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奩琳瑯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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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是罵得著實難聽,惠小娘挨了易老夫人一拐杖,雖沒打疼,但也讓她十分下不來臺。反正鬧了,索性鬧大,就她易凝妝會跳井,自己也會! 于是有樣學樣,大聲哭喊著:“郎主和大娘子走得早,留下我們這些苦命人,要受外人這樣的□□!我還活著干什么,不如跟著郎主和大娘子一起去吧!” 亂哄哄要死要活,一大幫人又要盡力阻攔,聞訊趕來的蘭小娘對明妝道:“今日小娘子做個主吧,我們不能和這些外人住在一起,不是他們走,就是我們走,請小娘子裁奪。” 易老夫人充分發(fā)揮了蠻不講理的長項,顫聲說:“這是我兒子的宅邸,我住我兒子的屋子,看哪個有膽子趕我走!” 商mama這時上前一步,對易老夫人道:“老太太,鬧成這樣再住在一個屋檐下,還有什么趣兒?我們小娘子重情義,答應你闔家搬進來,這是讓老太太你的面子,不是應當應分的。郎主和大娘子留下的一磚一瓦都是我們小娘子的,她若不愿意,你們也只能尋常親戚那樣走動,老太太不知道這個道理嗎?兩位小娘,是我們小娘子的長輩,是頤養(yǎng)在這園子里的,凝娘子來者是客,原該敬重她們才對,怎么進門就叫罵動手?既開了這個頭,我看往后是不好相處了?!?/br> 明妝也表了態(tài),拉著臉道:“祖母,兩下里都尋死覓活,易園從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我害怕。既這么,我們另商議一個辦法吧,我去找外祖母、找干娘借錢,無論如何替祖母賃一處園子,半年的賃金我出,請祖母帶著闔家搬出去吧?!?/br> 易老夫人氣得嘴唇哆嗦,“你說什么?為了一個婢妾,你要把你嫡親的祖母趕出去?” 話音方落,就聽見一個高亢的男聲傳來,氣急敗壞地說:“誰敢對我祖母不恭,老子的拳頭可不認人,管你什么貴女賤女,一樣伺候!” 說話的是二伯父與齊氏的兒子易元豐,前陣子易老夫人舉薦的命繼子就是他。這位小爺,學問沒有,吃喝嫖賭一樣不落下,平時深得易老夫人寵愛,到了緊要關頭,也能為祖母撐腰。 易老夫人很欣慰,但面上也作勢斥責:“豐哥兒,不許造次,嚇著你meimei。” 話才說完,回頭看明妝,她臉色大變,跺腳悲哭起來:“四哥要在我家里打我嗎?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王法!” 大概因為急得厲害,人一下子癱軟下來,這一倒,眾人立刻亂成了一鍋粥,再也沒人顧得上老宅那些人了,惠小娘和蘭小娘喊破了嗓子,“快找郎中來!” 商mama抱著人,唬得手腳亂哆嗦,“打發(fā)人找李判……找李判來,有人要害小娘子!”然后便痛哭失聲,“我的乖乖,這是怎么了!怎么了呀!” 眾人一陣風似的把明妝送回了院子里,留下老宅那些人面面相覷,元豐囁嚅著:“我……我也沒說什么啊……” 齊氏怨懟地捶了他兩下,“口沒遮攔的東西,她一個嬌嬌女,幾時受過這樣的恐嚇,萬一嚇出個好歹來,可怎么辦!”不過話又兩說,“般般這身子,也太弱了些,有點小風小浪就這樣,怕也不是個長壽的?!?/br> 居然還有些竊喜是怎么回事,再想得極端些,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又沒人真打她,倘或就此死了,也不能怪豐哥兒吧! 易老夫人沒辦法,鬧出這么大的事來,不能撒手不管,只好跟過去瞧瞧。羅氏和凝妝不想管這事了,相攜回了西園,齊氏把元豐趕了回去,自己隨老太太一起過去,也是為了看看明妝究竟怎么樣。剩下葛氏和蘇氏進退兩難,蘇氏猛想起來,“那個李判是誰?姓李的,不會是儀王吧!” 誰知道呢!葛氏嘆了口氣,心下也覺得煩躁,對蘇氏道:“咱們回去收拾東西吧,看來又該搬家了?!?/br> 那廂易老夫人和齊氏趕到明妝院里,見那小丫頭被安置在了榻上,臉色確實不好,白得嚇人,但總算慢慢醒轉過來,只是氣息急促,胸脯起伏不止。大約還驚恐于元豐的那番話,靠在商mama懷里仍是抽泣,小聲說:“mama,我不要他們住在這里了,把他們都趕出去。” 易老夫人和齊氏一聽,心里便嘀咕起來,這丫頭作這模樣,最終的目的原來是借題發(fā)揮。那日容他們住進來,只是暫時成全了她的孝道,等一切安穩(wěn)了,營造出個長輩兄姐欺凌她的現(xiàn)狀來,到時候再讓他們搬出去,責任便不在她,在長輩無良上了。 易老夫人蹙眉不已,“你這孩子也過于膽小了,你四哥是個糊涂人,一兩句糊涂話,你做什么要放在心上?把自己急得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四哥果真打了你,鬧到外面去,豈不冤枉了你四哥?” 趙嬤嬤聽了這話按捺不住,反唇相譏道:“老太太可不能這樣偏私,四哥是老太太的骨rou,我們小娘子也是。什么叫糊涂話?我們小娘子本沒有兄弟,郎主又把她捧在手心里養(yǎng)大,就算是陜州軍那樣鐵血的軍士,見了我們小娘子也是恭恭敬敬,幾時說過這等狂悖之言?女孩子膽兒小,受不得驚嚇,老太太不去責罵四哥,倒來怨我們小娘子,這是什么道理?” 易老夫人很是不滿這些婆子都來回嘴,冷著臉道:“我同孫女說話,如今竟是要看你們的臉色了?你們只管伺候就好,主家的是非,輪不著你們過問?!?/br> 趙嬤嬤卻并不買賬,“老太太這話錯了,我是大娘子陪房,我們小娘子是我一手帶大的,要是有人膽敢欺負我們小娘子,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和那人論個長短。” 商mama也應聲,抱著明妝對易老夫人道:“老太太,我們小娘子已經(jīng)發(fā)了話,何必再來費口舌。她身子弱,經(jīng)不得哥哥jiejie催逼,老太太若是心疼她,就少說兩句,免得讓我們小娘子更堵心,倘或出了差錯,只怕就算是老太太,也擔不起這個責任?!?/br> 這時郎中進來了,眾人都讓到一旁,午盞將人引到榻前,切切道:“先生,快給我們小娘子瞧瞧吧。小娘子受了驚嚇,先前一下氣上不來,險些急死我們?!?/br> 郎中忙上前辨色把脈,沉吟道:“人有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各有其所主。怒傷肝,怒則氣上,恐傷腎,恐則氣下,驚傷心,驚則氣亂,幾番沖突之下便有了驚厥之癥。我這里先給小娘子開幾副壓驚的藥,但要切記一點,小娘子往后再不可受驚嚇了。年輕姑娘五臟六腑稚嫩,調理得不好,要落下病根的?!?/br> 邊上眾人連連答應,煎雪伺候郎中筆墨,待開了方子就讓小廝出去抓藥。郎中又給了一瓶定神丸,囑咐讓小娘子含服,又交代了煎藥的火候和劑量,方領了診金告辭。 易老夫人和齊氏這時就很尷尬,齊氏還在那里裝模作樣,來討明妝的好,說:“般般,你且消消氣,回頭我讓你四哥來給你賠不是。你要是生氣,捶他兩下出氣,千萬別悶在心里?!?/br> 易老夫人也換了話風,趨身道:“大夫交代了,讓你放平和些,氣性太大傷身,年輕輕的姑娘要是真落了病根,那可怎么得了!” 明妝不想聽她們說話,干脆閉上了眼睛。嘴里含著的藥,苦是真的苦,像黃連一樣。早知道老宅那幫人搬進來,日子太平不了,但沒想到這樣迫不及待。既然鬧起來了,就不要大事化小,凝妝會跳井,自己就能裝暈,老太太還這樣輕描淡寫,她干脆捂住了胸口呻吟起來,“哎喲……mama,我胸口疼啊……” 跟前的人再次慌神,商mama道:“怎么胸口又疼了……” 正要替她紓解,廊上婆子大聲向內傳話:“慶公爺來了!” 話才說完,就聽見細鱗銀甲啷啷作響,一個傲岸的身影轉眼到了門上,那疏狂氣魄裹挾著雷霆之勢,竟讓易老夫人一陣恍惚,身上寒毛幾乎炸立起來,還以為死去的三郎回來了。 然而仔細看,看見兜鍪下一張陌生的臉,雖生得勻停清貴,但眼神冷厲如刀,只一道眼波,就讓人心頭生寒。 這是誰?剛才傳話的婆子說誰來了? 易老夫人和齊氏交換了下眼色,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見那人拱了拱手,“老太君,我是大將軍麾下副將李宣凜,特來向老太君請安。” 易老夫人怔愣了下,才想起前陣子大敗邶國的將領就叫這個名字?,F(xiàn)任的安西四鎮(zhèn)節(jié)度使,又得了官家御封的國公爵位,只是奇怪那個乳媼做什么叫他李判,害得她先前壓根沒鬧明白,她們搬的救兵原來是這位新貴。 般般這丫頭,還真是個有本事的,一會兒翼國公,一會兒儀王,這回又鬧出個什么慶國公來,這是捅了王侯窩了!不過還好,這人既然是三郎以前的舊部,那還好說話些,易老夫人舒了口氣,頷首致意,“原來是慶公爺,公爺客氣了?!?/br> 李宣凜沒有與她過多糾纏,蹙眉問商mama,“小娘子怎么了?” 靠山來了,自然要好生訴苦,商mama眼含淚花,悲戚道:“李判,家下先前鬧起來了。老宅的小娘子因咱們的女使沖撞了她,大發(fā)脾氣,惠小娘過去理論,那凝娘子沖上前就撕打惠小娘,女使婆子們看不過,把凝娘子拉開了,老太太見狀就要打殺惠小娘。我們小娘子自然要護著妾母,結果老宅的四公子竟是揚言要打我們小娘子。小娘子受不得他恫嚇,一下驚厥過去……神天菩薩,簡直嚇破了我們的膽!這回請了李判來,是為我們小娘子主持公道,我們小娘子無父無母孤苦伶仃,有些人看準了她性子好,就要爬到她頭上來,要是李判再不顧念她,那她可要被人欺凌死了。” 一番繪聲繪色的控訴,說得易老夫人和齊氏臉上不是顏色。本以為那慶國公會來調停說合,沒想到他先去看了明妝,趨身到榻前問:“小娘子眼下怎么樣,好些了嗎?” 明妝的眼淚滔滔流下來,也不說好沒好,只是抽泣不止,撥弄了下手邊的藥瓶,“這個藥……好苦?!?/br> 不過一句話,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心頭的怒火高漲起來,卻還溫聲安撫她,“小娘子別怕,一切交給我?!?/br> 抽身退出來,他站在廊下高聲發(fā)令:“去西院,找見那位四公子,將他給我捆起來立旗桿,什么時候斷氣,什么時候放下來。” 此話一出,頓時嚇得易老夫人和齊氏魂飛天外,驚惶道:“你……你……你們是瘋了不成!” 李宣凜的禁衛(wèi)因不能進小娘子內院,都在院外等著,聽了李宣凜號令,齊齊應聲是,轉身便出去搜尋了。 易老夫人知道阻攔那些軍士沒有用,癥結還是在慶國公身上,忙上來說情,“慶公爺,你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就下這樣的令啊。” 李宣凜冷著臉問:“四公子揚言要打明娘子,這可是事實?”見易老夫人躊躇,傲慢地調開了視線,“敢對小娘子不恭,就必須懲戒?!?/br> 齊氏都快急瘋了,一面叫著豐哥兒,一面轉身對李宣凜叫囂:“國公就能不講道理,枉顧律法嗎?四哥只是逞口舌之快,又沒有真打她,你憑什么這樣處置?難道在你眼里,人命是草芥子?” 李宣凜哼了聲,嗓音單寒,像箭過林梢,“人命在我眼里確實不值一文,誰讓我看顧的人不痛快,我就讓他全家不痛快。” 齊氏愣住了,知道這回說不通了,大哭大喊著跑向了西園。 易老夫人實在弄不明白,氣憤之余顫聲責問:“公爺不是三郎舊部嗎,既是三郎舊部,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的家人?” “大將軍家人,我只認小娘子一個?!彼D頭看向易老夫人,如果眼神是刀,早就將這老婦片得只剩骨架了。 易園的人來通傳的時候,他正忙于籌建控鶴司,那群人是日后用來護衛(wèi)東宮的,不同于一般禁軍,是精銳中的精銳,每一個都要再三甄別,仔細挑選。 校場上主持選拔,諸班直比武藝、比騎射、比謀略,忙得人摸不著耳朵,乍聽明妝出了事,他哪里還顧得上手里的軍務。交代了身邊的人一聲,立刻調遣隨從趕到易園,進門就見她無精打采躺在那里,還有哭訴的那句“好苦”……他知道今日不作筏子,震懾不了老宅這幫人。 一個戰(zhàn)場上廝殺過的有功之臣,驕縱莽撞些沒什么,就算削了國公的頭銜,他還是安西大都護,官家還要靠他守門戶。易老夫人眼看孫子的性命要交代了,這回也亂了方寸,好言央求著:“公爺,我是易云天的母親,是生他養(yǎng)他的母親,你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護衛(wèi)般般,就不該刻意為難我??熳屇愕娜俗∈郑屗麄儾辉S傷害我的孫子,咱們萬事好商量。” 李宣凜笑了笑,“老太君,我們當兵的,最不耐煩有人和我們講道理,你幾時聽過打仗靠嘴的?我們靠的是這個——”說著“噌”地抽出佩劍,劍身寒光凜冽刺傷人眼,傲然道,“這把劍是當初大將軍贈我的,斬一切仇讎宵小。我不怕告訴老太君,這世上只要有人敢打小娘子主意,我就敢用此劍送他去見大將軍。至于大將軍原不原諒,看大將軍的意思,是該死也好,枉死也好,就算到閻王爺那兒去告狀,李某也不怕?!?/br> 第33章 劍氣凜冽, 恍惚能聽見戰(zhàn)場上飲血的嗡鳴。 易老夫人也顧不上他的話有多護短、有多不講理了,顫顫巍巍壓了壓他的手,“公爺別動怒,仔細刀劍傷人?!?/br> 好容易勸得他把劍收回了劍鞘, 再去和他理論, 顯然都是徒勞,易老夫人轉而來和明妝求情, 哀聲道:“般般, 你說句話吧!你四哥雖然荒唐, 但他本性不壞, 他是誤以為有人要對我不恭,為了護著我,才會出言不遜的,并不是當真對你有什么不滿。”見明妝偏過頭去不愿意開口,她愈發(fā)急切起來, 挨在榻沿好聲好氣央求, “好孩子, 咱們是至親的骨rou啊, 祖母有時雖縱著你哥哥些,那也是祖母糊涂, 你好歹看在你爹爹的面子上,饒了你四哥這遭。你聽我說, 等我回了西邊, 一定狠狠責罰他, 讓他親口向你賠罪。你大jiejie這人, 從小讓她母親寵壞了, 多少有些傲氣, 先前那何氏不也命女使婆子們教訓過她了嗎,你就煞煞氣吧!至于元豐,你二伯父膝下就他一個兒子,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怎么對得住你二伯父呀!好孩子,你快和慶公爺說說情吧,都是自己家里的事,兄弟姐妹之間鬧別扭,哪里就要出人命呢……”好話說了千千萬,見明妝依舊不接茬,易老夫人終于抹起淚花來,捶膝嚎哭,“哎喲,可怎么辦,我的豐哥兒啊!” 老太太急是真的急,捶胸頓足不知如何是好,明妝聽了半晌,這才微微撐起身,對李宣凜道:“李判,算了吧。” 易老夫人見她終于松口,頓時有了幾分希望,忙回身望向那年輕的公爵,一迭聲道:“是啊,還請公爺手下留情?!?/br> 結果李宣凜并不理會她,對明妝道:“小娘子心善,這次的事可以不追究,但下次他們若是再犯,我不能及時趕來,小娘子又當如何應對?你是大將軍獨女,沒有兄弟姐妹幫襯,家里招了賊也只panpan有忍氣吞聲,我卻不一樣。我受大將軍臨終托付,粉身碎骨也要保小娘子平安,別說區(qū)區(qū)一個紈绔,就算是提勾本人,我也能砍下他一條腿來……”說著轉頭瞥了易老夫人一眼,“不知老太君能否明白李某的護主之心?” 一個征戰(zhàn)沙場的武將,即便是長了一張斯文的臉,說起黑話來也照樣殺氣騰騰。易老夫人真是給嚇得夠嗆,二郎易云海如今在常平司任勾當公事,六七品的小官,對于這位一等大員來說算個什么,鬧得不好兒子的罪過還要算到老子頭上,那么這家豈不是要被這姓李的弄垮了! “你……”易老夫人抬起手,顫抖著指尖指向他,“我身上有誥命,是官家御封的郡夫人,你敢對我兒孫不利,我就去宣德門擊登聞鼓,請官家為我做主?!?/br> 李宣凜聞言哂笑,“老太君是忘了自己身上的誥封從何而來了,先有大將軍的郡公爵位,后才有老太君的封贈。所幸大將軍的爵位還在,若是被除名,那么連老太君的體面都會被收回,如此這般,老太君還要上宣德門擊登聞鼓嗎?” 易老夫人被他這番話堵住了嘴,畢竟三郎身上的案子官家沒有再深究,倘或查明他是清白的還好,萬一真有些什么,自己這一番出頭冒尖,豈不是親手把這誥命頭銜還回去了嗎。 舍不得,無論如何舍不得,但李宣凜要吊死元豐,她也不能坐視不管。眼下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實在不行,只有靠著自己這身老骨頭硬拼了,打定了主意,便疾步趕回西園去了。 她一走,易園的人終于松了口氣,商mama道:“有了這一回,他們以后總不敢作亂了吧?!?/br> 孫嬤嬤沖著易老夫人的背影呸了聲,“臉都撕破了,要是知情識趣,就該自己搬出去?!?/br> 若是能自己走,那是再好不過的,明妝轉頭問李宣凜:“他們搬進易園不過十來日光景,要是現(xiàn)在走了,外人會議論我嗎?” “小娘子不是已經(jīng)容他們住了十日嗎,他們住不慣,要自行離去,外人為什么要非議你?”李宣凜答得很直接,沒有那么多的思前想后,又道,“若是打定主意要趕他們出去,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只要小娘子一句話,我今日就能勒令他們搬出易園?!?/br> 可是退而求其次的機會送到祖母嘴上,她卻咬緊牙關不退讓,實在讓人很頭疼。 明妝長吁短嘆,苦惱道:“祖母為什么不松口說要搬出去呢,她不是最疼四哥嗎,怎么不顧他的死活?怪只怪這里是上京,要是換作陜州,那時候李判住在我們府上,誰敢搗亂就狠狠捶他一頓,只怕老宅還沒修完,他們就全跑光了?!?/br> 也許她是無心之言,卻讓李宣凜心念微動。 猶記得他初到陜州,便住進了官衙里,那是朝廷為大將軍配置的行轅,他在里面一住就是好幾年,習慣了明妝時不時從他院前走過,今日放一個林檎,明日放一把大棗。 少年時沒有那么多的為難,好像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他低下頭,沒有接她的話,她也不曾放在心上,又來問他,“你不會當真吊死元豐吧?” 李宣凜一笑,“不過讓易家人長點教訓罷了?!被仡^看看,西邊園子里應該已經(jīng)鬧起來了,易老夫人身上畢竟有誥命,要是以死相逼,他的隨行官們也不能把她怎么樣。 明妝掀起身上的蓋被,下榻穿上了鞋,興致勃勃道:“咱們過去看看。” 蘭小娘見她又要出面,很是擔心,“先前不還犯迷糊呢嗎,做什么又要去見那些嘴臉?還是讓李判處置吧,你自己好生歇一歇,別再為老宅那些人動怒了?!?/br> 明妝卻眨了眨眼,“剛才的迷糊是我裝的,事情不鬧大,就沒有道理驚動李判?,F(xiàn)在戲都唱到這個份上了,我不去,怎么把四哥放下來?”說著回頭瞅了瞅李宣凜,抿唇一笑道,“不過李判剛才維護我那幾句話,真是太讓我舒心了。有人撐腰,我就渾身暢快,一定要過去看看元豐的丑樣子?!?/br> 李宣凜無可奈何,但也很佩服她的樂觀,已經(jīng)到了要裝暈的地步了,她還能笑得出來,這份心胸倒是和小時候一樣豁達。 明妝看了看滿屋子女使婆子,舒了口氣道:“這里沒什么要緊的了,都回去守好門庭吧?!?/br> 眾人應了聲是,這才退出院子各自散了。 趕往西園的路上,明妝不忘向他致歉,“你一定很忙,今日又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家務事來叨擾你,對不住啊?!?/br> 李宣凜垂著眼,忽略那高高的身量,側面看上去有種文弱味道。每到這時候明妝就感慨,他該是高樓上讀書的公子,是汴河夜游時舉杯邀月的貴胄,甚至是對著楊柳春風吟詩作畫的文人,只不該是武將。然而剛才的殺伐決斷,又好像天生應當干這行……果真這世上沒有一眼望得到底的人,她認識了好多年的李判也是這樣。 走得并不著急,從東園到西園,他們走出了一點閑庭信步的意思。 李宣凜沒有看她,仔細思忖著什么,隔了好一會兒才叮囑她,“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不要怕麻煩我,即刻派人來知會我,別等到事情鬧得那么僵,讓自己吃了許多虧,受了許多委屈才想到我。上回……”他略一頓,輕蹙了下眉,“我答應第 二日來府上,是因為你剛讓他們搬進園子,立時給下馬威,怕落了老夫人口實……其實你若是覺得第 二日太晚,可以直說的,我當時就趕過去,也不是什么難事?!?/br> 明妝知道他誤會了,忙向他解釋:“那日湊巧得很,儀王殿下不知怎么來了,在祖母面前也替我說了幾句話。我想著你們接連登門,雖能震懾他們,但話到了祖母嘴里,總不會太好聽……” “所以小娘子以為,易家人至少會對儀王有幾分忌憚,接下來不敢再尋事,結果呢,小娘子覺得有用嗎?” 明妝顯得有些失望,“好像……確實沒起太大的作用,我覺得至少凝妝沒賣儀王面子?!?/br> 李宣凜笑了笑,“聞弦歌而知雅意,那是聰明人的事,對付涎皮賴臉的人,只有讓他吃痛,他才能長記性。儀王殿下用的是文,易家老小不吃這套,聽過便忘了,還是我這樣狠狠擊破他們,才能讓他們把教訓刻在骨頭上?!?/br> “你說得對,反正我看見祖母和伯母痛哭流涕,我就很歡喜。”她說罷,咧嘴沖他笑起來,“你覺得我小人之心嗎?” 這樣沉重的話題,卻因她的自我解嘲變得不值一提了。他輕輕抿了下唇,唇角仰起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沒有?!?/br> 經(jīng)過跨院的時候,他腳下緩了緩,轉頭四下觀望,“這院子一直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