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鸞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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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胥開口后,荔知連忙將衣裳穿好。而謝蘭胥也體貼地轉(zhuǎn)身另一個方向,留給她整理衣衫的空間。 “殿下,多謝……” 荔知整理好衣服,轉(zhuǎn)過身向謝蘭胥說道。 “我聽說,白天那碗湯藥,是殿下親自去采的藥草?!崩笾f。 謝蘭胥正要開門離開,聞言停下腳步。 “順手而為?!彼届o道,“除了我,這里沒有人識得藥性?!?/br> “殿下厚愛,荔知無以為報?!?/br> 原本只是普通的客套話,謝蘭胥卻若有所思,久久地看著她。 “殿下怎么了”荔知小心問道。 “倘若有以為報呢” “殿下何意” “我聽說,”謝蘭胥緩緩道,“你和你的meimei,誕生時天降異象,京都曇花一夜盡開。有方士留下讖言,說你姐妹其一,有為鳳之相?!?/br> 荔知沉默不語,在心中飛快思索。 “你在想什么”荔知久久不語,謝蘭胥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在想,”荔知遲疑道,“莫非殿下想娶我為妻” 這回沉默的人輪到謝蘭胥。 他看了她許久,神色復(fù)雜道: “我見過的人中,唯獨你想象最為綺麗?!?/br> 荔知:“……” 挺委婉了,沒有直接罵她想得美。 謝蘭胥說道:“我此生最恨讖言,所以……” 他頓了頓,看著荔知的雙眼,緩緩道: “我絕不會娶你?!?/br> 荔知愣了愣,沒想到他說的有以為報竟是這個。 她微笑起來。 “殿下放心,荔知也不敢作此妄想?!?/br> 荔知本意是想順著謝蘭胥的話寬慰他,謝蘭胥的眉毛卻驟然壓向黑壓壓的眼睛,好似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話。 相處得久了,荔知看得出這是他不悅的表現(xiàn)。 “殿……” 荔知話剛出口,謝蘭胥已經(jīng)轉(zhuǎn)身取了門栓,頭也不回走出去了。 荔知走到門前,裝模作樣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哀傷了一會。 然后,關(guān)門插門栓,毫無負擔地上床歇息去了。 作者有話說: 陛下!老匹有罪!??!老匹老眼昏花看錯,36章之前沒更(你們都不奇怪謝蘭胥怎么突然站起來了嗎q_q) 今天的更新在36章,請所有陛下都去補36! 第40章 荔知躺在床上, 卻沒有睡意。 每一夜都如此,即便睡去,也只會迎來混沌的夢境。 她也不知道自己每天晚上究竟有多少時間是用于睡眠。 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思索一天之中發(fā)生的事, 每一件都細細推敲, 檢查自己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回想起謝蘭胥最后說的那兩句話,她陷入沉思。 “我此生最恨讖言, 所以不會娶你?!?/br> 先不說她并沒有打算要嫁給他。退一萬步, 假設(shè)他們成婚了, 這和讖言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這種情況下,只有一種可能。 謝蘭胥認為自己一定是會登上帝位的, 如果他娶了她,那就代表讖言實現(xiàn)了。 所以, 為了否定讖言, 他不會娶她。 他為何如此篤定他對那件事, 又知道多少 荔知的思緒在夜色中沉沉浮浮,等到雞鳴第二次的時候, 她在黑暗中起身,摸黑點上油燈。 昏黃的光線點亮了幽暗的房間,她推開門,走到井邊打水洗漱, 不一會, 嘉穗也推門出來了,然后是荔象生, 最后才是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荔慈恩。 院子里除了他們四人, 住的只有謝蘭胥和他的兩個丫鬟。荔知起得最早, 索性替還未出現(xiàn)的桃子和西瓜把菜園給澆了。 荔知正在給菜園澆水, 謝蘭胥忽然從外邊回來了。 因為一個宗人身份,謝蘭胥不必和她一樣整日和馬屎蛋子搏斗。只要在有需要的時候,從馬場向各處輸送訓(xùn)好的馬匹。 她一直以為他還在屋里睡覺,看見穿得整整齊齊,手里拎著一個小竹簍的謝蘭胥,不禁脫口而出:“你起來了” 謝蘭胥似乎不屑回答她這個顯然易見的問題,撇了她一眼,走進自己的房間。 荔知放下水瓢跟了進去。 “殿下是去給我采藥了嗎” “不是?!?/br> 謝蘭胥答得斬釘截鐵,荔知站在墻邊,墊腳往鐵釘上掛著的竹簍里一看,里面滿滿當當都是散發(fā)著獨特氣味的草藥,她肯定道: “殿下就是去給我采藥了?!?/br> 謝蘭胥不慌不忙,神色冷淡道: “施肥的。” “施什么肥” “給荔枝施肥?!敝x蘭胥說。 荔知笑了,施然行了一禮: “荔知替荔枝謝過殿下厚愛?!?/br> 謝蘭胥不咸不淡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過身不再說話。 這兜草藥,在荔知晚上回到院落的時候,變成一碗苦臭的湯藥由謝蘭胥端到她面前。 皇孫殿下親自為她采摘的草藥,她能挑三揀四嗎 荔知緊皺眉頭,屏住呼吸,仰頭一飲而盡。 剛一放下碗,一枚金黃色的蜜餞就遞到面前。 荔知詫異地看著眼前的謝蘭胥,后者不由分說將蜜餞塞進她的嘴里,似乎生怕她口中說出愚蠢的問題,一句話沒解釋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第二日早上,謝蘭胥又帶著他的藥罐和紗布來給荔知換藥。 就在他并不承認的精心照料下,一個月后,荔知背上的鞭痕迅速結(jié)痂愈合,等到黑色的痂皮掉落,如謝蘭胥所言,留下了三道淺淺的粉色疤痕。 荔知并不在意留疤,她早就已經(jīng)放棄了正常女子的生活,包括找一個相愛之人廝守一生,如果疤痕能助她達成目的,她不介意再多一些。 這一個月來,魯從阮并未出現(xiàn),荔知希望他永遠忘了自己的好。與之相反,萬俟丹蓼倒時不時就來馬場看望謝蘭胥。 有時荔知感覺到她給與自己額外的注目,似乎在觀察她有幾斤幾兩,但她從未刁難找茬,久而久之,荔知也就習慣了她的打量。 一日,看上去和往常并無兩樣的一日,馬場來了新人。 新的一批流人抵達鳴月塔,聽說這次流人中內(nèi)斗得十分嚴重,再加上老生常談的饑餓和嚴寒,流人們抵達鳴月塔時只剩出發(fā)時的四分之一。 這些消息,荔知是從分來馬場的流人口中聽說的。 那時她正在馬廄中清掃多得堆成小山的馬屎蛋子,李管事用袖口捂著口鼻站在門口,揮手讓荔知出去。 荔知走出馬廄,發(fā)現(xiàn)外邊站了四個高矮胖瘦不同的男人。 “這是新來的流人,他們被分配到馬場服役。陶嫂子幾次三番和我說你們馬廄里事情多,忙不過來。喏,你選一個留下,其他我?guī)ё??!?/br> 荔知放下掃帚,仔細地打量著眼前四人——說是眼前四人,其實她真正關(guān)心的只有一人。 唯一不是漢人的那人。 這名高有九尺,宛若巨人的成年男子通體古銅,高鼻深眼,唇厚齒白,樣貌與漢人和常見的胡人截然不同。 生活在鳴月塔的當?shù)厝舜蠖嗍菨h人,但他們?nèi)諘裼炅?,皮膚變得古銅,而分配來馬場的這人,卻是另一種不同的古銅色,看得出是天生如此。再加上那雙厚得令人一見難忘的嘴唇,荔知很有理由懷疑,這就是生母秦氏曾說過的“昆侖奴”。 “就他吧?!崩笾焓种赶蚰钱愖迦?。 李管事和剩下三人都露出吃驚的表情,尤其是沒被選上的三人,他們面面相覷,用眼神向彼此確認是否聽岔。 “你說的是他”連李管事都不確定地問了一遍,似乎很難相信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會敢于接觸這可怕的怪人。 “是他。”荔知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下,連那個公認的怪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李管事留下異族人走了。 荔知對這名在她面前高大得像座小山的異族人友善地露出微笑:“你聽得懂我的話嗎” “聽懂,能說?!碑愖迦苏f話的音調(diào)有些古怪,臉上沒有一絲多余表情。 “好,我給你說說你在馬廄的差事?!?/br> 荔知將異族人領(lǐng)進馬廄,教他清掃馬屎蛋子和擦擦洗洗。異族人學(xué)得很快,力氣也大,而且明顯不怕臟也不怕累。荔知暗自觀察,覺得他越看越像秦氏所說的昆侖奴。 “你叫什么名字”在異族人拿著掃帚打掃馬屎蛋子時,荔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