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怪小孩
這話乍一聽還真沒什么毛病,縱使邏輯縝密如霍修,也遲疑了一下才說:“如果我跟你說你說什么都可以,因為他們都很喜歡你,是不是顯得我經(jīng)驗太豐富了,不像頭婚?!?/br> 懷澈澈認(rèn)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有點?!?/br> “是吧,”霍修很認(rèn)同地點點頭,“那你聽清前兩句了嗎?” “聽清了?!?/br> “好,那你自己記住就好,那句話我撤回了?!?/br> “……” 霍修好像總有一些冷冷的幽默感。 可能不是很好笑,但他一本正經(jīng)說笑話的樣子,確實讓人不自覺地就放松下來了。 小夫妻拎著禮物進(jìn)門,懷澈澈把提前準(zhǔn)備好的幾句吉祥話奉上,雖然算不上落落大方,但在寬容的叔叔阿姨眼里,已經(jīng)足夠可愛,立刻收獲兩個大紅包。 廚房里,阿姨正在忙碌地準(zhǔn)備年夜飯,為了盡快讓懷澈澈這個新成員有回家的感覺,霍家父母把幫阿姨打下手的重任丟給兒子,準(zhǔn)備帶著兒媳婦看看他們給他倆準(zhǔn)備的新臥室,順便帶她在整個家轉(zhuǎn)轉(zhuǎn)。 房子是很早期的那種獨棟復(fù)式樓,房型經(jīng)典到懷澈澈大概掃了一眼,剖面圖就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腦海。 房子里家具很新,應(yīng)該換過,但從樓梯扶手的磨損程度來看,看得出住了很多年,但夫妻倆都很愛干凈,哪怕是專門放雜物的儲物間,也都干凈得一塵不染。 夫妻倆給小夫妻準(zhǔn)備的臥室在二樓,叁人順勢就從二樓看起,轉(zhuǎn)了一圈回到一樓,溫玲英推開正對廚房的那扇門,懷澈澈站在門口就先看見墻上貼著一張周傳雄的海報,右下角還有打印出來的簽名,十分有年代感。 這房間很顯然是個男生的房間,書柜靠墻,書桌臨窗,旁邊一張簡單的床,很普通,唯一有一點不同的就是特別的整潔干凈,看來霍修愛好收納已是由來已久。 “這個是以前霍修住的房間,好像是住到初叁對吧……” 提及兒子,溫玲英好像還有點不太確定似的,跟回頭丈夫?qū)α藗€眼神確認(rèn)一下,“對,然后他高中就開始上全日制了,高中畢業(yè)又去讀大學(xué),這房間也沒怎么住過,就現(xiàn)在偶爾回來住一下?!?/br> 好家伙,兒子在家住到什么時候開始寄宿都不知道。 懷澈澈忽然想起當(dāng)時她高一第一天報到,懷建中特地從外地趕回來,說新學(xué)期的第一天送她去上學(xué),結(jié)果走錯路,差點給她送回初中去了的事兒。 “我和他爸以前都挺忙的,所以霍修一開始是他爺爺奶奶幫忙帶,初一的時候才搬到這邊來的。”溫玲英大概看出懷澈澈的語塞,笑著解釋說:“他是不是沒跟你說過他小時候的事情?” “嗯……”懷澈澈沒問過,也沒說過自己小時候的事情,畢竟這段婚姻在她這兒本來就挺兒戲的。 不過小孩嘛,還能怎么樣,愛玩愛鬧愛哭愛笑。 懷澈澈小時候就這樣,她媽有時候提起她小時候做的傻事,什么披著床單裝貴妃,她都不想承認(rèn)那是曾經(jīng)的自己。 “他小時候,就特別不像個小孩?!睖亓嵊⑼鶑N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眸光滿是溫柔,“其實也是我們的責(zé)任,因為從小就把他放爺爺那,他爺爺嘛……又是一個不太會跟小孩相處的,嚴(yán)厲的大家長?!?/br> 小老頭是曾經(jīng)參加過抗戰(zhàn)的退役軍人,退伍后把軍隊作風(fēng)完全帶進(jìn)了生活,別人家爺爺對著孫輩那捧在手里怕摔了,這位小老頭則是奉行‘一切都要從孩子抓起’原則,把家規(guī)弄成了軍法。 每次稍有風(fēng)吹草動,都不是和其他小朋友發(fā)生矛盾,可能只是玩的時候不小心弄臟了衣服,或者吃了別的小孩給的一點垃圾食品,被發(fā)現(xiàn)就得后腳跟抵著墻根罰站打手心,一邊打一邊訓(xùn)“跟你說過多少次,做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在那段時間,我感覺他甚至是有點……小孩很少會有的,瞻前顧后的感覺,就連想吃根冰棒都要想很久才會開口?!睖亓嵊⒄f著,側(cè)眸看了眼一直在靜靜聽的丈夫,“親愛的,能麻煩你去把霍修小時候那本相簿拿過來嗎?” 霍永德點頭:“好,等我一下。” 相簿很快被拿過來,從厚度能看得出里面裝得很滿。 相簿里裝照片的紙很滑,溫玲英剛從丈夫手中接過,就自己滑開了一頁,懷澈澈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張的小霍修臉上青青紫紫,好像被打了一頓,然而表情卻很松弛,面對鏡頭露出的笑意一點也看不出刻意為之的別扭,完全發(fā)自真心。 懷澈澈:?? 這人小時候好怪! “這張照片很奇怪對吧。”溫玲英好像看穿懷澈澈的想法,“那天,本來是他和同學(xué)起了點爭執(zhí)……” 溫玲英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家兒子有點奇怪的時候,就是照片上這個時間點。 彼時小霍修剛上叁年級,有一天溫玲英突然接到班主任電話,說是霍修在學(xué)校被打了,讓她盡快過去一趟。 小孩之間發(fā)生點肢體沖突很正常,但溫玲英敏銳地察覺到班主任用的詞是‘被打’,而不是打架。 到了學(xué)校一看,還真是,辦公室里倆小孩,一個毫發(fā)未損哭個不停,一個嘴角破了,額頭也腫起來個大包,卻只是冷靜地看著同學(xué)掉眼淚。 班主任也是無奈又好笑,跟溫玲英說了他們打人的原因,其實事兒很小,就是因為打人這小孩不理解前面那個小女孩,老喜歡回頭找霍修借橡皮,就去問霍修橡皮是哪里買的,卻被霍修回以‘你知道在哪買的也沒用’這種冷酷答案,頓時崩了心態(tài),搡了霍修一把。 “憑什么她不跟我借橡皮!”打人的小男孩哭得格外傷心,肚子上的rou顫個不停。 “沒事。”小霍修卻拍了拍男孩子rou嘟嘟的大臂,寬慰道:“以后還會有其他人跟你借橡皮的。”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沉默了,溫玲英主攻刑事,干了好幾年律師,還沒見過這么完美的受害者。 只是小孩吵架是常有的事,傷也都是皮外傷,對方家長趕來后連連道歉,買了水果和零食賠償,這件事兒就算這么了了。 回到家之后,溫玲英問兒子為什么打不還手,小伙子才說:“如果我還手了,不管事情原本是怎樣,老師都會覺得我也有錯,但是我覺得我沒錯?!?/br> 當(dāng)時溫玲英就覺得,她兒子是真謹(jǐn)慎,后來把這事兒跟霍永德說了之后,丈夫的看法也和她很相似:“雖然說謹(jǐn)慎和克制是好事,但我們家兒子好像有點過頭了……” “呃……” 聽完霍修成長小故事的懷澈澈也沉默了,她本來以為現(xiàn)在的霍修就已經(jīng)夠滴水不漏,沒想到小時候的他居然更勝一籌,挨了幾拳腦子里居然想的是要先占據(jù)道德制高點。 要她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被打,可能當(dāng)下腦袋就已經(jīng)一片空白,哪怕咬也要給對方咬下一塊rou來。 果然是個怪小孩。 年夜飯無比和諧地結(jié)束,在春晚正式開始前,懷澈澈先回房間洗了個澡。 臥室的東西都是新的,包括床也是新的,他們帶了一些居家服回來,溫玲英霍永德夫婦還在衣柜里額外準(zhǔn)備了一些。 懷澈澈換上紅彤彤的新衣服,盤腿坐在床上吹頭發(fā),霍修推門進(jìn)來,看她小臉兒被衣服襯得紅撲撲的,可愛得很。 “吹好了嗎,要不要我?guī)兔???/br> 聽見男人聲音,懷澈澈抬起頭,一手繼續(xù)舉著吹風(fēng)機(jī),另一手拍了拍床旁邊的位置:“老霍,我今天聽說了你小時候的英勇事跡!” “嗯?”霍修在她身旁坐下,看表情好像已經(jīng)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不會是我挨了頓打那件事吧?!?/br> “不,雖然你挨了頓打,但是我感覺在那場戰(zhàn)斗中,贏的人是你?!睉殉撼河悬c八卦地看著他:“你和那個總是借橡皮的小女生,是不是——” “不是,我其實沒怎么跟她說過話?!?/br> 霍修忍不住笑:“后來四年級換了班就沒碰到過,我已經(jīng)不記得她叫什么了。” “這樣啊……”小姑娘沒聽到八卦,有點失望地咂咂嘴,“那你長這么大,戀愛總談過吧?!?/br> “沒有,”霍修抬手捏捏她翹首以盼的小臉兒,有點無奈:“有過合眼緣的,但接觸下來覺得不合適,也沒確認(rèn)戀愛關(guān)系,就疏遠(yuǎn)了。” 以前也有人跟霍修說過,戀愛就是要多談幾段,多試試,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霍修覺得這種觀點很奇怪,大概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目標(biāo)喜好很明確的人,喜不喜歡通過日常觀察對方的言行舉止就能確定,根本沒必要再通過更深一層的接觸去了解。 所以他當(dāng)時就用一句“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還是別耽誤別人”,給對方堵回去了。 “你真的好理性啊?!?/br> 懷澈澈本來頭發(fā)就又蓬又輕軟,吹完亂七八糟的,跟一只炸毛的獅子狗一樣,偏偏一雙眼睛還大,眨巴眨巴看得霍修心頭發(fā)酥,趕緊起身到旁邊拿了把木梳過來,叫她背朝他坐好。 “那,霍修,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你聽了不要生氣哦……” “嗯,你說?!?/br> 木梳的齒很密,頭被磨得極為圓潤,被身后人握著輕輕地劃過頭皮,有一種溫和的舒適感。 懷澈澈舒服得腦袋有一瞬間空白,瞇了瞇眼,才想起自己要說什么: “你這么理性,又謹(jǐn)慎,為什么當(dāng)時會答應(yīng)我的求婚啊?” * 老霍從還是小霍的時候,就知道當(dāng)個完美受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