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奩琳瑯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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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光抬了抬眉,很有再次試探的打算,話鋒一轉(zhuǎn)又唏噓起來:“當(dāng)著邶國使節(jié)的面,出了這樣的事,朝廷臉上很是無光,不過死者為大,沒有追賀家的責(zé),是官家宅心仁厚,須知那日太后和圣人還領(lǐng)著幾位公主在場呢,嚇得三公主回去病了一場……誒,公爺前去查看尸首的時候,聽說有個姑娘喚了公爺一聲,尋常貴女躲避還來不及,這位姑娘倒特別,且公爺對她行了大禮,想必她就是大將軍遺孤吧?” 彌光那雙眼,鷹隼般緊緊盯住李宣凜,他要看一看李宣凜對提及這位恩師之女時,究竟有什么反應(yīng)。如果當(dāng)真慶幸易云天的倒下成就了他,那么那個小小的女孩,又何足掛齒。 但可惜,他低估了這段交情,于李宣凜來說,明妝是他最后的底線,若是彌光敢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他不介意在官家面前領(lǐng)個失手?jǐn)貧ⅫS門的罪過。遂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正是大將軍遺孤。大將軍病逝之后,夫人不久也辭世了,留下一個獨(dú)女孤苦無依,勉強(qiáng)支撐門戶?!?/br> 彌光反正是沒有半點(diǎn)愧疚之心的,哦了聲道:“據(jù)說才十五六歲光景,倒真是不容易。只是我也聽說,儀王殿下似乎對她有意,如此看來這位小娘子非比尋常。也對,虎父無犬女么,將門之后又豈是庸庸碌碌之輩。將來妻憑夫貴一躍成了人上人,那公爺看……她會不會對小人有成見,處處針對小人?” 這話說得很坦誠,確實(shí)應(yīng)當(dāng)是他心里擔(dān)憂的。李宣凜卻一哂,“中貴人想得太長遠(yuǎn)了,莫說儀王殿下與她會不會有后話,中貴人是官家跟前紅人,難道還怕一個小姑娘?” 彌光尷尬笑道:“我只是區(qū)區(qū)內(nèi)侍,哪能不怕,等小娘子手上有了實(shí)權(quán),未必沒有為難小人的心,依著公爺,小人屆時又當(dāng)怎么辦呢?” 李宣凜饒有興趣地望著他,“那么中貴人有何打算?” 彌光順勢嘖嘖,“聽說那小娘子生得容貌無雙,姑娘家有一副好相貌,果然能青云直上?!?/br> 看來好相貌礙著他了,李宣凜倒也不動怒,只是有意告知他,“易小娘子是大將軍獨(dú)女,大將軍臨終時曾托付我看顧她,我既應(yīng)下了,那就是我的責(zé)任。中貴人其實(shí)大可不必?fù)?dān)憂,易小娘子是個純質(zhì)的姑娘,她的心思沒有中貴人想的那么深,那些揣度,只是中貴人多慮罷了?!毖粤T又散漫地笑了笑,“先前聽中貴人提起老家,我記得你的老家在雍丘吧?家中父母不在了,但有個相依為命的哥哥,長子過繼到了中貴人名下,好得很啊,中貴人也算后繼有人了?!?/br> 這番不輕不重的敲打,讓彌光的臉色更白了,想來玩弄權(quán)術(shù)太久,忘了自己也有軟肋,或者高估了李宣凜的品行,以為他不會像自己一樣,動用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見他不說話,李宣凜偏頭打量了他一眼,“中貴人臉色不好,可是這陣子招待邶國使節(jié)太累了?公務(wù)再忙,還是要保重身體,我那里有幾支老山參,下回入禁中,給中貴人帶來?!?/br> 彌光嘴角抽了抽,心頭恨出血,卻又不得不克制。正要拱手道謝,他卻傲慢地轉(zhuǎn)過身,龍行虎步往宮門上去了。 第30章 宮門上早有他的隨行官趙燈原候著, 先前那番對話隱約傳過來,門上的人也聽到了一些,上前接應(yīng)他邁出門檻,兩人并肩往東華門上去, 趙燈原邊走邊道:“彌光這廝又在打小娘子的主意, 若不是因?yàn)檫@是禁中,我早就抽刀砍下他的腦袋了?!?/br> 陜州軍對彌光的恨, 可說是恨之入骨, 當(dāng)初朝廷撥給的糧草運(yùn)到了潼關(guān), 只差一點(diǎn)兒, 就能報邶國突襲之仇,結(jié)果因?yàn)檫@狗宦官的讒言,拖住了全軍的進(jìn)程,也讓大將軍停了職。若不是他,大將軍不會飲恨而終, 小娘子也不會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女,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不肯放過, 算盤又打到小娘子頭上來, 別說上將軍,就是他們這些底下聽令的, 也咽不下這口氣。 趙燈原憤憤,李宣凜卻很淡然, “我的那番話, 其實(shí)正合彌光的心意。” 趙燈原有些不解, “上將軍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 暫且不便多言, 他搖了搖頭, “算了,出宮再說吧。” 東華門外,車輦早就在等著了,因太陽將要下山,這天地間又狠狠地涼起來,七斗蹲在背風(fēng)的地方向?qū)m門上眺望,見有人出來,忙蹦起來,張著斗篷給他披上,一面吸著鼻子道:“公子,天晚了,咱們是回家,還是去控鶴司衙門?” 李宣凜回頭望望西邊天際,云層厚重,明日也許會有一場雨。現(xiàn)在的天氣最是多變,仿佛一日之間能走過四季一般。他略沉吟了下,“去潘樓包個酒閣子,大家吃過了飯?jiān)倩厝?。?/br> 橫豎那個家,是越來越懶于回了,在外面蹉跎一陣是一陣。加上隨行的人從陜州護(hù)送他回上京,因忙于應(yīng)付王公貴族的宴飲,自己人還沒能好好喝上一杯,趁著今日有閑暇,去潘樓嘗嘗最新的春菜,也算對大家長途奔波的犒勞。 七斗響亮應(yīng)了聲是,隨行官們自然也很高興,潘樓在宮城南角樓斜對面,只隔了一條高頭街,從這里過去一盞茶就到了。 眾人駕著馬,一路到了潘樓前,潘樓是上京最有名的正店,三樓相接,五樓相向,擦黑的時候掛滿了燈籠,飛橋欄檻,明暗相通,人還沒進(jìn)門,就聞得見酒香夾著脂粉氣,伴隨靡靡的聲樂撲面而來。 拉客的官妓打扮入時,六七個站在門前攬客,邁著蓮步,搖擺著纖纖柳腰,俏聲說:“官人可進(jìn)來坐坐?今日新釀的珍珠泉,管教官人忘歸,還有新來的唱曲兒姑娘……讓她陪官人喝一杯吧?!?/br> 有人調(diào)笑,“酒有什么好喝的,老爺想討杯冷茶吃?!?/br> 于是換來官妓們的嗔怪,“官人說這話,家中夫人可知道嗎?回頭鬧到店里來,別說冷茶,連飯都吃不成了?!?/br> 但凡去過掛紅紗梔子燈酒樓的人,都因這話曖昧地笑起來,只有七斗不明白,轉(zhuǎn)頭問李宣凜:“那人做什么要吃冷茶?茶不都是喝熱的嗎,難道上京又出新喝法了?” 李宣凜有些尷尬,沒有應(yīng)他,一旁的趙燈原覺得這小子也老大不小了,沒吃過豬rou,總得見識見識豬跑,于是很詳盡地向他解釋了什么叫“吃冷茶”,示意七斗看街邊和男人耳鬢廝磨走過的女子,“吃冷茶就是狎妓,因?yàn)樾〗隳ツゲ洳渌椴阶呗罚瓒说绞稚蠒r已經(jīng)冷了,所以叫吃冷茶?!?/br> 七斗恍然大悟,“乖乖,真是一門學(xué)問!” 眾人起哄,“年紀(jì)到了,若是有機(jī)會,也學(xué)著吃上一杯吧。” 攬客的官妓迎上來,嘴里熱熱鬧鬧喚著將軍,就要把人往門內(nèi)引。大家從善如流時,卻見一個人頓住了步子,趙燈原遲疑喚了聲“上將軍”,“可是想起什么公務(wù)沒有辦完?” 陜州軍訓(xùn)練有素,一提這個,便紛紛站住了腳。 李宣凜說沒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也不怎么要緊,你們先進(jìn)店內(nèi),我去去就回?!?/br> 然而那幫人就那么看著他,一個都沒有讓他獨(dú)行的意思,他無奈,只得又說了一遍,“你們先去定下酒閣子,我隨后就到?!?/br> 那就是確實(shí)不重要,確實(shí)不用人護(hù)衛(wèi),大家這才松懈下來,重新被官妓簇?fù)碇觊T內(nèi)引,唯有七斗轉(zhuǎn)身比手,“公子走吧,小人給您趕車?!?/br> 李宣凜說不必,“你跟他們一同進(jìn)去,我自己騎馬,速去速回?!?/br> 他說罷走向拴馬的地方,挑了一匹便疾馳開去,七斗眼巴巴看著他走遠(yuǎn),嘴里嘀咕著:“公子這是上哪兒啊……” 往北,隔著幾條街就是界身南巷,他一路馬不停蹄到了易園外,這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只看見門上燈籠高懸,巷中一片靜謐。路邊停了一架太平車,兩個穿著粗布衣的人站在門上,小心翼翼向內(nèi)打探,門房上有人出來,一個家仆向北一指,“繞到后面巷子上去,那里有邊門。這是正門,正門能讓你們送菜嗎,懂不懂規(guī)矩!” 兩個農(nóng)戶唯唯諾諾答應(yīng),弓著身子拉起太平車,往后巷去了。 李宣凜在燈火照不見的地方,靜靜站了很久,仔細(xì)聽,北風(fēng)掃過整個園子,沒有帶出喧鬧之聲,他松了口氣,至少目下她還應(yīng)付得了,確實(shí)不需要他出面。 放心了,那就回去吧!他退后一步,牽著馬匹往巷口走,遠(yuǎn)遠(yuǎn)能看見皇建院街上棽麗的燈火,穿戴著華美冠服的人在夜市上款款走過…… 腦子里忽然浮起大將軍臨終時的場景,即便時隔多年,心頭還是狠狠一哆嗦。 大將軍病了好幾個月,新病舊傷一齊發(fā)作,軍醫(yī)已經(jīng)束手無策了,每日在廊下候著。每個人心里都牽著一根弦絲,不敢說出口,但預(yù)感強(qiáng)烈。他呢,幾乎不去軍中了,就在府衙內(nèi)隨時聽令,防著大娘子有事差遣,大將軍有話吩咐。 果然,那日午后大娘子出門來,晦澀地喚了聲俞白,“你進(jìn)去吧,大將軍有話對你說?!?/br> 他應(yīng)了聲是,忙提袍邁進(jìn)門檻,榻上的大將軍已經(jīng)瘦得脫了相,看見他進(jìn)門,微微喘了口氣,指指對面的圈椅,示意他坐。 這時候哪里坐得住,他單膝跪在腳踏上,輕聲說:“大將軍有什么話,只管吩咐俞白?!?/br> 大將軍的聲氣很弱,戰(zhàn)場上橫刀立馬的英姿不再了,但威儀猶存,叮囑如何安撫將領(lǐng),如何整頓軍紀(jì),甚至連什么時候分發(fā)軍餉都提及了,卻沒有怨天尤人,只說:“日后糧草入庫,請安撫使派兩個人仔細(xì)清點(diǎn)。我們在邊關(guān)太久,只圖行事方便,忘了朝中那套瑣碎,這不行。” 他說是,想起彌光就深惡痛絕,咬著牙道:“那jian宦還沒走遠(yuǎn),我去城外攔住他,拿他的首級給大將軍出氣?!?/br> 大將軍搖頭,“事已至此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是官家派遣的監(jiān)軍,代表的是官家的顏面,我已然如此,你的路還很長?!闭f著大口喘氣,每喘一口都緊緊蹙眉,仿佛空氣灼痛了他的五臟。 他忙拿靠枕墊在他身后,一面替他勻氣,一面切切道:“大將軍別著急,慢慢說?!?/br> 好半晌,那種危急的情況才有緩和,大將軍又道:“邶國還未打下來,只差一點(diǎn)兒了……這是我心中最大的遺憾。俞白,后面的事就交給你了,我未能完成夙愿,不肯離開潼關(guān),把我葬在山羊坡,讓我能看見你們攻破北邶王庭,拿下邶王?!?/br> 雖然那個不祥的預(yù)感一直盤桓在心頭,但聽見大將軍親口、交代后事,也讓他驚惶。 他咽下了不安,勉力勸解著,“大將軍不要說喪氣話,您見過多少大風(fēng)大浪,最艱難的時候也扛過來了,這點(diǎn)小病小災(zāi)算得了什么。” 可是大將軍搖頭,“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延捱不了多久,有話現(xiàn)在不說,就來不及了。”言罷轉(zhuǎn)過頭,深深望向他,“我死,是我命該如此,有時想想喪氣得很,也許死了,反倒清凈了,但又放心不下她們母女……大娘子陪我離鄉(xiāng)背井這么多年,往后沒了依靠,還是送回上京吧,上京有她的母家,好有個照應(yīng)。般般……般般還小,性子也單純,我尤其舍不得她,將來沒了父親作倚仗,怕她吃苦,怕她覓不得好姻緣。俞白,我一直將你視如己出,你要答應(yīng)我,拿般般當(dāng)親meimei看待,多多看顧她。我不能盡的心,請你代我盡,我做不了的事,也請你代我完成,無論如何,不要讓人欺負(fù)她?!?/br> 他的鼻腔里忽然盈滿酸楚,用力點(diǎn)頭,“大將軍放心,我縱是死,也一定護(hù)小娘子周全?!?/br> 大將軍長出一口氣,這番話已經(jīng)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窗外的日光淡淡照進(jìn)來,光柱中粉塵飛揚(yáng)。 大將軍慢慢閉上眼睛,說得累了,須得休息好半晌。 他退出來,在廊上站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后聽見大娘子嗚咽的哭聲,心一直往下沉,沉進(jìn)無底的深淵里,他知道,大將軍走了。 往事湯湯從心頭流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像個可怖的夢。 他又回頭望了易園一眼,再三確定無恙,這才決然上馬,揚(yáng)鞭重回了潘樓。 明妝這廂,倒是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境遇,不過老宅的人頭一天搬到易園來,一起吃頓飯總免不了。 羅氏看著滿桌子的菜長吁短嘆,“唉,晚間廚上還來同我抱怨呢,說家里人口這么多,光是米飯就做了好幾斤,這么下去竟是要把家底吃空了?!?/br> 明妝置若罔聞,還和易老夫人說笑起來,“真是奇怪,一樣的鍋灶佐料,不同的人做,就有不同的滋味。祖母,老宅的廚娘手藝真好,比我們府里廚娘做得好吃。像這個盞蒸羊,一點(diǎn)腥膻味都沒有,到底有什么訣竅,回頭讓她教教錦娘?!?/br> 易老夫人點(diǎn)頭,心里還在琢磨今日儀王駕臨的事,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凝妝冷哼一聲嘀咕起來:“裝傻充愣!” 明妝的視線從她臉上劃過,明知故問著:“jiejie怎么了?不高興嗎?是菜色不對胃口,還是這園子住得不習(xí)慣???” 羅氏見自己剛才那通抱怨,壓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愈發(fā)加大了嘆氣聲,“可怎么辦,明日要讓米行多運(yùn)些米進(jìn)來,連著那些時蔬也要翻倍?!?/br> 這回終于引來了明妝的關(guān)注,老氣橫秋地說:“大伯母,吃飯的時候不能嘆氣,這是我爹爹教我的規(guī)矩。一飯一蔬當(dāng)思來之不易,你嘆了氣,灶王爺聽見了要上天告狀的,老天爺就不賞你飯吃了?!?/br> 羅氏被她回得打噎,難道她抱怨的重點(diǎn)在嘆氣上嗎?正要與她好好擺事實(shí)講道理,老太太放下了筷子,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 明妝見狀,也放下了筷子端端坐正,等易老夫人給示下,果然易老夫人和顏悅色問過來:“今日儀王殿下來家里,我思量了半日也沒想明白,早前你姑母說翼國公與你有些交情,怎么這回又換成儀王了?” 明妝早知道她會問起,哦了聲道:“我與他們是在梅園結(jié)識的,彼此都是朋友。那日姑母來,恰逢翼國公送了茶葉,據(jù)說是上好的小鳳團(tuán),就讓人泡了一盞給姑母嘗嘗。朋友不嫌多,結(jié)識翼國公又結(jié)識了儀王,兩下里沒有什么妨礙吧!” “朋友?”易老夫人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眼里浮起了挑剔之色,“你是女孩兒,女孩兒家多幾位閨閣朋友倒是常事,結(jié)交那么多男子,卻不是好事。咱們祖上雖不顯貴,但也是詩禮人家,今日這個登門,明日那個登門,叫外人說起來不好聽,傳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又不知會如何抹黑你呢,往后還是矜重些為好?!?/br> 一旁的琴妝立刻幫腔,“祖母說得是,三meimei,你的名聲關(guān)乎家中姊妹,萬要顧念些,我們還要出去見人呢?!?/br> 這倒好,說得她做了見不得人的丑事似的。 明妝茫然看看這桌的女眷,又看看鄰桌那一幫伯父兄長,不解道:“大伯父,可是結(jié)交儀王,讓家里人抬不起頭來了?既然如此,我明日差人去儀王府說一聲,就說家里人覺得不妥,讓他以后不要登門了。” 這么一順從,卻讓易家男人慌了。 那是誰?那是官家的兒子,爵位最高的皇子,旁人巴結(jié)還來不及,哪里有自行斷絕來往的道理!易家的男人們不拘官職高低,好歹也在官場上行走,這要是一得罪儀王,可以想象以后仕途止步,前程也就這么回事了。 易云川當(dāng)然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忙道:“不敢胡來,家里說說意氣話就罷了,鬧到外面去,才是叫人笑話。” 易云海也附和,“姑娘家自矜是應(yīng)該的,但人家若是登門拜會,你這里斷然回絕了,倒讓人覺得咱們家不知禮數(shù)了?!?/br> 易老夫人見兩個兒子這么說,扁嘴蹙眉調(diào)開了視線。果真女人的思維和男人不一樣,男人兼顧得多,在他們眼里儀王是大樹,抱緊了大樹好乘涼。但在易老夫人看來,明妝這丫頭靠不住,將來就算有了出息,也不會照顧母家。 大哥元清的媳婦葛氏見狀,忙從女使手里接過茶水放到老太太面前,笑著說:“祖母別擔(dān)心,三meimei是個謹(jǐn)慎人,行事自會留意的,哪能叫人說閑話呢。再者,那翼國公不是與嘉國公家定親了嗎,往后和咱們?nèi)齧eimei也不會有什么往來,剩下儀王殿下……” 可惜話沒說完,就被凝妝插了嘴,“正是呢,本以為翼國公和三meimei走得那么近,除夕那夜還一起出去賞燈,婚事總是十拿九穩(wěn)的了,誰知半道上忽然和嘉國公府結(jié)了親,不知道的還以為翼國公始亂終棄了呢?!?/br> 凝妝這張嘴確實(shí)可恨,葛氏不好說什么,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明妝低頭喝了口熟水,那眼睫垂著,倒看不出什么情緒來,慢吞吞將杯盞放回桌上,這才對易老夫人道:“祖母,外面不曾聽見有人議論我,偏偏自己家里說什么始亂終棄,我要生氣了。一起看過一回?zé)?,又不是私定終身,怎么就‘亂’了?大jiejie春日宴上還和楊通判的小舅子賞過花呢,要這么說,讓給事中家知道了,豈不是連婚事都不敢議了?” 這下凝妝目瞪口呆,氣惱叫喚起來,“你這丫頭……” 葛氏忙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自家姐妹,何必互相拆臺。大meimei就少說兩句吧,翼國公與三meimei之間沒什么事,這才和嘉國公家定親,他定他的親,和三meimei什么相干呢,是不是?” 二哥元安的媳婦蘇氏和凝妝這小姑子也不對付,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她嘴笨不及葛氏能說會道,拿水晶餃兒蘸醋塞進(jìn)嘴里,“嘶”地吸了口氣,“好酸!” 可見老宅一家子并不是一條心的,明妝笑了笑,轉(zhuǎn)頭問易老夫人,“祖母,您覺得儀王殿下不好嗎?究竟哪里不好,告訴孫女,孫女往后也好警醒些。” 于是易老夫人窒住了,挑皇子的眼,除了官家沒人有這底氣。這種話要是說錯了,明妝是絕對會和儀王直說的,任易家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得罪儀王。 退了一步,易老夫人委婉道:“不是說儀王有什么不好,是咱們高攀不起,你也不小了,應(yīng)該懂得這個道理?!?/br> 明妝卻不認(rèn)同,“祖母,老宅和郡公府不是一回事,爹爹的爵位沒有被官家收回,我還是郡公之女?!?/br> 所以這句“咱們”用得很不知趣,誰和老宅的人統(tǒng)稱“咱們”。那一家子除了老太太憑借兒子得了誥命,其余人都是麻繩穿豆腐,硬要把明妝拉到他們陣營里去,那才是強(qiáng)貶身價。 站在明妝身后的商mama神清氣爽,上前輕聲提醒,“小娘子,時候不早了,爐子上還煎著藥呢。小娘子不是說夜里睡不好嗎,回去用了藥,早些睡吧。” 明妝道好,站起身對易老夫人褔了福,“祖母,那孫女就先回去了。聽說明日給事中府上要來和大jiejie議親?我還沒見識過議親是什么樣呢,明日讓我躲在簾子后頭旁聽,好不好?”說罷笑著看了凝妝一眼,也不等易老夫人答應(yīng),篤悠悠挽著畫帛,往長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