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期竹馬年(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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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黃風(fēng)驀地自我胸前拂起,那道風(fēng)有著隱約的牛型,迎面逼散一層火光,我心口一跳,往懷中一探,只摸得滿手碎裂的葉脈。 與此同時,竭力恢復(fù)神智的苗苗自一旁射出數(shù)把靈劍,將來不及聚起的火籠又打散了好幾層,我得此喘息之機,運轉(zhuǎn)體內(nèi)剩馀的全數(shù)靈氣,化作水箭,指尖一引,往錦槐擲去。 這一擊蘊含了我十成十的氣憤與怨懟,掀起滄瀾之勢,鋒芒畢露。 天定如何、天道如何,若要說人一出生皆有命數(shù)、皆有上下流之分,且自始至終都不得翻身,那么,我定然要不信的。說到底,我也曾是一隻在荒歲中轉(zhuǎn)瞬就能死去的螻蟻,卻活了下來。修士妄圖成仙,本是逆天之道,我雖對飛升沒有執(zhí)著,面對錦槐這一堵如林的崁,即便修為不及他、即便身為天乾的資質(zhì)不如他──我也一萬個愿意以身試法,要去行這逆天之途、要去撞這座南墻。 錦槐被水箭擊破身前的護身法器。 我冷眼看那明亮的蓮型法器被打得粉碎,一如黃牛寄身的葉一般破裂。 濺散的水珠落在錦槐臉上,映出他明晃晃的不敢置信。 我不顧自己即將油盡燈枯,不惜代價動用固本真元,不再留給自己任何馀裕。至此,向來自認避事且隨波逐流的我,終于感受到經(jīng)脈中泛起狂瀾怒水,一舉沖散了經(jīng)年的妄自菲薄,徹底嶄露出兇性。 ──我原非不能。 這抹頓悟助我一漲修為,如天降甘霖。 我挾起水靈根之力,揉入壤土氣味的香息,追擊不休。 他是如林火,我便成撼土江河,要將他連根拔起、撲滅抿熄。 視野望去,不知何時盡是一片血紅,我的腦袋轟轟發(fā)熱,周身溢滿濃厚的壤土味香息,腹中金丹滾動著竟是大了一圈,從本是指甲蓋般的大小,長成了堅硬的小石,色澤也染上一圈薄紅與暗灰。 暗紅的金丹是成魔的徵兆,以魔入道的修士一旦捨棄正途,便能迎來更加迅捷的修練進展,比起穩(wěn)扎穩(wěn)打、日積月累才筑起一小截修為的正道修士,自是強勁得多。雖說作為魔修的壞處本比道修來得多,可事到如今,那又如何呢。 我無所謂。 能在此時此地擊潰錦槐的話,無所謂。 「你這走火入魔的瘋子!」錦槐被我按在地上,罵了一句。 我抬起左手,被燒壞的寬袖宛如一面飄揚而破損的旗,只要心念一動,我便能喚出滾滾流水,將這可恨之人溺在水中。 「入魔又如何。」我毫不動搖道。 錦槐一貫的從容不復(fù)存在,他所擅用的香息被我撕裂扯散,登時面容扭曲。 他的香息是林樹相聚而成的森木氣息,此時重林翻覆,一株株孤木被我的厚土掩蓋,只剩枝枒微微露出土面,幾近窒息。事到如今,他也總算能體會被他人香息壓制的滋味。 我心懷憤恨與快意,冷言道:「行事如魔者,又何嘗真需成魔?!?/br> 我這話與其說是單指責(zé)他,不如說是對世間容許天乾壓迫地坤之行的詰問。錦槐聽明白了,一臉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在氣這個?!?/br> 「我還以為是因為動了你屬意的地坤,你才發(fā)狂的。哈哈,真有意思。」錦槐彷彿真心覺得有趣,狼狽地被我壓倒在地,卻笑了出來。 「你若不樂見天乾地坤既有的模式,那么,聽聞天乾與天乾之間也有結(jié)契成功的……仔細瞧瞧,你長得也挺好的,若你愿意,不如我們──」 我實在沒料到會聽見這種答話,愣了一下,身週環(huán)繞的晦暗魔氣因為我一時回復(fù)心神的清明,而稍稍淡去。經(jīng)這一鬧,我方才強行結(jié)合丹丸藥力、情緒激憤、以及頓悟的靈光所暴起的氣勢被打斷,頓覺后繼無力,手腕間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錦槐趁機翻起身,反過來扯住我的領(lǐng)口,將我拉近?!杆`根修士往往也有爐鼎資質(zhì),恐怕真可行呢?」 我推開他,再次喚出一批水箭,但它們已不如先前的凌厲。錦槐也看得出來,重新掌握了節(jié)奏,又是一派自信自若的模樣。 「你覺得怎么樣呢?」他又說。 我還來不及回話,身旁閃現(xiàn)一道犀利的劍光,劍尖直抵錦槐的脖頸。 苗苗執(zhí)劍擋在我面前,光從背影我就能看出他的怒意:「他不愿意。不可行。不怎么樣。」苗苗的語氣隨著一字一句,變得越加冰冷銳利。我看不見他的表情,距離上一回苗苗動怒,我也想不起是什么時候了。 我們?nèi)司瓦@樣維持著互相牽制的架式對峙了好一會。 「……你們一個兩個全都是瘋子。」半晌,錦槐說道,各瞟了我與苗苗一眼?!柑亓ⅹ毿械奶烨?、比天乾還天乾的地坤,我著實是……大開眼界?!顾砷_手,放開了我,口氣意興闌珊。 苗苗回過身接住我頹倒的身子,神色緊張,我知道他也是一時回光返照,想讓他先別管我,小心錦槐。與此同時,繚繞這座樹林的紅霧陣法被誰忽地從外劈開,紅霧散去,月夜顯現(xiàn),方才渺無音息的鳥獸聲再次響起。 我聽見了師兄們的聲音。 蘅川師兄與栗里師兄氣洶洶的,各自以本命法寶衝上前,護在我跟苗苗身前。 是蘅川師兄感知黃牛的葉形法器毀損,特地下山來照看的嗎?我猜測著,總算安心下來。 失去意識之前,我隱約瞥見城鎮(zhèn)的方向綻起七彩花火,此起彼落,溶在如水夜色中,明晰亮麗,美不勝收。我這才想起,確實是聽說今晚有一場慶典的。 是為了慶祝或感謝什么呢?倘若我也能許個愿的話,那么…… 但愿── * 再次甦醒過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泡在一汪湖水中。 身邊浮著好幾朵滿綻的荷花,粉嫩的色澤在月光下瀅瀅生光,圓月映在湖面上,源源不絕的靈氣充盈著我,化入體內(nèi),浸潤了損傷的丹田與靈識。我舒服地深呼一口氣,認出此處是苗苗洞府前的小湖。 知道自己回到了宗門,我心里踏實,知曉師兄們能救出我,肯定也不會拋下苗苗。 修士在對應(yīng)本源屬性的環(huán)境中,修行以及療癒的效果都較佳,我猜是蘅川師兄作主將我浸在湖中的,不過現(xiàn)下身上還著有一件白色單衣,應(yīng)該就是栗里師兄的主意了。多虧栗里師兄心細,我才不致赤身裸體,光天化日之下妨礙風(fēng)化。 假使我擁有的是單系土靈根,現(xiàn)在說不定會被埋在地里呢? 想到這,我被自己逗樂了,舒適地一展身軀,任由冰涼的湖水自身邊靜靜流過。 我半仰在湖水里望著月亮,昏迷前的記憶紛紛回籠,那劇烈而又不真實得像是一場遠夢。事到如今,我還不敢相信自己當(dāng)時真能與錦槐抗衡,可又忍不住得意──雖然很狼狽,不過,籍籍無名的丹修澤原痛打了錦槐君好幾下呢,嘿。 而且因為我在場的關(guān)係,阻撓了那壞傢伙的詭計,真的多少派上用場了呢。嘿嘿。 「阿原自己在傻樂什么?」 苗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猛坐起身,荷花們被驟起的水流推得搖搖晃晃。 「苗苗!」 我知道自己灼傷得嚴重,又還未徹底恢復(fù),不想讓他看見,便往荷葉下挪了挪,露出半個腦袋,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苗苗注意到我的閃躲,停下腳步,不再上前,也不說話。 銀白月輝落在他身上,照著薄青色的深衣,使他的身影顯得朦朧,他的神情也因著月色氤氳,讓人分辨不清。 我們彼此互望,一時無語。 我冷靜下來,有些懊悔自己反應(yīng)過度。 我不曉得自己泡了多久,但既然此處是苗苗的洞府一隅,想來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在我醒來之前,他肯定早已看過我滿身傷的樣子。我先被雷劈過、后又遭火焚燒,況且相識數(shù)十載,哪種丑樣他沒瞧過,事到如今才在難為情,實則有點多馀。 我想通了,又自己游了出來,靠在湖岸邊,輕輕喚他一聲。 「苗苗?!?/br> 「……嗯?」他也輕輕應(yīng)我,還是待在原地。 「你好嗎?」 「我沒事?!顾p描淡寫回了一句。 我不太信他這話。每次他故作無事都是這個語氣。 金氣充盈之地較難尋,苗苗不像我能從湖水中擷取靈氣,而且接連受到兩個天乾香息的影響,在我失去意識的時日,也不曉得是不是還獨自困在潮期中。他表現(xiàn)得越若無其事,我越心系他的情況,更因為從他口中問不出實情,而愈加糾結(jié)。 隔著距離我看不出苗苗是否在逞強,便想自己過去,好親眼確認他已無礙。我按著湖岸一撐,嘩啦水聲響起,還沒站直身,苗苗一個箭步向前,將我又推回水中。 「噗哈?」修士被水嗆幾口當(dāng)然不會死,可我沒想到會有這一推,一臉震驚。 苗苗也知道自己做得過了,語帶歉意:「師兄說,你醒后再泡個至少半日會比較穩(wěn)妥……」 「哦?哦……好。」 他既已自己走近來,我便不堅持,苗苗見我乖乖窩回湖中,也在湖邊席地而坐。他毫不在乎衣衫下襬被水浸濕,沒有施放避水訣的打算,我沒忍住,順手替他施了一記。 「……都這時候了,阿原先顧好自己吧。」苗苗眼底透出一絲不茍同。 「避水訣也不花什么力氣嘛?!刮铱跉廨p松地反駁。 苗苗說不過我,只靜靜看了我一眼。 「你真的沒事嗎?」我伸手探向他,想握他的手。 「沒事呀?!姑缑缯f,任我抓著,沒有回握。 「當(dāng)真?」 「……阿原才是,受了那些傷,肯定很疼吧?!顾难凵衤湓谖沂直尺€未褪去的灼傷上。 「也沒什么……」我下意識就反駁,怕他擔(dān)心。 苗苗又不說話了。此時我看清了他的表情,那眼尾狹長的鳳眸含光曖曖,眼神彷彿柔柔的針,不輕不重卻很清晰地戳了我一下。 我本來不覺得自己傷得多重,甚至還沒心沒肺地想,反正聽說天乾普遍皮粗rou糙,皮rou傷很快就會痊癒,而且我受傷總比他受傷來得好。可現(xiàn)在他這么看著我,我…… 霎那間還真的有些委屈起來了。 「……其實是真的很痛的?!刮倚÷曊f,撒嬌似的,聲音輕得像是游魚吐出的渺小細泡。 幸而全神貫注傾聽著的人未曾錯過。 「我知道的?!姑缑绲吐暬貞?yīng)?!赴⒃厝諟赝蹋恍n動起來就像頭牛,拉都拉不住?!姑缑绲脑捳犑窃跀?shù)落我,然而口吻異常溫柔,我聽出他柔軟嗓音中的珍惜與心疼,心里又軟又麻。 他抬手抹起我眼角邊的水珠,終于肯握住我的手,并捧在了面前,避開傷口,淺淺一吻。 「抱歉?!姑缑缯f。 「苗苗有什么好抱歉的?」 「有。抱歉?!?/br> 「……」 我感覺他似乎很難過。他的難過是因為我吧?因為我受傷了,所以自責(zé)了吧。能幫上些許的忙,即使受傷我也甘之如飴,可我不曉得該怎么說才不讓他更加沮喪,無所適從著,只知道自己實在見不得他這樣的表情。 我不要他跟我道歉,他又不欠我什么,若是要憐惜我,那還不如── 「──親親我就好了。」我仰起臉,信誓旦旦道。 被雷劈被火燒、被討厭的天乾糾纏,都無所謂,只要最終最終,我們能一直在彼此身邊,交換一個溫情的吻,那便足夠。疼痛、不甘、心酸,都只是繁花路上的一小點刺,若是兩人一直一直在一起,那一切皆微不足道。 「親親我吧。苗苗。」 我勸哄般請求著,朝他一笑。苗苗怔怔的,被我哄動了,緩緩一俯身,使我得償所愿。 清醒的苗苗的吻,是克制的。我隱約察覺他刻意不像受香息影響時那般恣意舔弄我,我不希望他與我相處時還需要有所保留,便乾脆自己送上前。 嚙咬著他、勾動著他、纏捲著他。 我模仿他當(dāng)初弄我的角度與動作,極盡貧瘠的想像之所能,總算被苗苗忍無可忍地按著后頸用力啃咬。 我發(fā)出滿足的鼻息。 「……阿原真好哄。」苗苗在我們的唇齒間悄聲嘆道。 「好哄的明明是苗苗?!刮倚χ肿乃豢凇?/br> 我們在彼此的懷抱中,互相獲得安撫,錦槐所帶來的諸如威脅或者不安,也緩緩在我們交觸的體溫間消融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