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驕 第28節(jié)
喬綰斷不能直說,只睨他一眼:“送那么多好東西,也沒等來一句感謝,還送什么?” 景闌被她的話一堵,黑著臉不說話。 喬綰少見他吃癟,眼下更是從車窗探出頭,故意問道:“景少將軍不會一直在等著吧?” 景闌目光一緊,抬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小爺?shù)饶菐讉€破藥材,可能嗎?” “那你還問,”自己不情不愿送去的寶貝被嫌棄,喬綰也不耐起來,眼珠滴溜轉(zhuǎn)了一圈,故意道,“你還是快去多看幾眼三皇姐吧,否則過些時日,人家便要離開陵京了?!?/br> 昭陽公主與大齊太子李慕玄聯(lián)姻一事,莫說朝臣,便是百姓都人盡皆知。 而今太子孝期將過,二人的親事自然要繼續(xù)。 說這話時,喬綰不時偷覷一旁的慕遲,見他始終不甚在意地低眉坐在那兒,前幾日郁悶的心思不由高興了幾分。 也許,慕遲不喜愛喬青霓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呢? 景闌心中惱怒,可見她余光總瞥向一旁,慢了幾步馬,沿著車窗朝里看去,隨后便看見了披著白色錦裘的慕遲。 景闌抓著韁繩的手一緊:“喬綰你……” “怎樣?” “不知羞恥!”扔下這句話,景闌僵青著臉色駕馬朝前走,伴隨著低聲喃喃,“小爺果真是瘋了……” 喬綰被他的話氣得臉頰通紅,瞧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重重落下窗子。 一抬眼便迎上了慕遲的視線,她嫌棄地撇嘴:“紈绔子?!?/br> 慕遲看著她生動的神情,仿佛連眸子里都燃起一股火焰來。 那股不適的感覺又來了,許久他笑了一聲,語調(diào)古怪:“公主很喜歡同景少將軍來往?” “怎么可能?!眴叹U鄙棄地反駁,繼而想到什么,定睛望向慕遲,眼神頃刻蹦出亮光。 慕遲被她看得微怔。 “慕遲,你可是拈酸了?”喬綰問道。 慕遲唇角的笑漸漸斂起,垂下雙眸,眉頭輕蹙著,心底竟有瞬間的無措。 喬綰卻只當他默認,整個人的神情都仿佛亮了起來,她得意洋洋地湊到慕遲跟前:“不過你無須捻酸,景闌心中愛慕的是我三皇姐?!?/br> 慕遲看著她恍若發(fā)光的瑩白臉頰,狹窄的馬車仿佛都逐漸溫暖。 暖得他格外心慌。 喬綰又道:“慕遲,明日,明日我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 馬車隊伍是在當日黃昏時到的雁鳴山。 一片平整的空地上,早已備好了數(shù)十頂幄帳。 喬綰的幄帳很是豪華,分為外間和內(nèi)寢,內(nèi)勤有一張柔軟的大床和一席軟榻,地面均鋪著厚厚的絨毯,燃著旺盛的火盆,整個帳內(nèi)極為溫暖。 而慕遲的幄帳就在她旁邊,雖不算大,卻一應(yīng)俱全。 這夜喬綰沐浴后,便宿下了。 第二日正午時,便是祭山大典的時辰。 祭臺在山頂上。 喬綰一大早便換上了華麗的宮裝,未曾帶下人,只身步行同幾位公主皇子一齊跟在喬恒身后,朝祭臺走去。 后方浩浩蕩蕩地跟著滿朝文武大臣。 百層階梯并不算高,卻在雁鳴山的巍峨中,顯出幾分闊遠。 階梯之上,便是祭臺。祭臺前,祭品早已呈上,山神牌位、供器,也已歸置齊整。 大駕鹵簿隊列手牽駿馬,馬身皆是珠寶玉石。 喬綰不是第一次前來,自是知曉規(guī)矩,乖乖地跟在喬恒身后,看著他點燃九根長香,叩拜山神,佑大黎萬歲。 遠處傳來幾聲悠長的鐘鳴,身后朝臣齊齊跪地高呼:“吾皇萬歲——” 喬綰也伏叩在地,許是被眼前的氣氛熏染,她靜靜想著,只愿兩個月后的宮變,能不驚擾百姓,少流些血。 這日午膳是在山上用的素齋,大臣們倒是早早便下了山去。 喬綰站在祭臺旁的一塊山石上朝山下望,能望見幄帳所在的地方,以及幄帳北面那個矮小的小山崖,下方是一條極寬的河,而今是冬季,河流中央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河水并不急,彌漫著絲絲縷縷的霧氣。 竟像極了仙境。 河的另一面,便不再是雁鳴山的地界了。 喬綰賞了一會兒景,索然無味地收回視線。 等到喬綰下山時,已經(jīng)到了傍晚。 她心中裝著事情,下山后換下宮裝,便要去找慕遲。 未曾想慕遲的幄帳空無一人,反倒是孫連海身邊那名叫陳啟的小公公攔住了:“公主,皇上要見您。” 喬綰不解,看了眼慕遲的幄帳,忽略心底的不安,跟在陳啟走進最中央的幄帳。 幄帳內(nèi)很是寬敞,處處可見威風(fēng)凜凜的明黃龍紋,威嚴甚重。 喬恒正坐在書案后,一手撐著椅側(cè)閉目養(yǎng)神。 陳啟恭敬地走上前,小聲道:“皇上,長樂公主來了?!?/br> 喬綰揚起一抹笑,走上前:“父皇,您這么著急找綰綰,有什么事?。俊?/br> “好事,”喬恒笑睨她一眼,正坐起身,“小十一,這段時日朕讓你玩鬧了個夠,可玩過了鬧過了,也該考慮終生大事了?!?/br> 喬綰第一次認同喬恒的話,認真地點頭:“綰綰也覺得?!?/br> 喬恒驚奇地打量她一眼,笑出聲來:“如此倒是巧了。景家那小子青云山剿滅山賊一事,朕還未曾重重賞他,索性這次便一次賞了……” 喬綰不覺眉頭緊皺,疑惑問道:“關(guān)景闌什么事?” “朕給你們賜婚不好?” “他?”喬綰激動地站起身,“綰綰又不愛慕他,且他對綰綰也嫌棄至極,嫁給他?我除非眼瞎了?!?/br> “綰綰,”喬恒的臉色一沉,“若真是如此,你為何將女子貼身的物件送與他?此事文相親眼所見。” “什么貼身……”喬綰的話戛然而止。 那個丟失的香囊。 香囊在景闌手中? 可是想到香囊丟失那日,是二人在毓秀閣見面時,那時他對娶自己一事厭惡至極,更是揚言“便是死也不會娶自己”,若拿她的香囊,只會令人誤會。 他絕不會拿自己的終生大事做手段。 可除了景闌還會有誰能近她的身,悄無聲息地扯走香囊…… 喬綰的呼吸一滯,一個荒唐的念頭逐漸從腦海中升起。 那個極盡保護的擁抱,那個令她心動的人…… 那個,慕遲。 不,不可能。 那時她才將慕遲接到府中沒多久,他怎會知曉后面會發(fā)生何事,怎會從那時便計劃好一切? “無話可說了?”喬恒見喬綰不發(fā)一言,語氣漸松,“私相授受雖是不妥,可朕并非認死理之人,你若是同他兩情相悅……” “父皇,”喬綰容色微白,打斷了喬恒,“我并未同他私相授受,且景少將軍也已有心儀之人……” 喬恒不悅地擰眉,他本就想盡快將這樁姻親盡快定下:“然景闌有你貼身香囊之事,早已有不少人知曉,你可知女子名聲有多重要?” 喬綰心中復(fù)雜萬分,此刻聽見喬恒口口聲聲的名聲,突然笑了一聲:“父皇,綰綰還有名聲嗎?” “喬綰!”喬恒大怒,“此事容不得你……” 他的話并未說完,孫連海腳步匆忙地跑了進來,湊到喬恒的耳邊,悄聲說了句什么。 喬恒的臉色驚變,看向?qū)O連海。 孫連海誠惶誠恐地點了下頭。 喬恒眉頭緊皺,沉吟片刻,轉(zhuǎn)頭看向喬綰:“此事你再好生想想?!?/br> 語畢便起身走向一旁議事的幄帳。 孫連海跟上前,合上帳簾,又命人在外面好生守著,這才轉(zhuǎn)身進了幄帳。 “你方才說的可是真話?”喬恒看向他,沉聲問道,“喬綰帶來的那個松竹館的小倌,果真像極了齊國太子李慕玄?” 孫連海忙跪在地上:“當年齊國太子前來求娶昭陽公主時,便是老奴侍奉的,老奴說的若有半分虛假,便死無葬身之地?!?/br> 喬恒轉(zhuǎn)身負手站在原地,眉頭緊鎖,許久忍不住怒斥一聲:“好一個齊國太子!” 將手都伸到大黎的皇室了。 那小倌在松竹館彈奏一曲霜山曉,喬青霓前不久便得到了曲譜,擺明了沖著喬青霓前來。 “當初昭陽出生時,欽天監(jiān)如何說的?”喬恒驀地發(fā)問。 孫連海顫顫巍巍地應(yīng):“昭陽公主吉人天相,欽天監(jiān)說,說,”他遲疑了一下,“得昭陽公主,便可得天下……” 喬恒臉色發(fā)青。 當年欽天監(jiān)算出此卦象時,不知多少人意圖得到喬青霓,喬恒心中自然也大喜,只當天佑大黎。 可誰能想到,大齊太子竟會在昭陽十二歲那年前來求娶? 不論其他,這齊國此舉,擺明了告訴他,告訴其余諸國,大齊想要的絕非只是一個昭陽公主,還有整個天下。 所以這些年,昭陽出嫁的時日,他百般推脫,恰逢李慕玄生母過世,得來三年孝期。 未曾想,這孝期還未過去,齊國便等不及了。 “不論是不是齊國太子,”喬恒神色一凜,“派一隊人馬,以除jian細之名暗中解決此人,記得藏好身份。” 孫連海頓了下:“老奴方才派人跟蹤此人,未曾想跟丟了,只怕此人……內(nèi)力極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