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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里的罌粟花【第九章】第1節(jié)

    作者:銀鉤鐵畫

    2022年2月4日

    字數(shù):70,910

    第九章:醉生夢死的茶

    (01)

    又是一個周一。

    打從進到市警察局,到前段時間加入情報局專案組,我從來都對自己所干的

    事情沒有任何的「上班」的感覺,畢竟我是一個活在情感世界里的人,情感生活

    和和美美的話,到了警局或者出任務(wù)的時候,哪怕中彈掛彩也甜;情感生活一片

    狼藉的話,就算是給我多少個嘉獎令和獎金,我依然會苦大仇深。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的,我從早上醒來,超窗外看一眼路對面的市局大樓,

    我都覺著身上像是被人壓了幾座棺材板——網(wǎng)上有個老梗說,上班的心情其實跟

    上墳去差不多,我今天才算深有體會。

    最煩心的是,在這個寒冷周一的大清早,我是被電話吵醒的。

    我一個激靈醒轉(zhuǎn)過來,看了看赤裸著全身,躺在被子里的她,連忙坐起來,

    小聲地接了電話:「喂?」

    然后我這才看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備注顯示:電話是廖韜那家伙打來的。

    「喂,秋巖兄,哈哈,醒了嗎?」

    「廢話,你說呢?我沒醒的話,我這是跟你夢游呢……」

    「哈哈哈!有個事情我跟你說一聲啊……」

    「你也是真有意思,又啥事你直接到我房間門口敲門唄?還特意打電話……

    你等會兒,我穿下衣服。」

    「別別別,你用不著忙活了。我現(xiàn)在在賓館呢,不在寢室。」

    緊接著,廖韜又壞笑了兩聲,對我說道:「再說了,就昨天晚上你房間里那

    么熱鬧,那鶯聲燕語的,我好意思去敲門,你好意思給我開么?」

    我尷尬地看了一眼身旁被子里的柔膚嫩肌,抿著嘴唇對電話那頭說道:「合

    著你還在外面聽來著是吧?」

    「我也不故意聽見的。女生叫床的動靜我還聽得少了呀?我有正經(jīng)事要找你。」

    廖韜收起了浮浪的語氣,嚴(yán)肅地說道:「首先謝謝你的那個賬冊啊,要是沒

    有那個賬冊,這回我在我們經(jīng)偵處就倒大霉了?!?/br>
    廖韜的話弄得我一頭霧水:「不是,你等會兒——什么賬冊?」

    「邵劍英和傅伊玫成立的那個什么破公司的賬冊啊,多謝了啊兄弟!」

    我整個人差點沒被嚇得飛了起來:「我去你大爺?shù)?!我什么時候把那個賬冊

    給你了?那個可是咱們警察廳和國情部的聯(lián)合專案組的機密文件,你他媽的……」

    「不好意思了啊,秋巖,我實在是太著急了!你不是不知道,這兩天我他娘

    的在盯著一個金融詐騙的案子來著,結(jié)果昨天晚上我剛回來辦公室,咱們胡處長

    就他奶奶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沖著我一頓掰扯,讓我跟著加急查邵

    劍英他們的賬;我心說我最近沒得罪他,但是我也沒辦法,咱們處長他哥是誰你

    也知道的,我得罪不起,也不想倒霉??!我這一著急,我就直接把你們組的欒雪

    瑩找來了,她跟我說過她不是也幫你看過賬冊么,我就索性犧牲色相、賣了個舌

    吻,讓她給我拷貝了一份兒……」

    「她怎么會說給你就給你?」——等我見到了欒雪瑩,我肯定得往哭了罵她——

    「我說廖韜,你他媽的是不是人?你幾個女朋友了?欒雪瑩還沒畢業(yè)呢,剛滿十

    八歲沒幾天,你就一個勁兒勾搭她?你他媽的不怕你jiba得上爛瘡?」

    廖韜聽了我一頓臭罵,非但不生氣,反而笑笑:「哈哈!女朋友這種東西對

    我來說,相當(dāng)于韓信用兵你知道么?這叫多多益善!而且,實話告訴你,

    我之前那倆女朋友,一個家里鬧逼婚呢,我是不想結(jié)婚,已經(jīng)差不多跟她分了;

    另一個,善華你見過的吧,她不知道咋的,最近得回去一趟釜山,說是至少得一

    個半月以后才能回來——我這一個孤家寡人,總不能在F市獨守空房打光棍吧?

    再說了,小欒她剛十八歲沒幾天,也已經(jīng)十八歲了?。≡壅f這小姑娘是挺好,嘴

    巴又軟、舌頭又香——真的,少女的嘴巴里頭是草莓味的,我以前以為這就是臭

    文青瞎jiba扯皮寫的矯揉造作的文章,昨天我一嘗……嘿我cao!還真是這么回事!」

    「去你媽的!你把電話給欒雪瑩!」

    「干啥呀、干啥呀?我現(xiàn)在沒跟小欒在一起——我這昨天剛把我最近查的這

    個詐騙公司的文秘發(fā)展成線人,浪費了我?guī)装偃f呢!哎呀……被你一通亂打

    岔,我是一點正事兒沒跟你說呢!你等見了我面兒再罵我行嗎?我真有正事兒跟

    你說!」

    「那你說吧,咋了?」

    「你對邵劍英的這筆爛賬了解多少?」

    「你這問的是廢話:我上學(xué)的時候,但凡跟金融會計有關(guān)的選修課,我清一

    色

    都是低空過,我還好幾次被現(xiàn)在給警校教金融安全學(xué)的那個傻逼老師在cao

    場上罰站,你說我看得懂賬么?」

    「難怪,他們這份公司賬冊上的折舊法和當(dāng)期損益的數(shù)算的不對勁,以你的

    謹慎程度居然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有問題?!?/br>
    「什么意思?」

    「你比如說今年他們第三季度的賬目,很多東西不應(yīng)該使用加速折舊法

    的,他們?nèi)玫募铀僬叟f,實際上在會計規(guī)則當(dāng)中,只有在使用某種東西或者資

    產(chǎn)的時候,受到大環(huán)境影響、以及其他比如技術(shù)更新快和其他隱藏原因?qū)е沦Y產(chǎn)

    迅速貶值的,才會使用加速折舊法;再比如對于折扣里面,只有債務(wù)折扣

    才涉及到當(dāng)期損益,但是對于貨物價格折扣,也就是咱們普遍所說的打折

    促銷……」

    「行了行了,我說廖老師,咱們能不能說點凡人能聽懂的東西?我本來就不

    懂賬,你還跟我說這些術(shù)語?」

    「好吧,我想想……這么說吧,邵劍英他們注冊公司洗錢這件事情是非法的,

    但是為了干一件非法的事情,他們就必須把中間的所有過程,按照合法的方式才

    能干下去。目前從小欒給我的這份賬本上來看,這個公司資金來源不明、走向不

    明,但是有一個地方是很明確的,那就是該支付的所得稅,否則用不著我們經(jīng)偵

    處、你們現(xiàn)在的專案組、或是將來的風(fēng)紀(jì)處查,稅務(wù)局和銀行那邊就過不了關(guān)。

    他們的經(jīng)營業(yè)務(wù),現(xiàn)在來看說是融資信貸,實際上從賬面看,他們只不過是

    拿這個公司當(dāng)做分錢的籃子;但這就是一個問題:你們剛從練勇毅老婆那兒拿到

    這個賬冊的時候,應(yīng)該只看了當(dāng)期損益這一欄的數(shù)字——也就是賬面上所謂

    的不能避免的虧損,還有各種什么資產(chǎn)的折舊;看著也很奇怪,如果按照我先前

    的猜想,假設(shè)說這些賬面上的東西都是為了蒙騙稅務(wù)局和銀行做的數(shù)字游戲、但

    到最后這上面的每一筆錢都是為了分賬的話,那么實際上,最后真正留給邵劍英

    他們這幫人的錢,跟他們凈利潤比起來,并不匹配。

    換句話說,按照我對于這個賬冊的理解:假設(shè)說,那個練勇毅在這上面記下

    來的數(shù)目的都對的話,并且,還不是邵劍英他們單純?yōu)榱藨?yīng)付銀行和稅務(wù)局而瞎

    編的數(shù)據(jù),那么天網(wǎng)這個組織應(yīng)該很龐大,邵劍英他們只不過是一粒塵埃而已,

    還應(yīng)該有其他人通過邵劍英分到了錢?!?/br>
    我想了想,單手拃開,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太陽xue:「這點事兒其實也不用

    你告訴我……邵劍英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被人炸死的?!?/br>
    「邵劍英被人炸死了?」廖韜并不知道這件事,局里的其他人貌似除了徐遠、

    沈量才和那天晚上出警支援的重案一組的人員以外,其他人也應(yīng)該都不知道這件

    事,徐沈兩人還特意約談了那天到過機床廠的人,特意讓他們保密。

    「對,他能被炸死,就說明這事兒還沒完……」我想了想,又問道,「你確

    定這賬目不會是邵劍英他們自己編的?我現(xiàn)在都有點這么懷疑了,因為如果是我

    的話,反正錢也就在我這來回倒手,不涉及流出到其他人或者金融市場,我怎么

    編數(shù)應(yīng)該都有理。」

    「呵呵,做賬的事情沒你想得那么簡單。我仔細核算過幾遍:這上面的賬目

    名目應(yīng)該是捏造的,但是數(shù)據(jù)可不是隨便編的那么簡單,至少可以說編得很用心,

    而且我覺得,這里面的每一個類似應(yīng)收賬款、銀行存款、當(dāng)期利息

    之類看似很正規(guī)的名目,其實應(yīng)該都對應(yīng)著給某一方分賬的流水,這些正規(guī)的分

    錄命名,應(yīng)該都是拿到分錢的一方的代號。況且,我還特意查了一下文件的代碼

    Log:你們打開這文件的時候,應(yīng)該是周六對吧?」

    「對,周六下午。」

    「嗯,這份文件在周六下午的時候,被人利用聯(lián)網(wǎng)篡改過。所以實際上,無

    論你們懂不懂會計金融,你們在那天看到的這份賬冊,就應(yīng)該是不完整的,有人

    應(yīng)該是利用在線編輯和偷換代碼的方式,在你們還想方設(shè)法破解文件密碼的時候,

    就已經(jīng)把練勇毅最初記錄下來的東西,該刪的已經(jīng)刪干凈了?!?/br>
    「原來如此!但沒辦法,我也好、趙格格也好,咱倆都是睜眼瞎,練勇毅他

    老婆沒文化,我們當(dāng)時的這幫人里,金融和會計水平最好的,反而是小傅和小欒;

    但當(dāng)時他倆的最好的朋友剛被人殺了,又第一次遇上這么突如其來的案子,讓他

    們發(fā)現(xiàn)這些事情,也真難為他倆了。」

    廖韜卻用著一種很有信心的語氣,略帶寬慰的態(tài)度對我說道:「不過我覺得,

    篡改文件的這個家伙,雖然電腦網(wǎng)絡(luò)水平可能很高,但是他似乎也是個不太懂賬

    的人?!?/br>
    「怎么說?」

    「這個黑客也只是關(guān)注到每一頁或者每一個欄目里最上面的一個數(shù)字,于是

    他應(yīng)該是把所有涉及到該字樣或者關(guān)鍵詞的所有欄目、以及后面帶的數(shù)據(jù)全都給

    簡單粗暴地刪掉了;但問題在于,他這么一干,好些總數(shù)跟現(xiàn)在留下來的分項加

    和根本對不上,在這現(xiàn)有的賬冊里,至少有78個分錄總和要遠大于現(xiàn)在我能看到

    的該分錄分項加和。因此,我昨天晚上在跟我身邊這位詐騙集團的文秘小jiejie

    做完運動之后,我不厭其煩地把這些加和跟總數(shù)的差算了一遍。說巧不巧,

    我算出來的數(shù)字,突然就讓我想起來我先前調(diào)查了一半、就被我們處長給叫停的

    另一個洗錢案——我把我算出來的數(shù)字,跟那個洗錢案涉及到的那個公司的每月

    都在掩蓋的那筆進賬一對比,我竟然發(fā)現(xiàn),上面十二月的賬目里,有至少九個月

    的數(shù)據(jù)都是能對應(yīng)得上的?!?/br>
    ——黑客、熟悉對文件的關(guān)鍵字進行梳理、同樣對金融會計根本沒有什么概

    念,這三個特點,在我腦海中隱約出現(xiàn)了一個面孔……

    但我不愿意相信我此刻的憑空想象。

    「那個公司叫什么名字?」

    「公開企業(yè)性質(zhì)是一家水產(chǎn)公司,名叫汝海帆?!?/br>
    「蔣帆蔣老板的公司啊,呵呵。」我松了一口氣,撓了撓頭發(fā)。

    「你聽說過?」

    「當(dāng)然。」

    「有一件事你肯定沒聽說過。你應(yīng)該不知道這家公司的幕后最大股東是誰。

    自從我知道了是誰之后,我也就明白了為什么我的這個案子會被叫停了?!?/br>
    「這個股東是誰???」

    「九曲十八彎,這里面的股份其實名義上也被過了好幾手、由好幾個人代理

    負責(zé),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藏得很深,但是最后還是被我查到了——」

    接著,廖韜跟我說了一個名字,我瞬間有種茅塞頓開的亢奮。

    「是他……有點意思!」

    「的確有意思。所以說,盡管我不是你們專案組的人,但是我還是得把這事

    情告訴你。這個人,指不定跟天網(wǎng)的其他人還有什么關(guān)系,或者說這家伙也是個

    頭子;總之,想弄這個人,短期內(nèi)看,只能通過專案組?!?/br>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沒事。行了,我得來個晨炮了。你也趕緊來一發(fā)吧,哈哈,剛睡醒又剛聊

    完正事兒,趁著這個時候做一次,能舒服一天。」

    「呵呵,祝你武運昌隆?!刮衣詭еS刺地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后,溫柔的聲音在我的枕邊響起,但卻融化不了我心中的苦悶。

    這個時候,在我身邊一直熟睡的她,也總算醒了:「嗯……你這就醒了呀?」

    「嗯。呵呵,我接了個電話你都沒聽見呀?」

    「唔……沒聽見……」

    「那就好,我還害怕吵醒你呢……再說,我也睡夠了……」我揉了揉滿眼角

    的眼聹,并用手指從眼角將其揩掉,又包在床頭柜上紙抽盒里抽出的面巾紙,丟

    進了垃圾桶。

    想了想,我又回過頭問道:「你要不要再睡會?」

    「嚶——唔……我是想再睡一會兒的——你這后半夜的覺睡得老嚇人了!又

    是蹬被子、又是嘴里嗚噥嗚噥說夢話,感覺還很著急的樣子,我都被你整醒了好

    幾次!反而我叫你,你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她嚶嚀了兩聲后,從被窩里伸出潔

    白似藕的兩只手臂抻著攔腰,慵懶地對我埋怨道。

    我無可奈何地回過頭看著她,苦澀且羞赧地笑著對她說道:「對不起啊……

    吵到你了,夢君?!?/br>
    「唔哈哈,沒事的啦!其實我平時也都睡很晚的,要不是昨晚被你拉著……

    弄得手腳都飄、還一身熱汗的,我一般那個點兒也睡不著的……只是你們當(dāng)刑警

    的,總會這樣做噩夢么?」

    「呵呵,這個我都不知道……有的時候一夜睡不了多一會兒,有的時候沾枕

    頭就著了,然后一晚上也不知道做沒做夢,就算是做了夢也累,也記不住。昨天

    晚上我其實就是這樣?!?/br>
    「唉呀呀,看來我得做好以后一輩子來忍受一個會習(xí)慣性做夢夢的小寶寶了……

    誰讓我是你何秋巖的小jiejie呢!」

    蔡夢君說著,披上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把她那對兒小寶塔似的嫩乳貼在了

    我的肩膀上,又把我裹進鴨絨被里,吻了吻我的臉頰,又把額頭枕在我的肩頭;

    我則伸開手臂,她攬在自己懷里,嗅吸著她那帶著蘭花芬芳的發(fā)香。

    但她這一身的溫香暖玉,卻依舊不能融化我心里的冰疙瘩。

    「還在想著這兩天的事兒呢么,寶寶?別想了啦……」蔡夢君閉著眼睛,輕

    聲細語地提問道。

    「哦,我沒想……我就是有點睡懵了,哈哈!」

    我其實又對蔡夢君撒謊了。

    我腦子里到現(xiàn)在還是邵劍英被炸死的那天晚上的情景:四個人,一陣火光,

    含邵劍英在內(nèi),一瞬間后,手腳四散,等當(dāng)天半夜邱康健帶著小C到現(xiàn)場和歐陽

    雅霓帶來的安保局團隊一番勘查過后,小C在不知道被炸死的是誰的情況下告訴

    我,別說拼好一具完整的尸體了,有些器官部位找都找不到了。

    我在寒風(fēng)中苦著臉,看著車子的殘骸,說不出來一句話。

    「喂,何秋巖!你合計啥呢?何秋巖?臭流氓?喂,真走神啦?」

    小C這家伙說話向來不過腦子、也虎氣沖天地什么都敢說,她看我半天不說

    話,硬想了個破梗欲逗我理睬她:「我說,何秋巖,你說要是有一天,我要是也

    這么被人放炸彈給炸成碎rou干兒了,你說你那時候會不會為我掉眼淚兒呀?」

    「去去去!呸——呸呸!瞎說啥呢!」

    我對她怒喝一番,還抓了一把白雪灑在她腦袋頂上又幫她拍打干凈,凈化了

    一下剛才這通瞎說帶來的晦氣,然后趁著她又被邱叔叫走,我就跑到另一邊自己

    郁悶去了。

    讓我我郁悶的,還不只是邵劍英和那三個押送他的情報局探員被炸死。

    ——在火光炸開的一瞬間,我同時聽到了就在不遠處,傳來一聲大笑;

    我隨即一回頭,正巧與那家伙四目相對:那家伙正是先前趁亂逃跑的李孟強,

    他堂君邵劍英被炸的那一刻,他正巧跑到了廠房后面不遠的半山腰上,遠看就要

    往山丘頂上的公路跑去。

    我當(dāng)時根本來不及遲疑,舉起槍對著他便開了一槍,然后發(fā)了瘋似的朝著李

    孟強就跑了過去,后面也有兩個專案組的新人見了,朝著我這邊舉著手槍一并跑

    了過來。

    怎奈何李孟強這家伙,當(dāng)時跟我們距離少說得有個七八十米遠,而手槍這玩

    意,五十米開外能打到啥玩意,誰也說不準(zhǔn),何況那天晚上山里風(fēng)還大,特別影

    響開槍的準(zhǔn)度,這家伙又居高臨下,以至于我連著幾槍下去,連李孟強的邊兒都

    沒描到;而等情報局別動隊剛以為任務(wù)已經(jīng)結(jié)束的那幾位狙擊手,現(xiàn)架槍瞄準(zhǔn),

    來不及不說,根據(jù)他們對風(fēng)速和風(fēng)向的判斷,他們還有點害怕會誤傷了我。

    我只能拼了命似的往上跑,眼看著這家伙跑上了公路,路邊還有一個穿著一

    件黑色登山羽絨服、厚絨皮褲和一雙黑色添柏嵐雪地靴、戴著頭盔的家伙等著他。

    「小掌柜要的東西拿到了?」那人見了李孟強,以及后面發(fā)瘋似地追著

    李孟強的我,卻也不慌不忙,泰然自若地對李孟強伸出了手。

    「你先趕緊帶我走!后面馬上追上來了!」李孟強連大氣都來不及喘,對著

    那名摩托車騎手喊道。

    「那你得你先把東西給我。」那家伙依然十分冷靜地說道。

    此時我的距離明顯與他們越來越近了。

    李孟強沒得辦法,只能從棉大衣兜里掏出一只手機和一只優(yōu)盤——我用來騙

    邵劍英他們的優(yōu)盤,迅速地遞到了那人的手上。

    「好多東西我都用手機拍的照片!你等我見了小掌柜——呃!」

    此時,我已經(jīng)跑到了距離李孟強大概三十米遠的地方,剛準(zhǔn)備抬槍對準(zhǔn)這二

    人,萬沒想到,我卻只看到一束銀光從那人的袖子里,「唰」地一聲飛了出來,

    再在頃刻間正中李孟強的喉嚨——那是一把用半副手術(shù)剪刀磨制的峨嵋刺狀飛鏢,

    就這么一下,把李孟強的脖子扎了個血窟窿的同時,嘴巴也被窒住了,事后一檢

    查,這飛鏢直接扎穿了李孟強的呼吸道,刺尖已然扎到了頸骨。

    于是,李孟強還有半句話沒說完,便難受地睜大了眼睛,等他自己反應(yīng)過來

    的時候,也只能無助地捂著脖子,兩三秒后,向后一仰,倒地不起。

    隨后那騎摩托車的家伙一翻身上了車,緊跟著油門一擰,很挑釁地回頭看了

    我一眼,僅用了短短幾秒鐘,就將摩托繞著山路迅速地開上了坡,只在山頂處留

    下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車尾燈紅點。這樣大的風(fēng)、這么晚的夜,開槍打中一只大雁或

    者什么老鷹之類的我敢保證,可是如果想要用子彈蹭到他的一點邊兒,我卻不敢。

    「死的活該!」

    「可不是么!」等我轉(zhuǎn)頭回去,想看看躺在地上被透了喉嚨的李孟強,卻先

    聽見前來支援我的那倆我都不太知道名字的專案組新人,站在李孟強未瞑目的尸

    體旁邊唾罵道。

    「說啥呢?」我問道。

    「呵呵,我倆說這家伙死的活該?!?/br>
    「那死在山坡下面的其他天網(wǎng)的人就不活該?」

    我也不知道在這一刻,我為什么會陰陽怪氣地對這二人問出這么一句話,當(dāng)

    時我只覺得是自己連爬帶跑,追了這么一通,卻還是竹籃打水,想抓活的沒成功;

    現(xiàn)在想想,實際上從徐遠、沈量才、岳凌音他們到了之后夏雪平不再跟我說一句

    話,而且她從我倆被關(guān)押的屋子里找回了我倆的外套、她又是重重地甩到我身上

    的時候,我心里就存著一股憋屈的火氣——就連這會兒,她也沒跟著我追上來。

    倒不是因為她必須追上來,只是按照她以往的作風(fēng),我認為她應(yīng)該跟著我追

    上來,盡管這么說牽強得很;并且,其實我隱約倒也能夠理解她在這一刻心里的

    痛,何況剛剛和她也一起經(jīng)歷了槍林彈雨,但我心里還是出現(xiàn)了一種說不清道不

    明的不舒服。

    那倆人倒不在乎我的無緣脾氣,其中一個輕蔑地對地上的李孟強嗤笑一聲,

    然后指著他對我說道:「是,死得都活該,但是就這家伙死得最活該!好歹剛才

    車?yán)镎ㄋ滥莻€老頭,是他們的頭兒吧?自己的頭兒死了,自己不跟著死、逃跑也

    就算了,還在大老遠看著笑,咱說這種人難道不是畜生么?」

    「我倒是覺得,」另一個人也說道,「剛才端著大槍罵罵咧咧的、最后被咱

    哥們兒幾個擊斃那哥們兒還真是個爺們兒!雖說,好家伙,那子彈頭發(fā)就突突

    過來了!人家死之前還敬禮呢!」

    他們說的對。

    十幾分鐘之后,李孟強的妻子跟馬上就要上小學(xué)的兒子,一并被周荻派人帶

    走了。

    通過一番問訊加調(diào)查,情報局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是清白的,孩子更不可能知道什

    么;但同時,我們也才知道,這女人當(dāng)初跟李孟強認識,就是邵劍英牽的線,女

    人是邵劍英一小學(xué)同學(xué)的外孫女,是個在民總醫(yī)院工作的普通護士,根據(jù)她的轉(zhuǎn)

    述,李孟強的父親是之前臨江分局一名刑警,在李孟強三歲的時候因任務(wù)犧牲,

    而他母親因此憂郁成疾,在李孟強五歲的時候去世,此后他雖然被寄養(yǎng)在姑姑家

    里,但也沒少了邵劍英的照顧,此后李孟強去考警專、轉(zhuǎn)警院,也都是由于邵劍

    英的訓(xùn)練培養(yǎng)才得以成功,可以說他管邵劍英叫一聲「干爹」也沒什么不合適。

    但就是這樣的人,在邵劍英被炸死的那一瞬間,就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這邊這倆人幫著用對講跟岳凌音那頭報告,等著人來處理還沒涼透的李孟強,

    我便打原路返回到山坡下的廠房門口。

    可等我回去以后,夏雪平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眼見著廠房里已經(jīng)忙成了一鍋

    粥,有些剛從本省其他縣市來參加專案組的還根本連夏雪平的臉和名字都對不上

    號,我又連問了沈量才和徐遠,這倆家伙也沒注意,而且他倆其實也犯迷糊:因

    為他倆的權(quán)限是根本無法過問專案組的事宜的,所以他倆也不知道,怎么著專案

    組查天網(wǎng)、查著查著邵劍英就成了「天網(wǎng)」的頭目了,而他倆一個忙著要去把方

    岳送醫(yī),另一個因為邵劍英和一大半總務(wù)處、后勤處的人都涉及參與「天網(wǎng)」必

    須回局里安撫、調(diào)查,搞不好今晚局里還得繼續(xù)抓人,他倆就都走了。

    后來我一直到逮著了那個越是忙碌就越興奮的岳凌音,我才知道原來夏雪平

    是在她的同意下,被歐陽雅霓送回去休息了,同時她看我還是有點驚魂未定的樣

    子,就讓我上了她的坐車歇著,隨后她帶我回寢室的路上,又讓我講了講關(guān)于

    「天網(wǎng)」的事情。

    我知道對于我也好、對于夏雪平也好,岳凌音不是外人,所以我倒是一點不

    剩地把剛才在邵劍英那兒遇到的每一個細節(jié)、包括現(xiàn)在基本上可以認定我外公確

    實有可能是「天網(wǎng)」的創(chuàng)建者、以及我和夏雪平打開邵劍英他們的電腦之后看到

    了我舅舅的事情,都跟她說了。

    「唉……你舅舅、你外公……這種事情還先不能寫在報告里,」對于我的講

    述和遭遇,岳凌音也有點頭疼,「否則就以我對于咱們Y省警察廳、中央警察部

    和咱們國家情報部那幫人的調(diào)性,弄不好事兒還沒查清楚呢,你和雪平卻先因為

    成分問題折進去了,那幫人才不好對付吶!

    行啦,這么著,今晚等我回去,我替你寫個報告,不能提的我?guī)湍汶[了、能

    說的我?guī)湍愀母鼒A潤一點——編瞎話這種事情,你這個貌美漂亮迷人又聰穎的岳

    阿姨我最拿手啦!」

    「噗嗤……呵呵!

    貌美漂亮迷人又聰穎,我看您還得加一個臉皮厚!就您這臉皮厚

    的畫風(fēng),跟我不相上下!」這是這一晚上我真心笑出來的時刻。

    這天晚上我回到寢室已經(jīng)是十二點半了,但經(jīng)歷剛才那一大堆破事兒,我也

    根本睡不著,我又連給夏雪平發(fā)了七條信息,問她怎么樣、回家沒、歐陽阿姨是

    不是在陪她、睡覺沒之類的話,到最后最后,她也就給我回了「晚安」倆字就沒

    了音訊。

    倒是沒一會

    兒蔡夢君卻給我發(fā)來信息,她以為我在加班,然后我給她回復(fù)到

    「剛剛死里逃生」,并簡單說了幾句剛才的事情,她竟然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到了我

    的寢室來陪我——她到我寢室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一點了,好在第二天她

    也不用上課,但看著臉色驚得有些蒼白的蔡夢君,在這三九隆冬天里渾身冒著熱

    氣站在我的宿舍門口,我的心里著實感覺不太好受。

    「你這么急干啥呀,哈哈,我不是都告訴你我沒事兒么——你看,我真是啥

    事兒都沒有?!?/br>
    「能不急么……其實我剛才找你的時候,我多少就有點聽說了。」

    「聽說啥了?」

    「聽說先前想刺殺我爸爸的那幫人被抓了——安保局通知的我父親他們的特

    勤處,而且我爸還特意問了一句誰辦的,然后安保局的人說是你跟夏阿姨辦的這

    事兒。我一尋思,他們連我爸爸都敢殺,那對你豈不是什么事情做不出來?所以……

    我這不就找你來了么?!?/br>
    「呵呵,唉,安保局那幫人嘴上還真是沒個把門兒的?!刮铱嘈χ粗?/br>
    但這一晚上我倆也沒心思干點啥,我看得出來她其實還是挺困的,而我也正

    像岳凌音說的那樣有些驚魂未定,想起剛才好幾次差點就沒了性命,我的下半身

    從大腿內(nèi)側(cè)肌rou到y(tǒng)injing海綿體再到后面的盆底肌都在顫抖個不停,外加我是看著

    剛剛做過愛后卻死于愛人誤殺的秦苒、跟為此愧疚不已而自殺的舒平昇,這兩個

    中年野鴛鴦倒在血泊里的裸體在我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于是,我也只是跟她到

    街角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里買了一大堆固體飲料粉末和零食,回寢室里跟她一邊

    吃喝,一邊聊了會兒天兒——好些事情我也沒法跟她說:首當(dāng)其沖的,我跟夏雪

    平的糾葛羈絆就不能講;其次關(guān)于「天網(wǎng)」的許多事情我也沒法講,又怕嚇到她

    又是不能泄密,只能跟他離離拉拉地講一些我怎么死里逃生、怎么炸了小半扇樓、

    怎么騙人跑出來給丁精武報信兒的事情——而講到這兒,這小jiejie卻直接端著奶

    茶紙杯、斜倚在沙發(fā)上,微鼾聲都起了,我也只好把她輕輕抱到床上去,跟著閉

    目養(yǎng)神睡了個囫圇覺。

    實際上,從這天晚上我就開始做噩夢。但我這次做的夢沒有任何一點離奇的

    元素,內(nèi)容全都是在回溯著那個摩托車手在殺了李孟強之后對我的回首一顧。翻

    來覆去的回溯、翻來覆去的回頭,讓我開始發(fā)覺,我似乎是在哪見過這樣的回頭

    的動作:身板筆挺著不動,而頭微微點下之后一回頭,從下巴到人中為止的半張

    臉全都擋在了右肩膀前,滿盈的陰鷙里帶著無窮的殺意。這樣的動作,古代人稱

    之為「狼顧」。

    ——對,我見過這樣的動作和表情,不僅僅是在那部電視劇里看過的司馬懿

    和司馬昭父子的表演,還在G市的那個出租車司機聽了地址卻不敢去的大門附近,

    還有市局旁邊那一柳的小餐館后面陰暗惡臭的巷子里,我應(yīng)該是都見過的。

    那個摩托車手,會是那個人嗎?

    但這話,我跟誰都不能說。畢竟問題在于,盡管在我的夢境里,我能透過那

    只頭盔護面鏡看到那人的面貌、且他的樣貌變得越來越清晰,可在現(xiàn)實之中,我

    確實沒有看到他的臉。

    我也就睡了三四個小時,第二天一大早蔡夢君還沒醒,我就被叫到專案組去

    了:電話里告訴我是回去做筆錄的,結(jié)果到了地方,做完對之前我的寢室門口槍

    擊事件、以及我和方悅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晚上周荻是真沒閑著——夏雪平先前給國

    情部云端上傳的資料里,還寫明了不少東西,而且我也是在這時候才知道,邵劍

    英的勢力范圍并不僅僅在市局的總務(wù)處,除了昨天夏雪平在飯桌上才透露的交警

    大隊有不少人在干著拉女交警下水陪客、幫其斂財?shù)氖虑?,一直半獨立于市局?/br>
    市緝毒大隊也是其最主要的勢力范圍——柴晉寧那老太太在交警大隊樹大根深,

    而那個光頭老大爺齊翰,他就是緝毒警員出身。

    令我覺得稍微有點荒誕的事情是,那幫被威逼利誘下了水的女交警陪睡覺的

    客人,有好多都是緝毒大隊的緝毒警,問題在于,緝毒大隊里面好多人的配偶情

    侶,就是交通隊的人。

    哼,我是不知道,他們在工作之余拿著事先開好的隨機分配的房卡后、在進

    了酒店房間里之后,會有多少人會發(fā)現(xiàn)自己買春和賣yin,竟然會交易到自己早上

    還在互訴衷腸亦或相互抱怨柴米油鹽的老公媳婦頭上,但我敢猜想,這種事肯定

    發(fā)生過;倘若真有這樣的情況,一個緝毒大隊的男警員花了五百塊,這五百塊里

    面有三百得分給邵劍英他們,剩下兩百給自己媳婦——到最后相當(dāng)于跟自己媳婦

    上一次床,還得給邵劍英他們白付三百塊錢。

    這錢花的可夠冤枉的。

    而在周荻逮捕了緝毒隊這幫關(guān)鍵位置上的干部之后,我也總算想明白了之前

    的很多事情——比如先前夏雪平和邱康健給緝毒隊送了那么多次「生死果」樣本,

    為什么會一直被各種搪塞、到最后無疾而終;比如包括我在內(nèi),全F市各個級別

    的警察單位都在逮捕毒販的同時,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生死果」后,交給了緝毒隊以

    后,他們關(guān)于該案的通報里,對那些什么K粉、搖頭丸、大麻和麻黃素大書特書,

    但是對于「生死果」卻只字未提;實際上,他們自己都在賣這個東西。

    「我承認我跟市局老邵他們有勾連,我也承認他們給了我錢、我也睡了不少

    交警隊的姑娘,但我這頂多算是嚴(yán)重違紀(jì),大不了丟了工作,再在監(jiān)獄里面

    蹲他個三年五載的,我認;但是你說我利用職務(wù)之便、知法犯法、緝毒販毒的事

    情,抱歉,我是不會認的——生死果這東西是毒品么?國家哪條法律規(guī)定的?

    這世界上哪個科研機構(gòu)提供了報告和證據(jù)了?就因為它這玩意能短時間大量刺激

    人體荷爾蒙分泌?照你們國情部這么說,哦,我們弟兄出一次警,抓捕毒販的時

    候,隨手撿起一罐可樂喝一口,是不是也該叫藥物濫用了?畢竟那里面有咖

    啡因呀!再說了,就這玩意,據(jù)我所知,不說別的地方,F(xiàn)市的一些商人、官員,

    全家都在吃,還有自己吃同時也賣給別人的,你們倒是把他們也都抓了啊?哼哼,

    你們不敢!」緝毒大隊的唐隊長,在審訊室里這樣辯駁道。

    其他緝毒大隊被捕的干部們也都是這副德性。不過,他們說的話,從目前的

    情況來講,也確實挑不出毛病。最要緊的問題是:生死果這玩意目前算不上「毒

    品」。

    根本用不著開會商量,岳凌音當(dāng)下和還在F市的葉茗初一合計,直接把從唐

    隊長辦公室里搜到的幾顆「生死果」讓葉茗初親自帶回首都,一部分交到中央警

    察部生化研究所、一部分交給國家情報部科研處,讓他們的人幫著檢驗成分——

    當(dāng)然,最后過了好幾個月依然沒查出來個所以然,不過這倒是后話了。

    夏雪平今天沒來上班。

    幫著忙完了審訊,我又在岳凌音幫我寫好的報告上簽了字,就上了車準(zhǔn)備趕

    回市局,剛準(zhǔn)備開車,睡眼惺忪的趙嘉霖二話不說,直接打開車門后慵懶地坐到

    了我的副駕駛上讓我把她帶回局里。在她那邊,樂羽然和練明雅二人已經(jīng)被轉(zhuǎn)交

    給歐陽雅霓他們手上,又做了幾次筆錄之后,這母女倆最晚已經(jīng)被安保局的人連

    夜送到了首都,跟著趙嘉霖一起折騰的楊沅沅他們幾個,也都由趙嘉霖做主放了

    他們一天休假。

    「困我死了……」

    「咋了?昨天你也跟著你老公抓人去了?」我繼續(xù)著自己的陰陽怪氣。

    「你有勁沒勁?」趙嘉霖白了我一眼,扭頭道,「這一晚上我都在動車上睡

    的……」

    「你跟著去給樂羽然他們倆送到首都的?」

    「對。還有安保局的一對兒情侶,就是你的那位漂亮的歐陽處長阿姨的

    手下?!冠w嘉霖酸溜溜地看著我說道。

    「什么叫我的那位漂亮的歐陽處長阿姨???」

    趙嘉霖冷笑了一聲,饒有意味地看著我:「哼,我昨兒晚上跟著送走樂羽然

    母女倆的時候,這一路上歐陽雅霓沒少跟我聊起你來,她是夏雪平當(dāng)年的同學(xué),

    結(jié)果從我這兒問夏雪平的事兒都少,凈問你的事情來著。何秋巖我才發(fā)現(xiàn),你可

    真是個禍害!那……那詞兒咋說來著?你就是一男禍水!一個男版妖艷賤

    貨!」

    「不是,你這啥話?怎么一坐車上來就罵人?」

    「我說的不對嗎?你看看啊,這歐陽雅霓比夏雪平好像還要小一歲,但是也

    三十九了吧?一三十九歲大齡單身熟女,跟我也不聊別的就聊你,她這是啥意思,

    還不明顯么?」

    「你瞎說什么……」趙嘉霖的一番話給我說得心里發(fā)慌,我也不知道歐陽雅

    霓為啥要一個勁兒地跟趙嘉霖聊我的事情——而且很奇妙的在于,我也確實打心

    底里覺著歐陽雅霓長得特別漂亮,畢竟她是個東歐混血,身材顏值氣質(zhì)都沒得說,

    因此有那么幾秒,我還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被歐陽雅霓給看上了。

    沒曾想,趙嘉霖整個人蜷在座椅上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瞧你

    那樣子,還當(dāng)真了是吧?何秋巖你臉都紅了!」

    我白了趙嘉霖一眼,并且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側(cè)臉。

    「不過說真的哈,我看你也不咋安分——小yin蟲能把自己那個看誰都跟欠她

    幾百萬的親媽拿下、自己最好的朋

    友的女友是你的床伴兒、又撈到個省長家千金

    當(dāng)女友,你可真行!怎么全天下的漂亮姑娘咋都圍著你轉(zhuǎn)呢?」

    「呵呵,什么話?搞得像我怎么回事似的……那你咋就沒圍著我轉(zhuǎn)呢?」我

    完全是把這幾句話沒過腦子脫口而出的。

    趙嘉霖的笑聲一下停住了,她斜著眼睛看了看我,笑著的嘴巴微張著,舌頭

    卻上下牙床來回舔著,隨后又閉上了嘴唇輕輕抿了抿。

    「咳咳,那個……你說的,送那個誰,樂羽然她們倆去首都的是誰???一對

    兒情侶……你說的是遲昊英和蘭凝萱?」

    「我也沒記住名字……外號倒是挺嚇人,但我也沒記清楚,但這話對應(yīng)八仙

    的話,一個韓湘子、一個藍采和」

    「哦哦,那就應(yīng)該是他倆?!?/br>
    「他倆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首都呢——我認識了他倆,我才知道安保局的人不全都

    是討厭鬼。歐陽雅霓還跟我說其實不用我陪著去,但我是覺得有點放心不下那小

    丫頭。我還挺喜歡那個小女孩的,像我小時候。」趙嘉霖隨即輕嘆了一口氣,

    「我小時候,我額那死得早,我阿瑪也總不著家,所以我性格也挺孤僻

    的。」

    「看不出來,冰格格還挺有母性的光輝?!?/br>
    趙嘉霖會心地笑著看看我,倒是沒說一句話。

    「她們?nèi)ナ锥?,是專案組安排的,還是她倆自己選的?」突然有一個念頭從

    我腦海中劃過,我想了想,又對趙嘉霖問道。

    「這是專案組安排的。她們倆本來是想去津港或者滬港,但是這倆地方還是

    比較亂,而首都畢竟有警察部和國情部在,我估計到了首都,她們倆應(yīng)該不會再

    出什么事了吧?!?/br>
    「嗯……」我點了點頭,但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穩(wěn)當(dāng)。

    「哎,何秋巖,我說咱們到最后抓了個什么?搞來搞去,天網(wǎng)那幫人就是一

    幫聽見爆炸和槍響,自己就能給自己先嚇出心梗和腦溢血的老頭老太太?

    天網(wǎng)這個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組織,難不成只是就這么拉胯的一群人?真

    的假的?你說說,邵劍英嘴里的那另外已知的兩個天網(wǎng)的分部,會不會也跟他們

    似的,只是一群外強中干的家伙?」」不好說。

    萬一那兩個分部,都是老早以前天網(wǎng)剛成立的時候的少壯派,也未嘗不

    可能。

    「我搖了搖頭?!?/br>
    而且,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樣,我可不覺得他們拉胯——只是歲月催人老,你

    我要是到了他們這樣的年齡,呵呵,不用拄拐和助步器能夠走個囫圇步,我就阿

    彌陀佛了。不用說今早上咱們剛知道,整個緝毒大隊和半個交警大隊都被他們滲

    透成篩子了,就說那一個詹儷芳,就能跟紅月組織的頭號恐怖份子聯(lián)系上,

    他們加一起,不一定能搞出什么事情來。只不過是歪打正著,被我和夏雪平撞著

    了,沒讓他們實施罷了。

    而且,哪怕天網(wǎng)的人實際上都是一群外強中干的家伙,倒也不能小瞧了。」

    「哼,我倒是沒覺得他們會干什么事情。而且他們到最后不是沒殺得了蔡勵

    晟么?只是我倆在,他們就不靈了?!拐f著話,趙嘉霖又突然努著嘴巴白了我一

    眼:「倒是你,那天你在那兒逞能,幾次差點被人家打死也不知道躲!結(jié)果還被

    帶走打了一頓……」

    「呵呵,那天咱倆只是幸運而已,說到底那咱們到最后也沒抓到那倆殺手。

    我問你一個問題:格格,你怕老鼠么?」

    「老鼠?呵呵,你當(dāng)我是一般的小女生?我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幾個叔叔

    在邊境扛槍打獵了,區(qū)區(qū)老鼠對我來說算啥?」

    「嗯,其實我猜你也不會怕老鼠。但是我現(xiàn)在問你,假如說在你的房間里,

    墻壁里藏著幾只老鼠,你找不著它們,抓不住它們,而它們身上都帶著鼠疫病菌,

    指不定那天就會喝幾口你杯子里的水、咬幾下你存的大米面包,并由此把鼠疫傳

    染給你,這樣的話,你害怕么?」

    「鼠疫的話……那我當(dāng)然害怕了。我……我從小最害怕的就是受傷和生病?!?/br>
    「嗯,這就對了?,F(xiàn)在在我心里,天網(wǎng)那幫人就是一幫帶著鼠疫的老鼠。

    誰知道這場鼠疫傳播起來,讓人得上了,會是個什么樣?就算他們一個個都是弱

    智,那么會蹲在墻角里在你背后打黑槍的弱智也真夠人受的了。不得不防。」

    「何秋巖?!冠w嘉霖聽我說完話,面帶微笑地看著我。

    「怎么了?」

    「我發(fā)現(xiàn)這次你這么折騰一趟,整個人都變得靠譜了?!?/br>
    「你這什么話?我以前不靠譜么?」

    「你以前靠譜嗎?」趙嘉霖把她那對兒丹鳳眼睜得溜圓,「你要是靠譜的話,

    誰能當(dāng)著局長、副局長面兒跟人打起來?誰能因

    為就吵個架、連假都不請,貓到

    別的地方睡大頭覺?誰能在喝多了之后,逮著誰跟誰說我是F市最年輕的處級……

    」

    「行行行……姑奶奶我錯了!我算是發(fā)現(xiàn)了,就我這些黑歷史,你們一

    個個的記得比都溜。」我被她數(shù)落得當(dāng)真臊得不敢直視她,「我說

    你就不能說說,我現(xiàn)在哪里靠譜了?。俊?/br>
    「嗯……腦子更靈光了。然后我看見你,現(xiàn)在也沒那么想跟你打嘴仗了。但

    指不定是因為我昨晚跑了趟首都,現(xiàn)在累著,才不想跟你吵架;不過也確實,

    你小子看起來也的確沒之前那么欠揍了?!?/br>
    「那我可謝謝你,你以后可得多跑幾趟外地。然后回來了之后,還把自己累

    成中年大叔了,還學(xué)著徐遠、沈量才、張霽隆他們,對我一口一個你小子。」

    這話放以前,在趙嘉霖那兒聽起來絕對是我在找茬跟她吵架的話,但是今天,

    卻還是能給她逗得捂嘴捂肚子大笑??粗Φ没ㄖy顫的格格,我的心里竟然也

    萌發(fā)了一種酥癢的感覺。

    話趕話兒,我又補了一句:「哎,你說……這首都該不會也有他們的人吧?」

    「呸呸呸!你可別烏鴉嘴!」趙嘉霖嘴上這么說,笑容立刻丟到了半路,兩

    三秒鐘已然冒了冷汗的手心連忙摸向了自己大衣口袋里電話。

    我越說也是越后怕:「這可不是我烏鴉嘴——我才想起來,咱們這個專案組

    咋成立的你忘了?還不是有人給易瑞明官邸寄去恐嚇信,首都紅藍兩黨高層全都

    震怒才達成一致、密令國情部和中央警察部來查的?元首官邸他們都敢寄子彈和

    恐嚇信,他們什么事情干不出來?雖說樂羽然的事兒出在F市,但首都那邊會不

    會出亂子,咱誰也說不好——格格,我說正經(jīng)的,你要是有遲昊英和蘭凝萱他倆

    的電話,趕緊讓他倆加倍小心點兒。」

    「我知道了。」聽我這么一說,趙嘉霖也正經(jīng)了起來,立刻撥通了蘭凝萱的

    電話。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其實還沒事,但是當(dāng)天晚上就出事了——樂羽然到底被殺

    了。

    這事兒其實怪不得遲昊英和蘭凝萱,趙嘉霖給他倆打電話之后,又經(jīng)過跟歐

    陽雅霓的匯報,他倆也向中央警察部和國情部申請加派人手保護樂羽然母女,但

    這個時候,首都那幫「六扇門」和「粘桿處」的大官老爺們在這個時候不僅跟我

    們這幫地方上跑前線的小卒出現(xiàn)了認知偏差,他們內(nèi)部也有各種意見的不統(tǒng)一,

    首先他們不少人認為,既然在F市這邊,邵劍英的人該抓的抓了、該擊斃的當(dāng)場

    擊斃了,那么牽出這個案子的樂羽然母女倆其實也沒有過度投入辦案資源的價值,

    他們倒也沒認為不用保護這對兒母女,但是他們覺得不應(yīng)該再把人手浪費在已經(jīng)

    不會再為專案組提供更多信息的這對兒普通母女的身上;而且當(dāng)下,元首府對于

    安保局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信任危機,國情部自從改組成立那天,就跟安保局水火不容,

    而中央警察部之前一直被安保局總部的人打壓,等到現(xiàn)在這個局面,安保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