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驕 第75節(jié)
喬綰素來大方,買得多的不僅派人送到府上,還會時不時送些精致的小玩意兒,次數(shù)一多,便和知州夫人熟了。 而知州夫人的興趣,便是給人牽線。 今日的面親,也不是知州夫人第一次這般撮合了。 “綰jiejie……”喬綰的手被人輕輕拉了拉。 喬綰猛地從記憶中抽離出來,低頭看去。 以楚無咎如今的身長,剛好看見她手背的傷疤。 他抬頭看著她:“綰jiejie,以后我一定把你手背上的疤去掉的。” 喬綰看著手背上的傷疤,想必她看得太久,連無咎都看出來了。 最初她的確很在意,甚至一連生了半個月的悶氣。 ——她嬌貴慣了,怎么能容忍自己身上有這么丑陋的疤痕? 可是久了,竟然也覺得無所謂了。 “你還是先考慮入學(xué)堂一事吧,大字都不識一個的小鬼。”喬綰輕哼一聲。 楚無咎悶悶地看了她一眼,耷下頭來。 喬綰輕笑一聲,就要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卻不經(jīng)意撞到一側(cè)的來人,有書卷掉在雪中,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喬綰撿起來剛要遞給來人,卻發(fā)現(xiàn)這書卷上題著“月見書院”幾個字,她不覺抬頭:“你是……” 聲音卻在看見眼前的白色人影時一怔。 這人身姿修長,身形瘦削單薄,面容清雋俊逸,略顯蒼白,若非他渾身透著一股儒雅的書卷氣息,有一瞬間竟像極了某個小畜生。 只是他穿的是簡陋的白麻衣袍,衣角處還有一塊補(bǔ)丁,手中撐著的紙傘也已破舊,不像那個小畜生,總是錦衣玉袍的。 “姑娘可否將書卷還給在下?”那人微一頷首問道。 喬綰驀地回神,應(yīng)了一聲將書卷還給他。 楚無咎抬頭看了看喬綰,又看了看男子,扁扁嘴便喊:“娘……” “嗯?”喬綰低頭瞪了他一眼。 楚無咎想到這人曾告訴他,見到好看的公子要叫她jiejie,不好看的才叫娘親,默了默,不情不愿道:“綰jiejie?!?/br> 喬綰滿意地笑開,抬頭看向眼前人:“公子是月見書院的人?” 那人有禮地頷首:“在下姓聞,名敘白,正是月見書院的先生?!?/br> 作者有話說: 狗子找來時—— 小鬼頭:娘親! 狗子:???! 第47章 、籍賬 喬綰未曾想自己前腳還在想著無咎入學(xué)堂的事, 后腳便撞見了書院的先生。 月見書院是九原城最好的書院,倒不是里頭的學(xué)生有多尊貴,而是此書院納賢納慧不納尊, 是不少寒門學(xué)子開智啟蒙的書院。 聞敘白并未過多停留,接過書卷撣了撣上方的碎雪便拱手道:“方才沖撞了姑娘,多有得罪, 在下還有事, 便先行離去了。” 喬綰頷首, 便要牽著楚無咎往回走,而后察覺到什么, 轉(zhuǎn)頭看過去。 聞敘白去了不遠(yuǎn)處的醫(yī)館,醫(yī)館的學(xué)徒正站在門口提著兩個油紙包等著他,見到他來便道:“聞公子,您的藥材?!?/br> 聞敘白將銀錢交給學(xué)徒,和潤地頷首:“多謝?!?/br> 學(xué)徒看著他清瘦蒼白的面龐和肩上的布丁, 忍不住又多道了句:“聞公子,師父說了, 令堂身虛體弱,須得成年累月地調(diào)理, 您不必太過勞累, 若是將自己的身子熬垮了就不好了?!?/br> 聞敘白對伙計溫和地笑笑:“多謝囑托,在下無礙。”話落執(zhí)了執(zhí)禮撐著傘信步離去。 學(xué)徒一聽便知他并未聽進(jìn)去, 搖搖頭嘆了口氣進(jìn)了醫(yī)館。 喬綰看了眼聞敘白瘦削的背影, 仿佛與漫天的飛雪融為一體。 “綰jiejie,你看他好久了!”不悅的稚嫩嗓音從底下傳來, 喬綰的手被人輕輕晃了晃。 喬綰低頭看向楚無咎, 抬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方才想喚我什么?娘親?” 楚無咎乖乖地任她捏, 癟癟嘴小聲嘀咕:“誰讓你看見他便不理我了。” 喬綰一頓,想到方才有一瞬間的錯覺,不由在心底道了聲“晦氣”,牽著楚無咎便回了金銀齋。 今日下雪的緣故,金銀齋的客人不多,零星三兩個姑娘正在一旁試著珠釵。 倚翠則同賬房姑娘小聲地說著什么,見喬綰回來,忙倒了杯熱茶遞給她:“小姐,外面天寒,您先暖暖手?!?/br> 喬綰接過熱茶,將帶回的點(diǎn)心遞給她:“嘗嘗,倒是有點(diǎn)陵京糕點(diǎn)的味道?!?/br> 倚翠驚喜地拆開,又給楚無咎和賬房姑娘分了幾塊,才品嘗起來。 喬綰看著她滿足的模樣忍不住笑開,這三年來,生病也好,初到這里脾胃嬌氣水土不服也罷,一直都是倚翠陪著她、照顧她。 “對了小姐,”倚翠咽下一口點(diǎn)心才想起來什么,“您見了那位郭伍安了嗎?” 喬綰對她聳了聳肩。 倚翠見狀松了一口氣,在她心中,即便小姐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了,也不是一個商賈之家配得上的。 喬綰看出倚翠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 卻在此時,門外一隊穿著捕快衣裳的官兵走了過去。 倚翠上前輕輕合上門:“聽說大齊又打仗了,都快打到阿爾赫部落了,到時別連累到我們這兒就好?!?/br> 阿爾赫部落就在摩蘭國的西北面,這才兩年多,大齊儼然要一統(tǒng)整個北部了。 喬綰還沒開口,反而一旁的賬房忍不住道:“倚翠姑娘不用擔(dān)心,摩蘭和大齊自古便交好,兩國百姓也素來來往密切,必不會有事的?!?/br> 喬綰想到在酒樓聽見的那些話,心中也是認(rèn)同的。 反倒是倚翠頓了下又小聲道:“小姐,大齊以后……會不會打黎國???” 誰都知道,三年前大黎欽天監(jiān)突然便昭告天下,說昭陽公主并非天命之人,一切均是云貴妃從中指使,昭陽公主和云貴妃也因此被軟禁于宮中,皇帝更是一氣之下病重懶理朝政,由太子監(jiān)國,文相輔之。 大齊因此大怒,與黎國的關(guān)系惡化。 后來不知為何,大齊太子又說:接親那日既是長樂公主甘愿上了喜駕,那長樂公主便是他李慕玄的妻,長樂公主雖香消玉殞,但他也愿請來牌位,百年后合葬于皇陵。 此話一出,天下大驚。 只是沒過多久,大齊皇帝親頒圣旨,大齊與黎國再無姻親,這才止住了坊間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如今大齊這番勢如破竹的架勢,吞并黎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喬綰心知倚翠在擔(dān)憂什么,她當(dāng)初聽聞欽天監(jiān)將喬青霓的命格布告天下時,也驚訝了許久。 從身負(fù)高貴命格的昭陽公主,到戲弄天下百姓的罪人,僅是這樣的落差,都足以令人難以承受。 若無慕遲的首肯,欽天監(jiān)定不敢私自公布。 轉(zhuǎn)念一想如今整個黎國的兵馬都在慕遲手中,大齊即便想要攻打,怕是也沒那么容易。 喬綰看向倚翠,寬慰地笑了笑:“放心?!?/br> 倚翠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喬綰四處看了看,無咎已經(jīng)跑去后院了:“還是先想想那個小鬼入學(xué)堂一事吧。”她無奈道。 倚翠剛要應(yīng),那幾個姑娘選好了珠釵,她只得先去忙著。 喬綰看了眼外面的飄雪,今日大抵也不會忙了,起身去了后院,邊走邊思索著楚無咎入學(xué)堂一事。 以往只要籍賬如實、身家清白便可入學(xué)堂。 如今因著大齊與黎國交惡,摩蘭國又一貫仰仗大齊以求大齊的庇護(hù),是以雖私下扶掖黎國商戶來往行商,但明面上卻限制黎國百姓入學(xué)入仕之資格。 而若要改摩蘭國籍賬,則須得向大黎官府核查。 喬綰唯恐泄露了身份,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也不是全無法子,譬如用銀錢疏通一番,或是…… 與大齊或是摩蘭人成親。 這也是喬綰未曾回絕知州夫人的緣由之一。 可她也并非委屈自己的性子,便是真要成家,也得尋個賞心悅目、看一眼便心情甚佳的溫柔男子才是。 喬綰倏地想到了什么,腳步不覺一頓。 張伯從房中出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正看見喬綰立在廊下思索著什么,等了一會兒才上前道:“小姐。” 喬綰回過神來:“張伯?” “小姐,這是這月的書信,”張伯拘謹(jǐn)?shù)匦π?,“還得麻煩小姐了?!?/br> “您不要這么說,”喬綰接過信,“等驛站的驛使來了,我便托人給您寄出去?!?/br> 張伯雖到了九原,但到底還心念著走丟的小孫女,每月都會寫封書信寄給上郡的鄰家,詢問可有人去過故居。 只是驛站鮮少幫尋常百姓捎信,信客來回便要數(shù)月。 后來喬綰結(jié)識了知州夫人,隱晦提及自己要捎信,知州夫人便幫著在驛使那里提了一嘴。 張伯道了謝便去馬廄喂馬了。 喬綰看了眼手中的信封,上方是張伯寫的“金銀齋,喬宛娘”幾字,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 上郡的冬格外的冷。 城郊處火光漫天,偶爾傳來幾聲揮舞兵器的cao練聲,肅殺冷厲。 幄帳內(nèi),幾個身著冷銀色盔甲的將軍正神色肅穆地看著輿圖,偶爾恭敬地看一眼上座的白衣男子。 “勝州這場仗才短短二十余天便結(jié)束了,阿爾赫便只剩下西北部的綏州了,只是這一路不是山路就是水路,恐對我方將士行軍不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