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小就溫和，要你爭來爭去的，確實難為你。錢嘛，掙多掙少都是那么回事兒，這里干得不開心，你就換個環(huán)境。我不是那些攀比的父母，要求孩子得有多大的成就，你自己日子過得舒心最重要，爸爸不用你cao心，我有養(yǎng)老金、退休金?！?/br>
    余葵淚目了一秒。

    誰料下一句，程建國便道——

    “不過有個事情，爸爸想跟你聊聊。今年院子里你那些叔叔阿姨遇見我，個個都愛問你談戀愛的事兒，想給你介紹對象，我看了一圈照片，他們介紹那些孩子，模樣還不如向陽呢，小葵，你覺得向陽怎么樣？要不跟他處處試試？”

    時景還在屋里聽著呢！

    余葵驚得一口水咽下去，差點沒噴出來，壓低聲，“爸，我倆是發(fā)小，要成早成了，怎么會等到現(xiàn)在?！?/br>
    “發(fā)小怎么了，知根知底多好，我覺得向陽挺喜歡你的，門衛(wèi)室給你養(yǎng)貓的榮大爺，可支持你倆在一起了，哦，用現(xiàn)在時髦的詞兒說，他是你倆的西皮粉?！?/br>
    余葵震驚。

    “cp粉吧？”

    程建國點頭，試著學了兩次余葵的發(fā)音，“我們上學那會兒，英文老師，就教念字母西，改不過來了?！?/br>
    “你肯定搞錯了爸，他怎么可能喜歡我！”

    余葵把聲音壓得更低，“向陽高中時候喜歡譚雅勻來著，那類型跟我差老遠了?！?/br>
    “他眼光不能那么差吧?！?/br>
    程建國半信半疑，“前幾天勞動節(jié)，那個小譚還把對象帶回昆明了，你媽在朋友圈里發(fā)過，說是什么紅圈所的高級合伙人。”

    “她還在上海工作嗎？”

    “是啊，和他對象在同一家律所?！?/br>
    余葵沒刷到這條朋友圈，只能唏噓：“她還真夠厲害的?！?/br>
    “厲害什么呀，你可別學她?！?/br>
    程建國臉有點黑，再三叮囑，“小葵，找對象千萬得看人，咱們不能找年紀懸殊太大，住一起之前得先領證，還有，千萬不能做未婚mama?！?/br>
    想到臥室里藏著一個大活人，余葵頭快要鉆地縫里了，回過味來又詫異：“譚雅勻懷孕了？”

    “對啊?！?/br>
    “爸你怎么會知道？”

    程建國嘆氣，“你外婆住院那幾天，你媽送小譚來醫(yī)院建檔，她現(xiàn)在休假在昆明養(yǎng)胎呢?！?/br>
    信息量太大，余葵一時沒反應過來，追問，“外婆怎么了？怎么會住院？這事兒都沒人告訴我?！?/br>
    程建國眼神微閃。

    “外婆不讓跟你說，老人家年紀大了，總有些毛病找上門，住了一周院，她就吵著回老家。沒事兒，等端午假期，你回去好好陪陪她，要是能把向陽領回去就更好了，她看見了，準開心得不得了?！?/br>
    又提一回！

    余葵閉眼，她都不敢想象時景在里頭聽著，臉上什么表情。

    正打算硬著頭皮鋪墊一下，引出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的事，程建國聊罷起身，看了眼表道別。

    “時候不早了，我差不多回酒店了，小葵你也早點睡?！?/br>
    臨走前，程建國上了趟衛(wèi)生間。

    余葵沒來得及松口氣，看著玻璃門合上那瞬間，她的心猛然又提到嗓子眼。

    完蛋！

    時景的剃須刀她收柜子里了，但剃須泡沫和男士洗發(fā)水這些瓶瓶罐罐，都還放在擺臺上……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

    幾分鐘后，程建國洗完手出門來。

    見他神色平常，余葵趕緊殷勤上前。

    取了門口的大衣，準備送她爸到酒店，程建國擺手說不用送，換完鞋出門前，男人頓了頓，還是側(cè)過身來問道，“小葵，跟你合租的校友，我之前一直沒確認，它……是小姑娘吧？”

    轟！

    余葵五雷轟頂，在衣擺擦掉手心的冷汗，腦子空白了一秒。她作出抉擇，“爸，我有個事一直忘了跟你說，之前那房子上月突然被房東收回去了，臨時搬了家，所以我現(xiàn)在的合租對象不是校友，換成我高中同學了?！?/br>
    程建國一怔，“誰?。俊?/br>
    “您也認識的?！?/br>
    她頭皮發(fā)麻，在老父親驚疑的眼神中，吐出名字：“時景?！?/br>
    程建國蒙了好幾秒，緩過來才道，“高中時候跟你在貼吧傳過一段，被你媽逼著斷交的那個時景？”

    余葵頭都抬不起來。

    “嗯?！?/br>
    “他人呢？”

    “我剛才怕你誤會……就把他推到房間里藏起來了?！?/br>
    程建國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自家水靈的小白菜，冷靜下來，“你把他叫出來吧，我跟他談談，我又不是老虎?！?/br>
    余葵還沒來得及開口，房門應聲打開。

    時景身上的t恤休閑長褲不知所蹤，他不知什么時候換了身正裝，襯衫西褲襯得他儀容清俊，風度翩翩。

    他大大方方走過來，跟程建國道歉，“叔叔您好，我是小葵的高中同學時景，不怪小葵，是我欠缺考慮，剛才應該早點出來跟您打招呼的?！?/br>
    即便是這么尷尬的時刻，他的禮貌也維持得極好。

    三兩句把程建國請回客廳。言談舉止一瞧就知道高知家庭養(yǎng)出來的孩子，滿身正氣，眼神堅定純良，余葵簡直拜服，換作她應對，估計說話都結(jié)巴。

    可惜眼前的情況，哪怕他再優(yōu)秀出色，程建國也很難壓下情緒，“我說這房子怎么那么整齊，都是你的功勞吧？小葵可沒這本事?！?/br>
    “怎么會，我呆在北京的時間少，不在的時候，都是小葵幫忙收拾的?！?/br>
    交代清楚余葵搬進來的原委，替他看房的必要性、以及自己還在長沙讀博，回北京只是學術交流這件事，程建國臉色總算回轉(zhuǎn)一些，但還是繼續(xù)道。

    “謝謝你幫忙，是小葵沒把握好朋友相處的分寸，為了省那么點兒房租，打擾你這些日子，正好我明天有空，替她到處看看房子，重新租個地方，趁我在北京，替她把東西都搬過去?！?/br>
    第92章 第五個愿望

    余葵一聽就急了。

    剛要開口說話,時景及時遞來眼神安撫。

    他認真解釋。

    “叔叔，是我請小葵來幫忙，她的存在對我而言絕不是打擾。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搬出去,這算是我的私心，我喜歡小葵，想讓她有個穩(wěn)定舒適的環(huán)境休息和工作?！?/br>
    他在她爸面前承認喜歡她！

    余葵的心一跳，眼神偷瞥她爸。

    程建國頓了頓,神情卻還是不贊同，“這是你的房子，仗著你喜歡她,讓你搬出去怎么像話?！?/br>
    話音落下便朝她看來。

    “小葵,你覺得呢？”

    這算是她爸遞給她的臺階，讓她自己同意搬走，余葵心知肚明。

    說實話，在跟時景重逢以前,她也很難想象自己會以這么快速度跟任何異性同居，當?shù)纳鷼?、憂慮，她完全能理解,但她就是舍不得。

    時景還在讀博,要不是這次跟導師來北京交流，她們一年到頭能相處的時間還要大幅縮減。她試圖輕聲商量，“爸，搬過來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也喜歡時景,所以……”

    程建國眉頭蹙起來。

    “所以,你們不是合租,是以戀愛對象的身份在同居？”

    時景趕緊起身滅火：“叔叔，您別生氣，小葵可能還沒來得及跟您報備，我們確實戀愛了。”

    “很抱歉第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跟您對話。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叫時景，北京人，mama是醫(yī)生，我的爸爸……可能您認識，他叫時希文，前些年被調(diào)到昆明工作，任期因病去世了。”

    余葵詫異猛地抬眸。

    認識那么多年，這是她第一回 見時景主動表露自己的家庭成分。

    程建國也瞳孔地震，他懷疑自己沒聽清。撇眼去瞧余葵的表情，得出答案之后，嘴巴都顫了兩下。

    這絕對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家里的舊報紙、舊材料到現(xiàn)在都還能翻出無數(shù)報道。

    時景仿佛沒注意兩人受到驚嚇，聲音誠懇，繼續(xù)往下。

    “我高二轉(zhuǎn)學到純附，認識小葵，高三跟她成為同班同學，本科在國防科大，專業(yè)是航空航天工程類，保送碩博連讀，目前是個中尉，畢業(yè)時會被授少校軍銜，工作上，需要服從國家調(diào)配，大概率會在某科研所?！?/br>
    他頓了頓，看向余葵的眼神明亮真摯。

    “叔叔，小葵正直、善良、堅定，是我見過最純粹可愛的女孩，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很開心、很幸福。當年入伍后，考慮到種種現(xiàn)實因素，害怕耽誤她，我一直怯懦，沒有表明心跡?！?/br>
    “我花很長時間沉淀這份感情，來認清確定，我喜歡小葵，她對我而言無可替代?！?/br>
    他深吸一口氣。

    “因為職業(yè)限制，我不敢百分百向您保證，未來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但我能發(fā)誓，我對她是認真的，我把她規(guī)劃進我的人生里，我想竭力給她最好的照顧，關心愛護她，做她的依靠?！?/br>
    好像婚禮誓詞啊。

    余葵聽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程建國及時瞪她一眼，輕咳兩聲接話?！拔揖徒心銜r景吧?！?/br>
    “時景，謝謝你喜歡我家小葵，只是我有個問題，你的家人知道你戀愛的事情嗎？長輩們贊同你的戀情嗎？”

    “雖然在我這個當爸爸的心里，女兒足夠跟任何人相匹配，但確實，我們家就是普通的工薪市民，門庭差異巨大，未來遇到現(xiàn)實阻礙，受傷的還是我女兒。既然你倆現(xiàn)在已經(jīng)戀愛了，可以試著相處、接觸看看，但年輕的男女，在有婚約之前，就是不能住在一個屋檐底下?！?/br>
    時景想要解釋什么，被程建國打斷——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他莊重道，“你可能會覺得我古板保守，但小葵是我的珍寶，我不想她因為年少輕率，未來受任何委屈?！?/br>
    他說罷，指揮女兒。

    “今天時候也晚了，小葵，你就跟我去酒店休息吧，明天再來收拾東西，那么久沒見面了，正好爸爸也有好多話想跟你說?！?/br>
    余葵只來得及拿上大衣和提包，便垂頭喪氣被老父親提溜著出門。

    程建國婉言拒絕了時景的十八相送，“就到這兒吧，酒店不遠，我跟小葵走幾步就到?！?/br>
    夜晚的風微寒，絲絲涼意滲入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