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寵 第46節(jié)
將大部分時間放在畫室。 對此,被迫加班一星期的集團副總怨聲載道。 安靜畫室內(nèi),充斥著雅而古樸的墨香。 隔著一層透明玻璃,外面大團大團的雪花,如云朵墜落,密密麻麻地織成了一片雪制的巨網(wǎng),將整座城市覆蓋其中,除了潔白,不露分毫顏色。 遠遠望去,像是一副色彩雅致的水墨畫。 與鋪在白色木紋桌面那全了畫意后,表現(xiàn)得墨色深沉、一眼驚艷的千年古畫,形成鮮明對比。 若非容懷宴收了筆。 大抵沒人看得出來,這幅畫,是被后人修補過的。 仿佛從千年后現(xiàn)世,便是這般。 男人冷白如玉的指尖,不小心沾了點墨,他拿起旁邊的紙巾,一邊賞畫,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低斂的眉目淡若青山,賞得卻不是被他全好的畫意,而是—— 顧星檀復(fù)原修補的痕跡。 …… 容懷宴畫畫時,向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這是從小的習(xí)慣。 所以,當(dāng)他將還原如初的古畫收起打開門時,便聽到等在外面的老管家道:“先生,太太十分鐘前,開車出門了?!?/br> 容懷宴隨手將畫盒交給管家,語調(diào)透著幾分冷漠的冷靜:“她大病初愈,外面雪下得大,怎么不攔???” 老管家猶豫半秒。 想到太太那雙漂亮眸子望著人時,簡直能讓他老人家把心都融化了,哪里舍得拒絕。 越發(fā)理解老家主選擇這位孫媳的原因。 實在是太招人心疼。 嘆了聲:“攔不住?!?/br> 看到容懷宴跟保鏢打電話,一刻不耽誤離開的背影。 管家感嘆:就是先生這座雪山,也遲早要被融化。 容懷宴對自己這位太太也有幾分了解。 顧星檀脾性看著懶洋洋的,什么都不在意,實則執(zhí)拗偏激。 召陵墓園。 雪中一抹穿著黑色大衣的纖細身影格外顯眼,少女被凍得泛著緋色的手中捧著大束山茶花,與白茫茫的天地幾乎分不清。 顧星檀靜靜地望著墓碑照片上比江南女子還要溫婉動人的面容,她永遠定格在年輕的模樣。 這樣喜歡繪畫,從小立志于成為頂尖畫家的女子,最后卻因重度抑郁而以最慘烈的方式、用她最心愛的那套繪畫工具自殺。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慢慢蹲下身子。 指尖輕輕拂開冰冷墓碑上方那一層薄薄的積雪,輕軟好聽的音色在雪中透著點飄渺,“mama,我來看你了?!?/br> 準(zhǔn)備放下花束時,視線不經(jīng)意瞥過那埋在薄雪里兩束新鮮的山茶花,淡色的唇瓣勾起諷刺弧度。 這個天氣,誰還來看看mama,不言而喻。 下一刻。 顧星檀面無表情地將那兩束花掃到最角落位置,把自己帶來的那束放到了最中間。 原本暫停的雪,又開始紛紛揚揚,大團大團地從天空掉落,積雪幾乎壓垮了兩側(cè)常青的枝葉。 少女呆呆地蹲在墓碑前,細碎雪花凝結(jié)在她纖長卷翹的睫毛,越掛越多,她有很多話想要跟mama講。 甚至覺察不到越來越大的漫天大雪。 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她旁邊停下。 裹著西褲的長腿筆直修長,亦是很熟悉。 顧星檀極慢地眨了眨仿佛已經(jīng)被凍住的睫毛,揚起雪中透白的臉蛋,入目是一柄撐在她頭頂?shù)暮谏髠悖従徱苿?,看向站在傘外那料峭挺拔、同樣一身肅穆沉靜墨色的男人。 忽而唇瓣極輕的翹起弧度。 莫名地想起那天在容氏老宅看到他的畫面。 說他穿這身,不像是赴宴,倒像是出殯。 竟是一語成讖。 “不想笑,就別笑?!比輵蜒缫皇中毙睋沃潜髠?,幾乎將蹲在墓碑前那小小的身影全部圈住,而后朝著她伸出另一只手,偏冷調(diào)的音色在酷寒雪中,偏偏裹挾著絲絲縷縷玉質(zhì)的清潤,輕描淡寫道:“回家?!?/br> 雪花一朵一朵,落在那只骨節(jié)勻稱,完美精致的手上,對方卻沒有任何收回的意思,就那樣遞到少女面前。 顧星檀視線停了好幾秒。 才慢吞吞地伸出她已經(jīng)被凍紅的小手。 容懷宴仿佛已經(jīng)沒什么耐心,在她剛伸手時,已經(jīng)微微俯身握住,觸手是比冰塊還要冰冷僵硬的手,眉心折了瞬,卻沒松開。 單手將大衣外套解下,不由分說地披到顧星檀身上。 他個子本就高,黑色大衣幾乎將顧星檀從頭到腳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顧星檀原本被凍得沒什么知覺,此時卻清晰感受到了溫度,一點一點,透過厚重布料,細細密密地侵入她的肌理。 她下意識側(cè)眸看他僅穿著西裝的身影,張了張嘴:“我不用……” “你用?!?/br> 男人已經(jīng)攬住她的肩膀,不允許拒絕,就這么帶著她走向停車場。 “那你冷不冷呀?” 按理說,一般男人這個時候,應(yīng)該表達自己強大的保護欲。 冷也說不冷。 然而容懷宴不按常理出牌,語氣寡淡:“冷?!?/br> 感動不過兩秒的顧星檀:“……” 剛想說冷就把衣服還給你。 下一刻。 卻聽到他幾乎消散在雪中的話語:“你大病初愈,別再著涼了?!?/br> …… 停車場一輛黑色賓利商務(wù)車。 幾乎隱藏于大雪之中。 后排車窗降下,車內(nèi)發(fā)鬢兩側(cè)略染了白霜、依舊能看出年輕時英俊儒雅的男人正遙遙望著遠處—— 一身單薄卻清貴西裝的男人幾乎將傘全部傾斜至旁邊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卻掩不住身形纖細曼妙的少女頭頂。 兩人背影逐漸消失在雪中。 程惟楚讓司機關(guān)上車窗,狹長的眼眸看向顧昀之,恭順提醒:“您注意身體。” 顧昀之沒怪他自作主張,反而眼神淡淡地詢問:“他們夫妻關(guān)系不錯?“ 程惟楚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容總是談老爺子親自為小公主選的丈夫,百年世家底蘊養(yǎng)出來的貴公子,無論哪方面都是優(yōu)秀完美,小公主喜歡他是遲早的事,義父可以放心?!?/br> 聽到獨女的丈夫完美優(yōu)秀,顧昀之卻沒有半分愉悅之情。 反而神色越來越寡漠。 放心? 他如何能放心。 顧家偌大家業(yè),難道在他百年后,要并入容氏。 從此,世人只知容氏,不知他顧昀之一手撐起的顧氏。 顧昀之眼神嚴(yán)苛地打量身邊被他從小養(yǎng)大的義子。 聰明聽話,無疑是他縱橫商界最好最鋒利的矛。 可再得心意,始終隔了層血脈。 “回吧?!?/br> 程惟楚狹長眸子垂落,不卑不亢地任由義父打量,直到顧昀之閉著眼睛,靠回椅背后,交疊著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才很快地攥了下。 聲音如往常恭敬:“是。” 回楓湖居途中。 容懷宴沒立刻調(diào)到最高溫度,未免她本就大病初愈的身體,承受不住忽冷忽熱,再病倒。 見她蜷縮在寬大的真皮座椅內(nèi),霸占了車廂內(nèi)唯一的小毯子。 顧星檀發(fā)覺他盯著自己。 想了幾秒,然后默默地把毯子一個邊邊遞過去:“一起蓋?” 容懷宴瞥向那點邊角。 薄唇微掀,似是漫不經(jīng)心般:“這就是容太太對照顧你幾天恩人的報答?” 顧星檀捧著保溫杯,正抿了口熱水,乍然聽到這話,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卻是自己高燒分不清夢魘與現(xiàn)實,依稀聽到他的聲音,以及每天都有人幫她擦拭身體…… 想到這兒,忽然被水嗆了一下。 咳嗽了好幾聲。 原本蒼白的臉色,仿佛落上了旖旎艷麗的海棠色,少了幾分病態(tài)沉寂,多了生機勃勃。 “咳咳咳……” 容懷宴視線落在少女沾了熱水后,終于恢復(fù)紅潤的唇瓣,大發(fā)慈悲地輕拍她的后背,“幸好,容某并非挾恩圖報之人?!?/br> 顧星檀好不容易緩過來,原本凍僵的小腦袋被欺負(fù)地開始轉(zhuǎn)動。 所以這狗男人在內(nèi)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