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經(jīng)是快十二點的事了，然后何暮凡就被罵了，然后他就被禁足了，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罰你一個月在家念書，不準再去圖書館了!你是去睡覺還是去讀書啊?生目睭毋捌看過(臺語:生眼睛從沒看過)有人在哪都睡得著的。」阿姨將一碗熱好的咖哩飯重重放在桌上，丟下這句話后就氣沖沖的上樓了。

    這時，躲在中島后的叔叔一見她離開，才慢慢從藏身處走出來。

    「暮凡啊……」他拉開何暮凡身邊的椅子坐下。

    「什么事?」狐貍眼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匙白飯送入嘴里，細細咀嚼起來。

    「老實跟爸說，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偷跑出去約會了?」

    狹長的眼睛微微抽蓄，我看出何暮凡勉強按耐住翻白眼的衝動。

    「不是?！顾卮鸬木?。

    「真的沒有?你今天回家的神情不像是剛念完書的樣子，爸爸我可是有看出一點端倪來喔!」

    「不然是什么樣子?」

    「比較像是剛打完一場棒球賽!怎樣?你們上到幾壘了?對方是怎樣的女孩子?有比你媽兇嗎?」叔叔完全沒在鳥他的否認，自顧自地聊起自己兒子的那位不存在女友。

    「爸，我沒有女朋友?！购文悍驳难壑樽佣伎旆酵馓杖チ?。

    我回想起從認識到現(xiàn)在他翻白眼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多到數(shù)不清，這是他表達唾棄的習慣動作，但他都不擔心有一天會翻過頭造成視網(wǎng)膜剝離嗎?

    「哈哈哈!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你沒有，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拒絕女孩吧?」叔叔笑著起身，拍了拍他兒子肩膀，旋即板起臉孔命令，「我知道你今天絕對不是去圖書館，不管是什么原因，下次不許再這么晚回家囉!」

    哇，狐貍眼他爸真是神機妙算。

    他一離開，餐廳就只剩下我們兩人。

    我傻眼的目送叔叔上樓，「你爸爸……真風趣啊。」

    明明是一對父子個性卻天差地遠。

    「別理他?！购文悍惨荒樀?，用湯匙撥弄著一塊馬鈴薯。

    我心一顫，猛然想起一整天好像從未看他進食過。

    「哎何暮凡，你該不會……早餐之后就沒吃過東西了吧?」我問。

    他點點頭，漫不經(jīng)心地將一大塊馬鈴薯劃開，舀起另一半放進嘴里。

    連吃個東西都能有不帶娘氣的優(yōu)雅感，令我不禁嘆為觀止。

    「反正我也不太餓?！顾f。

    看的出來，從他意興闌珊玩弄胡蘿卜的樣子就知道他一點都不感覺飢餓。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陪我到臺北，雖然最后還是失敗了，可是你讓我總算能看一眼自己的爸媽，也算是心滿意足了?！?/br>
    我手撐下巴，由衷地盯著他說。

    「不用謝，是奶奶拼命交代我的?！顾氏伦詈笠豢谑澄铮帐捌鹂胀敕湃胨蹆?。

    「哈!」我被他的傲嬌逗得笑出聲。

    男孩要上樓時，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

    「程曦?！顾瓎镜?，低沉的嗓子帶有一絲莫名的柔和。

    「嗯?」我轉頭，每次聽見他叫我名字，心臟就會跳起不一樣的節(jié)奏，真是奇怪了。

    「不要為離開的人感到自責，你沒有錯，只是你剛好留下來，而她剛好離開而已?！?/br>
    我愣了幾秒，聽出他說的人是吳妤馨。

    失去姊妹的痛苦依舊盤旋在心里，只是刻意把它擠往角落罷了，它還是會永遠存在的。

    「何暮凡，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刮页镀鹱旖牵臼窃趶婎仛g笑，「不過，你怎么知道我很自責?你是我肚里的蛔蟲嗎?」

    「猜的?」他聳肩，隨口給了一句晚安后，就上樓了。