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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應(yīng)翩翩/美人得天下[穿書] 第233節(jié)

    但如今那絲絳上卻也燃起火來,又因為掛的太高,一時水潑不到,其他人不敢對皇上的功德塔不敬,一時也有些手忙腳亂。

    應(yīng)翩翩聽到孟竑的話,倒是笑了笑,說道:“死物而已。難道沒了這功德塔,我就不能盛世長治,人人敬服了不成?那龍椅的位置還不如塔去坐?!?/br>
    他對孟竑并沒有自稱“

    朕”,語氣中半是玩笑之意,但手中弓箭已被開如滿月,緊接著“錚”一聲羽箭離弦,朝著那著火的絲絳飛射而去,洪濤穿石般不可抵擋。

    夜色下,羽箭穿過火光,眼看就要正中目標,竟然從功德塔的塔頂上跳下來了一名男子。

    這人青衣黑發(fā),凌步當空,輕功極為高妙,只見他飛速下墜,到了半空中時,竟然腰身一轉(zhuǎn),徒手接住了應(yīng)翩翩射去的羽箭,隨即身形一仰,青衣向后翻飛,宛若轉(zhuǎn)眼便要跌下。

    眾人驚呼之際,卻見他足尖倏然在彩色的絲絳上一劃而過,方才還有蔓延之勢的烈火頓時被內(nèi)力撲熄。

    而此人借著這一踏之力,浮空而行,正可謂“狀似明月泛云河,體如輕風動流波”,令人目眩神迷。

    ——這名絕世高手滅了火之后,竟然徑直向著應(yīng)翩翩所在的城樓之處縱身而來。

    這一下,旁邊的天子近衛(wèi)們紛紛變色,也顧不得欣賞輕功了,連忙紛紛要沖上去擋在應(yīng)翩翩前面,口中高呼道:“有刺客,放箭!放箭!”

    應(yīng)翩翩卻道:“慢著!”

    他推開前面擋著的人,快步來到城樓前。

    而此時,那個人也已經(jīng)一腳踩上城墻,如拂去塵土一般輕輕撥開一支向他襲來的箭矢,翻身落地。

    他手中托著應(yīng)翩翩射過去的那支箭,劍鋒上多了一束從功德塔上摘下來的鮮花,向著應(yīng)翩翩單膝一跪。

    “臣池簌見過陛下,愿陛下圣福萬安,壽如松柏。”

    應(yīng)翩翩低下頭來,看到對方一如既往的清俊面容,溫柔笑意。

    池簌仰著頭,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應(yīng)翩翩:“道賀來遲,陛下,恕罪?!?/br>
    應(yīng)翩翩什么也沒有說,揪住他的衣服,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然后下一刻,池簌順著他的力氣站起,緊緊地將他擁入懷中。

    “我回來了?!痹诩澎o的風聲與璀璨的燈火中,他輕輕地說,“阿玦?!?/br>
    第167章 何苦諱相思

    這一次的千秋節(jié)上雖然生了變故,但倒也產(chǎn)生了其他意料之外的后果。

    經(jīng)調(diào)查,那些惡意縱火之人乃是一伙叫做冥衣教的教派,這伙邪教蠱惑人心,四處宣講,已經(jīng)為禍多年,后來更加與朝中的一伙勢力聯(lián)合叛亂,百姓們深受其苦,聞之色變。

    應(yīng)翩翩回到京城之后,將他們狠狠地整頓了一番,斬殺首領(lǐng),抓捕教眾,幾乎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因此冥衣教一直懷恨在心,這一次就是聚集了殘黨,故意謀劃著在千秋節(jié)上作亂,但這場混亂沒有達成預(yù)期目的,就已經(jīng)被迅速平息了下來。

    他們在民間原本余威猶在,但這樣一來,反倒讓百姓們發(fā)現(xiàn),就算是曾經(jīng)如此兇殘的邪教,有陛下在也是不值一提,故而這場混亂非但沒有造成民心恐慌,反倒讓他們對如今的朝廷更加信賴。

    更何況,后面還有更大的事呢——七合教的池教主回來了!

    有了七合教,誰還去在乎那個什么勞什子的冥衣教!

    天底下有誰比池教主的武功高?

    ……但是話說回來了,池教主,當真喜歡陛下哈。

    那么絕妙的輕功,那么威風的出場,讓不少聽過他傳說的年輕人們都激動的雙目放光,只等他接下來一展身手,大發(fā)神威,殺殺殺殺!

    但沒有,什么都沒有。

    池教主這番姿態(tài),只是為了到陛下面前行一個英俊瀟灑的禮,然后眾目睽睽,萬人見證,他連眼睛都沒從陛下的身上挪開,就那么心滿意足地跟著人走了。

    有了池教主的親自證明,所有的猜想和爭論都戛然而止,有人喜形于色,得意洋洋,也有人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一時間京城各大書局、沿街攤位上的話本激增,冥衣教這種東西,早就被一眨眼忘在了腦后。

    不過相比想象力豐富的百姓,當時跟在周圍的大臣們倒是對此事知道的更為清楚一些——

    其實沒有他們想的那么多,因為當時應(yīng)翩翩要處理這一樁突發(fā)的狀況,所以回宮之后直接去了議政殿議事,池教主則先一步回了寢宮等他,兩人甚至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

    先前因為胡臻的算計,池簌的內(nèi)力出現(xiàn)問題,宮中的御醫(yī)束手無策,只能回到七合教的總舵去,在其中收藏的典籍中尋找解決的方法。

    此事發(fā)現(xiàn)的也已經(jīng)晚了,如今更是不能再耽擱時間,是以應(yīng)翩翩決定派人護送池簌即刻出京,等到皇宮中的變亂徹底平定之后,大家便發(fā)現(xiàn)池教主已經(jīng)不知所蹤了。

    其實這段時日間,池簌曾經(jīng)回來過幾次,應(yīng)翩翩也去看過他,只是為了安全考慮從不會向外透露。

    不然若有人知道七合教教主的武功出了問題,只怕半個江湖上的人都要找上門來了。

    但每一次的來去匆匆,只會讓分別時更加思念。

    如今,總算是可以重聚了。

    池簌沒有打擾應(yīng)翩翩議事,由內(nèi)侍引著走入寢殿,雖然他未曾在這里住過,但卻感覺其中的一切都熟悉親切無比。

    內(nèi)侍恭敬地端上茶點,池簌抬了抬手讓對方退下,掀衣在窗前坐了,拿起桌上的一卷書,發(fā)現(xiàn)是本魏晉詩集。

    池簌隨手翻開,恰看見《室思詩六章》中的“思君如流水,何

    有窮已時”一句,心中柔情忽動,不由微笑。

    燭火微晃,夜清如水,等待是煎熬的,但又因為知道,馬上要等來的重逢將是永遠不再分離,這種煎熬便也成為幸福。

    應(yīng)翩翩生在冬末初春的時候。

    這季節(jié)來的巧妙,空氣中寒意猶在,甚至殘雪還沒有完全化去,但春日蒸蒸,那嫵媚的氣息已經(jīng)從嫩芽花蕊間繚繞而起,令風光柔蕩,透窗而入。

    正是人間好時節(jié),池簌翻了兩頁書,本想以此打發(fā)時間,但應(yīng)翩翩不在身邊的日子,他夜夜難以安枕,此時竟在這種安靜放松的心情中,不知不覺地睡去了。

    又是那個夢。

    還是在殿宇重重的宮中,昏暗的光線,壓抑的氣氛,低頭斂目、宛若牽線木偶一般的宮人。

    仿佛所有的路都是差相仿佛的,周圍有著變幻莫測的光影,池簌卻仿佛冥冥之中知道應(yīng)該往哪里走似的,他穿過曲折的回廊,重重推開了一座殿宇的大門,里面壓抑痛苦的喘息聲和怪異的香氣裹雜著涌了出來。

    池簌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這個場景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在他的噩夢中出現(xiàn),正是應(yīng)翩翩在戰(zhàn)場上被假死,然后黎慎韞將他關(guān)入宮中獨占的那段日子。

    池簌只要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五臟六腑仿佛被生生灌入一桶沸水一樣,疼痛如絞,心似火燒,讓他滿嘴都是苦味,幾乎疼的要直不起腰來。

    他的心里在吶喊“阿玦!阿玦!”恨不得再一次地把黎慎韞碎尸萬段,可是此時的夢中,池簌卻還并不知道里面那個被百般羞辱的人會是自己的畢生摯愛。

    他甚至在此之前沒見過對方,只是因為答應(yīng)了黎清嶧,要把應(yīng)翩翩從宮中救出來安置好。

    池簌與黎慎韞發(fā)生沖突,黎慎韞竟然在七合教的威勢之下都不答應(yīng)讓他把應(yīng)翩翩帶走,于是池簌直接強行將人搶了過來,硬闖出宮。

    數(shù)千禁衛(wèi)他不放在眼中,反倒是用自己的衣服裹住應(yīng)翩翩,將人抱進懷里的時候,池簌才微微怔了怔。

    應(yīng)翩翩靠在他的懷里,抬起眼來,說了句:“多謝?!?/br>
    他被池簌的衣服裹著,兩頰和眼角處還殘存著之前泛起的紅暈,整個人顯得那樣的虛弱和瘦削,軟軟地倚在池簌的臂彎間。

    池簌甚至都沒有顧得上去仔細看他,直到此時聽見對方這一聲道謝,語氣竟然頗為平靜,他才不禁一垂眸,這才看清了

    那張艷似春花,冽如冰雪般的面容。

    池簌低聲回了一句:“不必客氣?!?/br>
    將手臂緊了緊,他又說:“放心吧,我會帶你離開這里?!?/br>
    池簌沒有把應(yīng)翩翩帶回七合教,他想對方出身高貴,或許未必能夠適應(yīng)同江湖草莽相處,過著跟他們一樣的日子。

    于是池簌遠離京城,找了一處雅致干凈的小院,將應(yīng)翩翩安置在了里面,又請了大夫幫他瞧身上的傷。

    此事不好讓其他人知道,于是池簌在旁邊幫著親自照料,也看見了應(yīng)翩翩身上那些曖昧又屈辱的累累痕跡。

    可是對方既沒有表現(xiàn)的痛不欲生,也沒有喊過一句疼,只是安靜地配合著他們。

    池簌將一切都想的極為細致周全,但這在那時只是出于責任與承諾,應(yīng)翩翩的遭遇確實很慘,池簌對這個人,不厭惡,不鄙夷,卻也不同情,不憐惜。

    并不是應(yīng)翩翩的原因,而是從很早開始,他的心就已經(jīng)不會再起任何波瀾,對著這世間的一切也都無所觸動和眷戀。

    可是……可是他卻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堅強的人。

    池簌本來以為應(yīng)翩翩經(jīng)受了這樣的打擊,恐怕從此以后就要一蹶不振,他也已經(jīng)做好了將這個人照顧一輩子的準備。

    畢竟這也是太祖的后人,照顧他也是七合教的職責,總歸叫他吃穿不愁,性命無憂即可。

    這座雅致的宅院中什么都不缺,足以讓一個人舒舒服服地活到老死,應(yīng)翩翩的傷也沒有什么大礙,只是武功很難恢復(fù)。

    池簌只是偶爾去看一看,但不知不覺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去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他想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應(yīng)翩翩被他從床上抱走之后跟他說“謝謝”的樣子,看上去那么脆弱,那么無助,卻又那么冷靜。

    而如今,這個人已經(jīng)可以自己下床走動,甚至跌跌撞撞地,開始練起了他的劍。

    他的武功被黎慎韞用藥物廢了,剛剛試圖把劍舉起來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wěn),但隨著身上春衫漸薄,過了夏季又到秋,他竟然奇跡般的,可以重新使出劍法來了,甚至還試圖繼續(xù)練槍。

    池簌的武功超絕當世,素來孤高自詡,目下無塵,他頭一次去佩服一個人的劍法。

    那樣寂寞,那樣剛強,就像在苦難中挫骨揚灰之后的新生。

    池簌仿佛重新開始對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產(chǎn)生了叫做“眷戀”的情緒,有一天晚上,他悄悄地去了那間小院,聽見應(yīng)翩翩在房中彈琴,忍不住站在那里傾聽。

    琴聲到了夜深才消失,他到了天明都沒有離去。

    為誰風露立中宵?

    他想不明白,只是覺得胸口里悶悶地痛,并且隱約意識到,那種情緒,好像叫做心疼。

    所以有一天,當應(yīng)翩翩來向他道謝,并提出要離開之后,池簌忍不住問道:“你想去哪里?”

    應(yīng)翩翩似乎有些詫異,但還是笑了笑,說道:“我要去報仇。”

    池簌道:“你一個人?”

    應(yīng)翩翩道:“一人足矣?!?/br>
    就算到了如今地步,他還是敢說出這樣的話,因為他是應(yīng)玦。

    說完之后,應(yīng)翩翩又取出了一樣東西遞給池簌,歉然說道:“得蒙池教主大恩相救,應(yīng)玦心中感激不盡,奈何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能以此聊表謝意,還望池教主不要嫌棄?!?/br>
    那是一枚木雕,將池簌的衣飾神情,眉眼口鼻雕刻的惟妙惟肖,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顯然做了很久。

    不知怎地,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極度的惆悵與憐惜,在應(yīng)翩翩轉(zhuǎn)身的時候,池簌終于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

    ——“等一等,我跟你一起走。”

    那是他一生中最沖動的決定,也是最正確的決定,從此以后,他便一直沒有同這個人分開。

    走過關(guān)山萬里,翻覆權(quán)術(shù)陰謀,無數(shù)次的迷茫徘徊,無數(shù)次的恩仇掙扎。他看著這個人一次次地爬起來,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