收到一條「晚安，快睡吧」。邵雪關上手機螢幕，放在胸前，望著床頂天花板。他其實還想再說些事，但是依照過去的經(jīng)驗，尹伊晟一定才剛忙完，他不想耽誤他的時間，只能簡短幾句聊勝于無。

    近來他總覺得，自己與尹伊晟之間有股陌生網(wǎng)友的氣氛?，F(xiàn)實上毫無交集的人，因為文字的交換，也交換了心緒與情感，成為比眼前所見之人更緊密的存在。他有時寧愿自己跟上的是這樣更遙遠、更無法觸及的尹伊晟，而不是每天在學校里以眼神追逐的那個尹伊晟。

    邵雪又解碼手機，往上滑動，重看他們先前的對話。他不解的是，尹伊晟平時灼人的眼神，并沒有透過文字傳來；相反的，他的文字十分節(jié)制，就像是他身上又一個精心的技能。因為若是一般人，更容易使用文字暢所欲言。邵雪覺得益發(fā)讀不透尹伊晟了。

    第二天，因為隔天就是校慶，學生十分浮動，校園從早八開始就鬧哄哄地直到放學。袁懿芯一整天心不在焉，終于在最后一堂鐘聲響后露出了笑顏。她急匆匆拉住邵雪，說尹伊晟傳訊息給她，要他們兩個現(xiàn)在去學生會幫忙，喜孜孜的神情完全寫在臉上。不消說，邵雪與袁懿芯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著尹伊晟了。

    他們連跑帶跳地前進教學大樓，與往校門方向離校的學生們反方向，有種要去執(zhí)行什么祕密任務的興奮感。學生會辦公室大門敞開，外頭走廊上并排好幾張大桌，放滿箱子與各種道具，范譽正在大桌前清點品項，看到他們便舉手打招呼：「小懿芯，來找尹伊?。俊?/br>
    「來救援。」袁懿芯笑著說，拉著邵雪越過大門走進去。

    學生會辦公室里滿滿是人，地上堆滿儲物箱與活動用品。尹伊晟正靠著中央的大桌背對門口，與方筱青及其他幾位學長姊在白板前比劃討論著。

    方筱青先看到他們?！赴パ?，小懿芯來了！」

    聽到這一句，尹伊晟猛地轉(zhuǎn)過頭來，「啊，你們來啦?！?/br>
    邵雪感覺尹伊晟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氣，放松了下來。

    尹伊晟起身，邊往他們的方向走來邊說：「明天的舞會收到太多留言投稿，一時間忙不過來?！顾诖笞狼巴Ｏ履_步，整了整桌上好幾疊印了字的影印紙，擺正排好，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說：「不好意思，只能請你們來幫忙了?！?/br>
    「拜託，我們是尹伊晟護衛(wèi)隊耶。要做什么？」袁懿芯問。

    尹伊晟拉開大桌旁最后兩張椅子，示意他們坐下，把桌上一臺筆記型電腦轉(zhuǎn)過來。「你們一個人打字，一個人唸。這邊，」他指向旁邊那好幾落影印紙，「這些都是要上明天舞會留言墻的投稿，全部都要輸入程式?！挂贿呏v，他的手自然地落在已經(jīng)坐下的邵雪肩上，看著他們說：「麻煩你們了?！?/br>
    袁懿芯將電腦移到面前說：「好啊，簡單。我來打吧，邵雪你唸給我聽。」說完，她看了看尹伊晟問：「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

    「我啊……」尹伊晟將旁邊一張跑遠的椅子拉回邵雪身旁，坐下說：「我要整理舞會點播歌曲的清單。欸，你填了沒？」他看向袁懿芯問。

    「早就填啦。你點什么歌？」袁懿芯問。

    「明天你們就知道了?！挂陵山o了他們一個神祕的微笑。

    畢業(yè)舞會上播放的歌曲，學生會開放給全年級師生點播，收件到今天中午。尹伊晟跟袁懿芯因為會上臺，所以規(guī)定一定要點歌，也必須唸出自己在留言墻上的投稿。留言墻是資訊組范譽的點子，晚會上主舞池四周圍起的白幕上會投影，主要是配合這次主題的動態(tài)圖像跟效果，舞池最后面的布幕則會播映師生們的留言，也就是邵雪跟袁懿芯現(xiàn)在準備要輸入的資料。什么留言都可以，留給誰也不限制，可以自己署名，也可以只留對方的名字。尹伊晟覺得這規(guī)則太過容易，才會收到這么多留言，超出學生會的預期。

    邵雪拿起一小落影印紙，開始一一唸給袁懿芯聽。學生會辦公室里相當忙亂，成員們來來去去，有人在確認時程，有人在搬運道具，有人在準備布置，吵吵鬧鬧的，必須十分專心才能好好處理。尹伊晟看似很投入在工作中，因為邵雪鮮少感受到他投來的目光。沒一會兒就一小時過去，來到晚餐時間。

    「休息一下吧?！挂陵赡昧丝倓战M幫大家訂的便當跟飲料過來，一一放在他們手邊，最后停駐在袁懿芯的電腦前，看了看她剛才輸入的最新留言，才又走回邵雪旁邊坐下。

    「超多人留言給你。」袁懿芯完全不驚訝，而是有些酸溜溜地說。

    「哦？」尹伊晟挪動椅子往邵雪靠去，說：「你唸個幾則來聽聽。」

    「嗯……我看看……」邵雪翻起剛才輸入完的投稿紙，挑了幾張。

    「第一次看見你就為你心動，第二次看見你竟然失控，今天我想要告訴你，我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股垩┱f著忍不住笑出來，「這是歌詞吧。」

    「是嗎？我不知道。」尹伊晟一手支著桌面托腮，直直看著他。

    邵雪又唸：「從那天開始，你走進我的世界，偷走了我的心，也偷走了我的人?！?/br>
    「嗯嗯……」尹伊晟點點頭，嘴角笑得有些猖狂，「寫得很好啊，再多唸幾個?！?/br>
    邵雪睨了尹伊晟一眼，知道尹伊晟在逗弄他，想聽他說那些別人寫的留言。

    尹伊晟發(fā)現(xiàn)被看穿，猛地笑出聲來。

    一旁的方筱青好奇轉(zhuǎn)頭問：「什么事啊，這么樂？」

    尹伊晟還笑著，說：「沒事，我開心?！?/br>
    袁懿芯從后面探過頭來，出聲說：「尹伊，你別太囂張了。不要鬧邵雪，快吃飯。」

    這時，宣傳組的學姊從里頭的討論室出來叫尹伊晟。尹伊晟拍拍邵雪肩膀，拿著便當就進去討論室了。

    邵雪與袁懿芯吃完飯又處理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所有留言都鍵入電腦。這之間尹伊晟進進出出，在他們身邊穿梭而過，一下到走廊接電話，一下在白板前修改事項決議，前一聲「尹伊」后一聲「尹伊」，非常忙碌。但邵雪注意到尹伊晟的神情總有馀裕，該認真的時候認真，能打趣的時候也打趣，得心應手的模樣相當耀眼。

    時間不早了，邵雪與袁懿芯要離開時沒看到尹伊晟的身影，便跟方筱青打聲招呼就準備離去。袁懿芯要趕晚間的少班公車，匆匆先走，邵雪將資料與電腦整理好才緩步離開，學長姊紛紛向他道謝再見。走上走廊一會兒，忽地有人喚他。

    「邵雪！」遠遠的尹伊晟從后頭追上來。

    邵雪停下腳步，看著尹伊晟來到身前。

    「不好意思，讓你忙了一晚上。」尹伊晟微微喘著氣說。

    「干嘛跟我們客氣?！?/br>
    「袁懿芯就算了，你……」尹伊晟沒說完就停了下來。

    「你還要忙吧？別耽擱。我先回去了?！股垩┙由显?。

    「我沒什么事，就等著幫學長姊他們收尾?！挂陵烧f得很快，像是怕他就要離開，「那個……明天我會騎車來?！?/br>
    邵雪看向尹伊晟。

    「如果明天結束時間晚了，我……載你回去吧。」平時的尹伊晟似乎消失了，語氣難得有些吞吐。

    邵雪對這樣普通人般的尹伊晟有種不習慣，笑著說：「好啊?！?/br>
    他回答得太快，讓尹伊晟一時有些訝異，頓了頓又說：「我今天回去應該滿晚了，你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忙一天。」

    「要忙一天的人是你，我就是玩一天?！股垩┬πφf，「那我走了，掰掰?！?/br>
    邵雪轉(zhuǎn)身邁步離開，直到樓梯轉(zhuǎn)角，馀光仍瞥見尹伊晟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邵雪逕自下了樓梯，歿入黑暗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