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驕 第60節(jié)
喬綰拍了拍微有酸澀的肩頸處,嗓音因合歡香熏染而有些微?。骸澳阈菀祽?,申時前我便要回去了?!?/br> 原來,她還知申時前回府嗎? 身后人無聲地諷笑,目光隨著她的動作輕輕地落在她的脖頸處。 她的脖頸瑩白且細嫩,仿佛能看見經脈里血在鮮活地奔涌著,只手便能輕易折斷。 良久,他伸手落在她的肩頭,一下一下地揉了起來。 喬綰擰了擰眉,只覺那只手不似方才一般溫熱,透過層層疊疊的衣裳都能感覺到淺淡的寒。 可很快她便被舒適的力道吸引了注意,喟嘆一聲,朝后靠了靠道:“念你也是孤苦,過幾日我若是能得自由,便給你贖身,將你接到我府上待幾日。” 最起碼,在她離開陵京前,再好生享受一番。 肩上輕揉的手僵滯片刻,隨后徐徐沿著她的肩頭爬上了她脆弱的脖頸,溫柔而詭異地撫弄著,像是在安撫著愛寵一般。 森冷的寒意自喬綰的后頸傳來,她甚至覺得那只手下刻便會難以克制地將她掐死。 她不覺朝一旁避了避,轉過頭低呼:“你的手怎的這么……”冰。 最后一字斷在了嘴邊。 喬綰看著身后的男子,神色如云巔霜雪,白得透明,可偏偏眉眼像是漆黑陰沉里染了血色,正直直地盯著她,唇角噙著笑:“合歡香,陰陽散,公主好雅興?!?/br> “公主這是又打算買個人回去?”慕遲溫柔地發(fā)問。 喬綰的睫毛因這聲溫柔的語調而顫了下,繼而皺眉反問:“怎么是你?” 她說著環(huán)視四遭,待看見地上的絲竹以及右手那只僅剩幾縷血rou連著的手臂時,臉色一白:“你殺了他?” “公主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慕遲對她的問題充耳不聞,俯身逼視著她,“公主又打算買個人回去?” 就像當初大手一揮,花了兩萬兩買下他一般。 他想到方才,滿室媚香撩人,她便懶洋洋地靠在那里,任那個矯揉造作的小倌曖昧揉肩。 正如當初在公主府她要他做的那些事一般。 心中怪異的扭曲與酸澀,讓他險些難以自持。 “他做錯了什么,你要殺了他?”喬綰看著地面那一灘的血跡,忍不住站起身,身形卻踉蹌了下。 她怔了怔,意識逐漸清醒,此刻才察覺到合歡香有些不對勁,她肺腑的燥熱更是詭異。 喬綰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絲竹。 慕遲看著她,倏地諷笑一聲:“心疼他?”他饒有興致地問:“他如今成了沒手的廢物,你還要他嗎?” 喬綰故意同他唱反調:“要,為何不要!” 慕遲雙眸一緊,習慣地撫了撫右手的虎口:“若是他死了呢?” “慕遲!”喬綰聽著他赤.裸裸的威脅,氣惱地瞪著他,卻因胸口的燥意眼前一暈:“是你許我出府的?我要去哪兒、我想做什么,與你何干?” 慕遲唇角的笑隨著她這番話淡了些許,繼而朝她走了幾步。 喬綰唯恐他說不過自己對自己動手,忙搖晃著后退兩步。 慕遲察覺到她的動作,頓了頓,停下腳步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用我的銀子討好我,換來的出府機會?!?/br> “喬綰,在你心中,我便這么容易打發(fā)?” “什么你的銀錢?”喬綰攥緊拳頭,任由指甲刺著掌心,尖銳的刺痛總算將一股股的眩暈壓了下去,她緊盯著他,“是你擅自將我的銀子捐了出去,那些可不止區(qū)區(qū)幾千兩!再者道,就算沒有那些金銀珠寶,景家那些聘禮也足以還你那些銀子!” 景家離京前,那些聘禮她本欲還回去的。 可景闌卻只笑著說:“還回去也是被抄,就便宜你了吧?!?/br> “喬綰!”慕遲只覺自己心口中緊繃的一根弦,因她口中的“景家、聘禮”這幾字斷開。 他很清楚,若非那場宮變,她是真的會嫁給景闌。 慕遲想,他方才或許真的應該掐死她。 這樣便不會輕易再被她左右心思。 他從來自恃冷靜,獨獨碰上她,便頭腦發(fā)昏再難克制。 可卻又不甘,為何偏偏是她? 這樣驕奢縱肆的喬綰,憑什么纏絆他的情緒? 喬綰見慕遲眼中的憤怒,怔了下:“慕遲,你怒什么?” 她是真的困惑了:“你不是早便知道我放浪不堪,愛慕虛榮了嗎?我若不是這樣的人,當初還會買下你嗎?” “怎么,我能買你,便不能買旁人了?” 慕遲神色陰沉地看著她,喉結動了動想要應聲,卻最終沒有應。 不知多久,他陡然笑了起來:“喬綰,你說得對,是我許你出府的?!?/br> 他真是瘋了,竟會因著那幾樣無用的金簪香囊便心軟,然后任她出來尋歡作樂。 慕遲說著,幾步走到喬綰眼前,溫柔道:“但我做錯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放你出來,或許連寢殿都不該?!?/br> 話落,他轉身:“護送長樂公主回府?!?/br> “慕遲!”喬綰惱怒地喚他。 慕遲卻只頭也不回地朝外走。 幾名侍衛(wèi)走進房中,看著滿臉怒容的喬綰,遲疑了下:“長樂公主,得罪了。” 說著便要上前。 “我自己能走!” 喬綰仍氣憤不已,拿起一旁的披風,晃了晃腦袋就要朝外走。 卻在看見地上的絲竹時一頓,煩躁地留下了幾張銀票。 花閣外,司禮正攔著想要沖進去的倚翠,見到慕遲出現忙迎上前去:“公子,這花閣……” 慕遲的腳步停也未停,面無表情道:“封了?!?/br> 喬綰走下樓聽見這番話,腳步微頓,片刻神色如常地走出花閣。 外面涼風陣陣,喬綰胸口的燥熱弱了幾分。 馬車正等在花閣門口,喬綰不想和慕遲再共處,扭頭便要走回去。 兩名侍衛(wèi)再次將她攔了下來。 喬綰死死抿著唇,僵持片刻,最終敗下陣來。 卻在上馬車的瞬間腳步一頓。 花閣對面的街市上,方才在鶴頤樓的那位青衣書生,手中拿著幾卷書卷迎面而來,他似乎也認出了她,眼底是rou眼可見的詫異,隨后目光從她身后的花閣牌匾上一掃而過。 第38章 、畜生 喬綰一日兩次遇見這名書生, 且前一次這書生還在鶴頤樓為自己說話,口口聲聲說自己“心懷百姓”,轉頭便看見自己從花閣出來, 她心中不免發(fā)虛,率先避開了目光,鉆進馬車。 馬車內雖豪華, 卻并不通風, 喬綰靠著搖搖晃晃的車壁, 只覺方才壓下去的那股燥熱又涌了上來,心中陣陣空虛。 喬綰死死咬著唇, 生怕發(fā)出丟人的動靜。 直到車夫低呵一聲“吁”,她停也未停,推開車門便下了車,片刻不愿和慕遲多待。 慕遲仍坐在馬車上,手指隨意摩挲著虎口處, 看著喬綰頭也不回的身影,神色陰沉。 在花閣那個小倌面前, 便臉頰泛紅額角冒汗地懶洋洋地任他服侍,在他跟前將唇咬得泛白都不吭一聲。 還真是好極了。 “回府?!瘪R車久未動, 慕遲不覺一惱, 嗓音陰惻惻的。 馬夫牽著韁繩的手劇烈一抖,為難地看向一旁示意他不要驅馬的司禮。 司禮硬撐著走到車窗下, 小聲道:“公子, 長樂公主還中著藥。” 慕遲想到喬綰在花閣內的話,諷笑:“與我何干?” 司禮只得無聲地退下, 對馬夫抬了抬手。 馬車徐徐前行。 慕遲仍坐在其間一言不發(fā), 腦海卻不覺浮現喬綰雙眸朦朧含春的模樣。 合歡香只需不再嗅那香氣, 過上一炷香的工夫便無事了,可陰陽散卻藥性強烈,除非生生熬六個時辰或是陰陽調和…… 喬綰素來貪奢慕閑又放浪大膽,更不會委屈自己。 在自己吃苦頭和找人解決之間,誰也說不準她會如何做…… 慕遲的雙手不覺緊攥,如玉的指骨干凈瘦削,手背上冷青色的筋脈突兀。 * 喬綰一路快步走回自己的院落,頭上的步搖散亂開都未曾注意。 沒等進入寢殿她便對匆忙跟上來的倚翠說:“倚翠,去準備幾桶涼水,再備好去火的涼茶?!?/br> 倚翠忙應了下來。 喬綰回到寢殿便沖到桌旁,抓過涼透的茶壺往嘴里倒。 肺腑的燥熱得到了短暫的紓解,可很快新的熱浪又不斷翻涌,再次口干舌燥起來。 喬綰忍不住扯了扯胸前的衣襟,妄圖將那股熱意散去,卻始終于事無補。 殿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喬綰只當是倚翠和幾個侍女已經備好了冷水,啞聲道:“讓她們進來吧?!?/br> 門外卻再沒了聲音。 喬綰難受地皺眉,喝了杯冷茶,勉強將邪火壓了下去,才起身打開殿門:“讓她們……” 她的話并未說完,殿門打開的瞬間,喬綰只覺自己的身子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纏連著,殿門“碰”的一聲被人重重關上,下瞬她已經被一股力道席卷著飛速地后退,直到后背抵著床榻旁的屏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